第三百零七章 雄圖(9)
朱慈烺原本心底的那一絲不甘心在朱慈炯的這番話說完之後,終於煙消雲散,這個同胞弟弟說話雖然不留情麵,可每一句話都是實話,這一年多以來,朱慈炯繼位之後所做的事情他確實做不到,就算能想到也未必能有魄力下的了手,既如此值此大明危急存亡之秋,皇位讓予他又有何妨?
“你如今不管怎麽說也是大明的皇帝,總跪在地上成何體統,起來回話吧。”崇禎抬了抬手,周後原本還有些焦慮的表情頓時一鬆。
“兒臣謝父皇。”朱慈炯卻沒有站起來,依舊跪在地上道:“兒臣篡位自立,乃不赦之罪,父皇若是不赦免兒臣,兒臣不敢起身。”
崇禎冷冷的哼了一聲,目光死死盯在朱慈炯身上,這小子擺明了是打蛇隨棍上,赦免?皇位都被你小子搶了,現在還假惺惺的要赦免?老子要是不赦免你,你就有罪了?就算你有罪?老子又能奈你何?你想跪那就跪著好了!
“傻孩子。”周後麵帶慈意的走到朱慈炯身前,伸手便把朱慈炯給扶了起來道:“你父皇既然讓你起身,自然是不再怪罪於你了,地上涼小心著了風寒。”
感受到母後手臂上傳來的溫度,朱慈炯眼眶微微一酸,趕緊低下頭,雙手一拱道,兒臣愚鈍:“兒臣謝過父皇母後不罪之恩。”
崇禎咬了咬牙,這母子兩個一唱一合配合的堪稱天衣無縫,什麽叫不怪罪了?篡位之罪如今追究毫無意義,可自己這一年多以來被這小子派人監視,這筆賬怎麽算?還有自己心裏麵還有諸多疑問這小子還沒給出答案,還有難不成他們從此而後隻能生活在這竹林當中,如何安置他們這小子也沒給個交代……
昭仁終於見到父皇不再板著那張臭臉,立即如蒙大赦一樣跑到朱慈炯身邊嚷嚷道:“壞哥哥,你都好久沒陪妍兒玩了。”
朱慈炯捏了捏昭仁的小臉笑道:“妍兒自己先去玩,等哥哥和父皇大兄說會兒話便來陪你好不好。”
“哥哥可不許騙人。”
“騙你是小狗。”朱慈炯一本正經的說道:“現在讓韓公公帶你去玩好不好,韓公公這次可是給妍兒帶了不少好玩的東西哦。”
“真的?”昭仁公主眼睛一亮,旋即轉到韓讚周身上問道:“炯哥哥說你有好玩的東西帶給我,是什麽?拿來我看看。”
韓讚周跪的腿都麻了,知道這是萬歲爺體恤他年老,特意找個借口讓他退下去,趕忙從懷裏拿出一隻雕工極其精美的小盒子規規矩矩的遞給昭仁公主道:“這是主子為公主殿下特意製作的泡泡盒。”
“泡泡盒?”昭仁公主疑惑的接過盒子打開,隻見裏麵擺放著三支顏色不同的細管,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回公主殿下。”韓讚周答道:“找一些皂角磨成粉溶在水裏,然後用這泡泡管子吸進一些水,往外一吹就能變出幾百個五顏六色的泡泡。”
“真的?”昭仁公主眼睛頓時一亮。
“好了。”崇禎發話道:“韓讚周,你且帶公主下去,好好陪她玩耍,莫要磕著碰著。”
“奴婢遵旨。”韓讚周深躬著要領著昭仁出了大廳,小女孩兒心思單純,哪裏能聞得到大廳裏麵尚未消散的火藥味,能有好玩的東西自然比什麽都重要。
崇禎的目光再一次投在朱慈炯身上,話音陡然又冷冽了下來道:“兩年前,你以太祖皇帝托夢為借口,騙去朕的信任,最後得以離京南下,朕一直以來都很好奇,你身處皇宮之內,如何能在朕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秘密鍛煉出了一支不為人知的隊伍,銀子又是從何而來的?”
“父皇此話何意?兒臣不明白。”
“不明白?”崇禎的性子一直都有點剛愎自用,認定了的事情除非有強有力的證據否則極難讓其改變主意,比如孫傳庭兵敗潼關生死不明,百官都覺得應該給孫傳庭上諡號以表其功過,然而崇禎認定孫傳庭是兵敗逃避,是以一口否決了大臣的提議,要想上諡號除非見到孫傳庭的屍體便是其中的一個例子,現在崇禎認定朱慈炯太祖托夢是假,讓苗宣秘密組建密諜和殺手是真,要想他將這認定了的觀念改變談何容易。
“太祖托夢、京城大疫、逆賊建國、虜酋暴斃。”崇禎冷笑道:“你用這麽荒誕無稽的理由獲取朕的信任,最終得以南下,收攏流民恩施百姓,整軍備武以待天變,心思之縝密就連朕事後想起都不得不佩服,若是你能將這些心思用在輔佐朕身上,北京城又如何能被流賊所破,祖宗陵寢又何至於落入賊手幾近一載!”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朱慈炯苦笑道:“兒臣敢問父皇,今日南京種種,若是放在一年半以前,即便兒臣有機會勸說父皇,父皇可會采納兒臣的諫言。”
崇禎一窒,一年半以前孫傳庭潼關大敗,李自成建都西京,大明局勢雖越發惡化,可那個時候的他何曾能想過李自成東進,山西各府望風而降,那個時候朱慈炯在他眼裏不過就是個十四歲的稚童,一個黃口小兒的話他如何會聽的進去,何況彼時朱慈炯不過剛被冊封為定王不久,若是敢妄言政事,隻怕少不得要被他劈頭蓋臉一頓訓斥,自己以這個理由來質問於他,倒是顯得自己自以為是了。
朱慈炯又道:“兒臣於北京之時,無痛無疾突然昏厥達五日之久,若非太祖召見何至於此,兒臣所言又何曾欺瞞父皇?”
崇禎眉頭一皺,朱慈炯昏迷五日不醒,太醫院群醫束手無策,當時他並未多疑,來到這裏以後便認定是朱慈炯有意裝暈,為的就是捏造出太祖托夢這場把戲,現在看朱慈炯言之鑿鑿,難不成太祖托夢之事並非虛妄,而是確有其事?
“父皇方才言稱兒臣為了南下避禍,不惜讓數十萬京城百姓身染惡疾以取信父皇,兒臣何辜敢行此等滅絕人性之事,父皇又言,兒臣於京城之時便私下組建了一支忠於兒臣的秘密組織,兒臣更是冤枉,正如父皇所言銀子何來,苗宣乃兒臣之大伴,他若在宮外行此隱晦之事又豈能半點風聲不露,凡此種種皆父皇疑兒臣久有不臣之心所致,兒臣委實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