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最後一程
重述，有什麽值得重述的價值？
為了一己私欲，前後十數年載，連番數次做出傷天害理歹惡之事，而如今，更是當著被深受其害之人言詞鑿鑿，一次便夠，難道數次三番重申重述僅是為了當麵惡心的炫耀……
我不是聖人，我隻是一個凡人，七情六欲皆占不少其一。所以，當我從他口中聽述著過往，我心中同樣有著火山爆發的怒氣，甚至幾度險些忍不住想要將這股怒氣怨恨發泄在柳青的身上。因為，是他一手造成，改變了我人生走勢方向，是他接二連三加害，導致我今時今朝結局。
可是，或許我並非是柳青那般果敢性格，那般敢作敢為之人……再則，因為憶症，前塵舊事我一件也記不起來。權當做柳青所說的這一切與我無關，而我僅僅隻是站在圈外看了一場心計歹毒罷了。所以，這股恨，這股怨隻到如此。
藍天白雲，飄浮流動，萬丈紅光，曖人心脾。我看了看這天，再看了看眼前這人，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夠從我眼神之中看到那一抹我對他的可憐……
“青哥，你今日所說的一切，是我恢複意識的這段時間疊加一起還要多出了數倍。不妨如實告訴你，現在這個世界對於我而言，有的僅僅隻是陌生，但我並不感覺半分害怕。”我笑了笑繼續說道：“前塵舊事，即便真是出自你所為，但這一切就如我們頭頂的這片雲動，不知不覺又或似後知後覺，它便已然去了別處。所以，你無需再提。”
柳青臉上表情十分古怪，似氣似怒，又似傻似癡。“你，你難道是一個麻木之人，怎麽可能到了如今你竟然……你是有憶症記不清前事，可方才我所說的一切都是未有半點摻假的事實，當我如實告訴你這一切，你怎麽可能會對我不怒不恨，難道你是聖人？”
“隻因沒有那個必要。”這段時間以來，我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又好像從骨子裏帶來一種異於常人的習慣，而這種習慣就是在我心靈空寂又或是疲憊之時想要手上拿著什麽，嘴上叼著什麽……一時之間，我想不出這到底是一種什麽習慣。但是，我卻又非常清楚的感知這種習慣給我帶來莫大的安慰又或是精神麻痹的快感。“我們雖非親生兄弟，但卻有十數年載兄弟情誼。當然，在這段時限之內，或許是我的闖入給你帶來了傷害，以至於你無時無刻不想除我而後快，但我腦子並非像你所說那般靈秀，才會徹底導致惡果持續到如今……按情理，在這一刻，你是我的仇人，我此生非得還報的仇人。事實上，正是因為你一路的幹預，才會讓我有了如今的人生，隻不過，這一次你做得稍微過分了一些，今後的時光我不能夠再陪你繼續這場遊戲人生。青哥，我要走了，我不想我今後的人生重蹈，我不想此生此世因為惡意與你糾纏不休。或許某一天，我的憶症康複，我依然還能記起當初你對我的好。青哥，就此保重！”
我將包袱斜挎胸肩，衝著柳青抱拳行了一禮，轉身便走……
正如我心念所想，我深知自己並非聖人，七情六欲皆占且不少其一。然而，我卻又深知一旦將這一切徹底爆發，那麽將會是一場無何止的惡果循環。
身累，心累，身心疲憊，何況現在眼前是一個對我來說完全陌生的世界！
“師父說，師公心係天下，一度因為蜉蝣一日之命感傷引淚。故以離塵歸山，修道藥濟世人，百年修行，成仙成聖，大愛之人當有此報，自是師公福報。可此刻，你竟能放下此恨此怨，天下難找其一……”
我行了幾步，柳青喃喃自語，聲調不大，我聽得模糊，聽不真切。但我已然接受了這一切，也不想再與柳青有過多糾纏，所以，步履之間並沒有停歇。然而，十步不到，柳青如似電光，殘影翩翩再度擋在了我的身前，隻不過與前兩次相比，這一次的柳青有了一分奇怪，他始終背對著我，不敢與我麵對，不敢看我。
我不明，心中費解，忙問：“青哥，你可曾還有什麽囑托，是否要讓我替你帶話與爹娘？”
柳青說：“姓宋的，我與你的偏見深入骨髓，此生此世縱然想改，除非能夠像你一樣患上一場憶症。可這種事，還真的並非你我心想便成，況且，依我如今修為，這種事更是難以辦到。姓宋的，你闖入了我的世界，驚擾了我的一切，打亂了一切，我對你不利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你接受嗎？”
我有些莫名，但此刻柳青語調平緩，與先前就好像徹底變幻一個人似的。所以，我並沒有往深處想。“青哥，你放心吧，話已說開，我不記恨你的。”
柳青點了點頭，突然望向藍天，吐了一口粗氣說：“今日一別，我們無緣再聚。最，最後，我喚你一聲譽弟。”
我心中突然一喜，說：“青哥，有緣自能再聚。”
他搖了搖頭，伸手指天說：“譽弟，你方才說過，頭頂這片雲動會在不知不覺遠離飄散，可事實不管它是浮雲還是烏雲，雖是表麵飄散，但終究會有一日依然會在別處再度匯聚。譽弟啊，我沒有師公無疆大愛，同樣的，我並非是你……時直如今，譽弟啊，你可曾明白今日為何我會特意送你？”
“自是兄弟情誼……”可這話脫口之間，我心念間，我雖然與柳青共同生活十多年，然而，事實上他一直把我當敵人仇人，隨著時間年月遞增，每一次對我不利之事更是越加歹惡。像他這樣的人，此時此刻，心裏當真還念及那一絲我自認為的兄弟情誼嗎？“那自是有特意之話需讓我傳言爹娘吧。”
柳青說：“譽弟啊，你雖有憶症，但你性格使然，行事作風前後並沒有半分改變。我告訴你吧，我即是送你下山，同樣也是送你最後一程。”
我依舊沒有往深處去想，況且，這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便接話回道：“自是如此。不過，臨走之前，我還真的有一話想要與你說。”
柳青似乎顯得有些急，忙道：“你快說。”
“暫時我記不清前塵，可這段時間，你的照顧讓我感覺如果你能拋開心中的偏見，我們一定會是並非血緣的好兄弟。所以，今日一別，並非絕期，而這最後一程，他日你亦會改口呢。”我說完便笑，笑的是我已經能夠在腦海之中想到柳青摒除心中恨意，與我他處再遇的場景畫麵。
柳青半天沒有接話，我突然陷入尷尬，這樣持續了好一段時間柳青終於有了反應。由於柳青是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麵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狀態，以至給我一種他身上竟有一層正欲讓我揭開的神秘。
他說：“天下沒有不散之筵席，前事種種，今日你我別離自當絕期。譽弟，青哥對不起你，隻怪我難以將深入骨髓的恨隨著時間清除，甚至可以說是為了以絕後患……我不仁不慈不善不義，故而今日我特意護你下山，出了長仙門地界，也便是送你最後一程。”
“譽弟，再世為人，如有期遇，我必報你！”
“青哥，你……”
我不明白突然間柳青所說的這句話，但現在卻根本沒有時間讓我去揣摩這句話的意思。因為，柳青猛然轉身，麵木神情麻木，可他眼神之中竟是我從未見到過殺人心攝的目光。
麵對此時的他，我心驚，膽顫。即便四下無人，可一時難以控製情緒，忍不住張嘴大叫大喊。然而，也不知他揮手間使了何種手段，我就好像突然之間被罩在了瓶中，所發出的聲音竟然就在聲邊回響，震耳欲聾。
下一刻，他走近了我，說“青川相連，雖是百丈之崖，但映山映水，這正是我替你挑選最佳去處，譽弟，你去吧。”話音一落，他手起一符，莫名貼在我的腦門，緊接著，右手單掌猛間發力，力如泰嶽，我身如輕燕，借力騰飛，但如此飛躍終究隻是由上而下筆直墜落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