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師父走了
“沒事了。”
這三個字從師父口中說出來,頓時讓我們三人都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師父看向李強又說:“齊燕肚中孕怨嬰,怨嬰吸收了她不少元氣,不過,我已經將她身上的陰氣全都給鎮住,接下來調養七日就沒事了。”
“謝謝你元老道,剛才是我太衝動,你千萬不要住心裏去。”
師父擺了擺手說了聲無妨,正準備走,李強和齊大柱都將視線落在了師父右手上的紅布包裹,問道:“元老道,這個難不成就是那個?”
“嗯。”
“能,能不能讓我看看,再怎麽說,他也與我有血緣。”
聽著李強說血緣兩個字,我下意識的看了看齊大柱,而齊大柱似乎是有意避開我的視線。
師父顯得有些猶豫。“真想看?”
“這個不是已經被你收拾了,難道不能看?”
“倒不是不能看,隻是怕嚇著你。”
李強和齊大柱一怔,人活幾十年也難免會見一些遇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可像今天這種事他們卻是頭一遭,將失去兒子外孫的心情沉澱下去之後,他們有的自然是好奇。
“還是看看吧。”
“那好。”
我其實也想看,可正準備靠上去,師父瞪了我一眼,我趕緊又老實的呆在了原地。然而,當師父剛剛攤開紅布口,齊大柱和李強目光落下去的瞬間,兩個人的臉色頓時鐵青,像是看見鬼似的嚇得急忙退開。
齊大柱拍著大腿嚎道:“哎,這到底是做了什麽怨孽啊……”
可能是碰巧,在師父剛帶著怨嬰屍體離開屋的時候,傾盆大雨停了。師父將我喚了過來說了聲:“還是我的乖徒弟有先見之明,現在趕緊扶我回去。”
時間雖然隻是半個鍾頭左右,可師父在進入屋內和現在對比起來,仿佛瞬間變了個人似的,變得就像風燭殘年的老人,連想往前邁上一步都顯得非常困難。
齊大柱他們心裏很清楚,可能是剛才師父被那怨嬰傷著了,愧疚說:“元老道,今天這件事多謝你了,要不是你,不知道還會出什麽亂子。這樣,如果不嫌棄,你和國,致遠兩個今晚先去我家休息,待明天……”
還不等他說完,師父就會意打斷:“不了,我還有急事要處理。”
“師父,你還有急事?”
“非常急。”
也不顧李強和齊大柱的挽留好意,師父堅持讓我扶著他上山回廟。下了將近兩個鍾頭的暴雨,有些地方都有些山洪流水,上山的山路也變得非常泥濘難行,或許是我太不小心,又或許是我的力氣根本扶不住師父這座大山,害得師父摔倒了三四次。
我心裏非常震撼,要知道平日裏師父可是步健如飛,就連剛才下山,他都是穩若泰山行走在我和齊大柱之前。而現在,每摔倒一次,師父隻能喘著不均勻的粗氣眼巴巴的等我將他攙扶起身……
我從來沒有見過師父今天這樣,急得我都哭出聲來。“對不起,師父,都是我不好。”
“傻徒弟,不怪你,馬上就到了,馬上就到了。”
我們快到破廟的時候,我所有的力氣已經消耗一空,我急忙大聲喊著江一龍。可能是江一龍在我們下山的時候先行睡了,待我喊得幾乎嘶聲他才打開廟門,睡眼惺鬆衝我們方向說:“小師弟,之前大師兄不就是跟你開開玩笑,你用不著現在吵我的好夢啊。”
我哭喊道:“大師兄,快來幫忙。”
江一龍聽出我的聲音不對,精神一振趕緊衝跑過來,見我和師父滿身泥濘,再加上師父呈出從來未有過的虛弱疲憊,江一龍也慌了。“師父,發生什麽事了,小師弟,這到底是怎麽了?”
師父顯得吃力但臉上依然掛著和善的笑容,說:“你,你瞎嚷嚷什麽,快搭一把手。”
江一龍畢竟比我大四歲,現在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夥,力氣自然比我要大得多,他趕緊將師父背在背上,邊走邊問:“師父,你快說啊,發生什麽事了。”
回到廟裏,江一龍將師父放在了我和江一龍親手為他做的竹藤椅上,我正準備替他換掉衣服擦洗身子,他卻將我和江一龍都叫到了身前。“一龍,致遠啊,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看樣子師父終究逃不過這一關。”
江一龍看了看我,想讓我將之前發生的事告訴他,可現在我已經哭成了淚人,因為,我心裏已經有一種非常強烈的不安,這種感覺就好像當初我在大圓石下見到父母身影那樣。
“咳,乖徒弟,不要哭。一龍啊,你也不要慌。在這之前我就有所預感,但是,窮盡其法,也捕捉不到半點痕跡,自然也無法避及,所以,發生今天晚上這樣的事,那也隻是師父命中注定罷了。”我一邊聽著他說,一邊拿來盆子裝著清水率先替他將臉上清洗幹淨,可在擦掉滿臉泥巴,借著油燈的光芒,麵前的這張臉龐竟然慘白猶如白紙。“師父當初與你們二人也一樣,也是孤苦無依,可最終,我們師徒三人有了這場緣分,而你們也很懂事很乖,師父也很高興。師父……咳……”
江一龍心智還是比我要成熟得多,趕緊說:“師父,你先不要說了,我去幫你找藥。”
師父說:“沒用的。事出突然,師父毫無半點準備,所以被怨嬰所傷,而且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隻能用自己來鎮住怨嬰的三魂七魄,現在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師父也是好不了的。一龍,致遠,師父要走了,以後就要靠你們自己……”
“師父……”
“在神像的背後我放了一些東西,還有我房間裏床席下麵壓著的東西你們好好保管……以後,沒有師父的督促,你們的修行千萬要自覺……”
江一龍終於控製不住和我一樣哭成了淚人,一同跪在師父麵前。“師父,我們會的,我們會的。”
“還有致遠,師父了解你,但是,今天晚上的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隻怪師父大限已至,你千萬不要記……記恨齊大柱和李強他們。”
說實話,要不是齊大柱跑上山廟來,今天晚上的事又怎麽可能會發生?齊燕雖然是我大堂姐,可當初齊大柱的做法已經讓我變成了孤家寡人,血濃親情在我心裏全都是狗屁。
“致遠!”
“師,師父我知道了。”
“那就好。師父走後,你們一定要記住,將那個紅布包的東西一並和我一起燒掉,切記切記……”
他這麽一說,我心裏頓時生出一股前所未有過的恨意,站起身將事先放在門邊的那個紅布包東西就準備用腳將它踢出去。雖然當時我並沒有看裏麵包著的到底是什麽,但是,我卻非常清楚這裏麵包的東西就是那個怨嬰的屍體。如果不是他,師父怎麽會這樣?
“致遠,他其實也是個可憐人,不必如此。”
“可是,師父……”
“你不要說了,到時候就照我所說的做,而,而且還要在我走後盡快……”
見我們都埋著頭啼哭,師父就像是回光反照一般,臉上有了幾絲紅潤之氣,強撐著身體支了起來,衝著我們吼道:“我所說的話,你們都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師父我們都記住了。”
他的身體像是突然又抽空了所有力氣躺了下去。“對了,還有一件事,如,如果你們將來有機會見到一個懸空寺叫智遠的和尚,就告訴,告訴他你們是我的弟子,還有告訴他,那條路終究與我無緣。”
“嗯,師父我們記住了。”
“你們不用難過,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我,我的的乖徒弟好徒……”
一字一頓,而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師父的雙眼徹底閉上了,任由我們如何哭喊卻也無法將他喚醒。
除了江一龍以外,師父是我在這個世上惟一親人,可是現在他卻走了,我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可事實上他真的走了。此時此刻,江一龍的心情與我也沒有絲毫差別。在強忍著師父離開的悲痛,我們替師父擦洗了身體換上了一套幹淨的道袍。平日裏師父初一十五都會擺上供台香燭,我們問他是在祭拜誰,他淡淡說著天地神人鬼,而這背後所指的到底是什麽我們無從得知。所以,廟裏一直都備著香燭紙錢之類。
我和江一龍其實非常想知道師父過去以往,可每每問及此處,師父都斥我們多事。既便對師父的了解程度非常有限,可我們也知道他是一個窮道士,這一輩子過盡了窮酸的生活,在這個前提上還要拉扯我們長大,所以,我們將師父平放在竹藤衣上,在他麵前擺上火盆,將廟裏所有香燭圍在他四周點了一圈,又將所有的紙錢全部都燒給師父。
時間不知不覺已是破曉天明,而我和江一龍的淚水早已哭幹,長久跪著的雙腿早已失去了知覺,就在這時屋外響起齊大柱呼喊師父的聲音,可當他進入廟門,看著山廟正常裏臨時搭著的靈堂以及竹藤上那一具已經變得冰冷的屍體,手裏提拎著的臘肉老白幹直接掉在了地上。
“這,怎麽會,元,元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