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七世怨嬰
七月的天氣,燥熱難耐,在沒有通電沒有電風扇的情況下,躺在床上真是一種煎熬,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一聲驚雷,不過多時,雷聲越來越大,就好像整個天都要塌了似的,狂風大作,隨即暴雨傾盆。
江一龍翻身躍起,快速掌上煤油燈,衝我歡喜說:“哈哈,小師弟,看來這老天爺還是可憐我們的。”
我說:“大師兄,這暴雨來得好,可來得真不是時候啊。”
“嗯,那倒是。”
這破廟原本就像快要塌了似的,即便在這些年修補過多次,能夠擋風遮陽,但每每遇上傾盆大雨總有幾處會漏水。而找漏這種事,我們不敢勞煩師父,自然就落到我和江一龍的身上。
差不多用了半個小時,我和江一龍才將幾處漏水的地方用盆盆罐罐將雨水接住,正準備享受這股涼意躺上床睡覺,卻不想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江一龍說:“這麽晚了,又是這樣的天氣,會是誰來敲咱們的門呢,該不會是師父說的那些山鬼吧?”
“山鬼?”我說:“大師兄,有師父在這裏,就算真的有山鬼,他又怎麽敢來?就算真的敢來,我們現在就去捉了他。”
江一龍有些失望說:“想當初,你剛上山那會,我稍微嚇唬一下你就能把你嚇哭。可現在倒好,你這膽子比我還大了呢。”
“開門啊,元老道,元老道……”
我心中一怔,聽這聲音非常熟,隻不過一時之間腦子裏又想不出這麽個人來,索性也不和江一龍繼續閑侃,掌著油燈將門給打開。隻見站門外站著一個披著蓑衣拿著手電的中年男人,他的五官給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正當我準備開口,他反倒先說:“你,你是國強?”
我恍然。難怪這個中年男人給我一種熟悉,原來他正是與我有著血緣的伯伯齊大柱,隻不過,他當初的狠心已經讓我在這些年裏對他產生了陌生。“我現在不叫齊國強,叫齊致遠。”
他尷尬的點了點頭,隨即說:“元老道呢?”
“我師父早就睡下了。”
“快幫我叫他,我有急事。”
“這麽晚了你能有什麽急事?”
看他一臉焦急的神情,我心裏竟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竊喜……
“真的有急事,你大姐,哎呀與你說不清……”他索性直接衝進了廟內,沒有半點禮貌張口大聲喊了起來:“元老道,元老道!”
齊大柱如此冒冒失失,自然將師父給吵醒了,披著破道袍走了出來,看向齊大柱說:“是你啊,你有啥子事?”
“我那大女要生了。”
齊大柱口中說的大女,就是我的大堂姐齊燕,長我十歲,十九歲的時候嫁給同村的李強,這四年期間齊燕為李強一共生了兩個女兒,現在又要生了,其中的緣故無非就是在農村有著嚴重的重男輕女的觀念。
“這是好事啊。”
“可都快一個鍾頭了就是生不下來,元老道,你得幫幫忙。”
“我能幫什麽忙,你該去找接生婆,要不送去鎮上衛生所。”
“這接生婆在鄰村,來回有十裏地,送去鎮上更遠,再加上現在這個天氣,萬一出點什麽事,那可就是一屍兩命啊。元老道,總之你快隨我下山。”
師父稍微猶豫說:“好,我們現在就走。”
我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在他們剛準備出門的時候突然說:“師父,這下山路滑,我扶著你。”
別看師父已經將近七十高齡,可他的身板至少和齊大柱沒什麽差別,這山路就算再滑,想要摔倒他恐怕都不可能。他看了看我,會意這一句背後的隱晦,點了點頭。“那你也來。”
十來分鍾,我們趕到了齊燕家,李強一見到我們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元老道,你快想想辦法,我這婆娘生了將近一個鍾頭了,就是生不下來啊。”
按照常理,齊燕這是第三胎,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才對。聽著裏屋內齊燕像殺豬般的嘶喊,師父衝著李強說:“不介意我進去看看吧?”
李強急點頭:“快快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暴雨的緣故,當我靠近齊燕屋外,總感覺一股說不出來的寒意。而就在我們等待師父替齊燕接生,他反倒剛進去兩三分鍾,屋內齊燕的嘶喊驟停,旋即師父沉著眉頭又退出來了。
李強和齊大柱怔了怔,異口同聲說:“生了?是男是女?怎麽沒聽到孩子哭?”
李強的兩個女兒都已經熟睡,這個時候在屋外就我們四個人,見師父沒有回答,李強有些忍不住想要進屋看看情況,師父趕緊將他拉了回來說:“先不要進去,聽我說。”
師父神色異常,這被李大柱他們兩人看在了眼中,焦急說:“元老道,到底怎麽回事?”
師父看向李大柱回道:“老齊,小李,你們是準備保大保小?如果是保大,那還好。但是,一旦是保小,齊燕就會死,而這生下來的娃娃也絕不能讓他活。”
李強和齊大柱頓時懵了。
我問:“師父,發生什麽事了?”
李強他們兩人有些沒有回過神,可現在情況有些緊急,師父也不再浪費時間趕緊說:“齊燕肚子裏懷的這個娃娃是七世怨嬰,也就是前六世這娃娃投胎都不滿一歲夭折又或者是胎死腹中。幾世的怨氣疊加在一起,這一世成就了七世怨嬰,他的出現就是為了報仇。所以,如果你們堅持要保小,齊燕必死無疑。但是,就算這娃娃保下來了,到時候不單會將你李家齊家鬧得雞犬不寧,更甚至會成為一大禍患。”
李強一下癱坐在地,眼神都有些直了。“元老道,你不會是說瘋話吧,不可能是真的,這絕對不可能是真的。”
師父歎了口氣說:“眼下的確是征求你們的決定,但是,既然這件事讓我摻合了,除魔衛道本就是我的責任,所以,我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怨嬰現世。”
李強突然像瘋了似的站起身,抓著師父吼道:“不,我要兒子,那是我的兒子,我不相信什麽狗屁怨嬰,瘋老道,你敢不讓我兒子生下來,我和你拚命……”
他剛說完,就被齊大柱一巴掌給扇了上來。“你剛才沒聽元老道說嗎,要那個怪物,燕子就不得活,你是想害死燕子啊?”
“爸,他就是騙子,他滿嘴都是屁話,你不要相信他。”
師父說:“這肚子裏的娃娃即將露頭,依我推測頂多十分鍾就能生下來。而他的八字為陰年陰時,再加上現在是醜時,為陰中至陰,再加上我算出他前世今生,綜合所有一切,這肚子裏的娃娃都是怨嬰。李強,我知道這件事攤在誰的身上都不好受,但是,你應該清楚一點,孩子你可以再有,齊燕一旦出了事,那可就後悔莫及了。”
李大柱強忍著淚衝著師父說:“元老道,保我家燕子,千萬不要讓那個怪物活著生下來。”
李強依舊不信,可仔細揣測師父這番話,無疑也頗有道理。畢竟,這些年師父從來沒有做過害人的事,反倒幫了各家各戶不少忙,再說李強和師父之間也沒有深仇大恨,師父自然也不可能胡騙一些子虛無有的事來害他一家。
見李強語氣緩和,師父趕緊說:“給我取一點雞公冠上血,再去你們堂屋供台上取半碗香灰。”
“我這就去。”李大柱說。
不一會,李大柱按照師父所說準備了雞冠血和香灰,師父趕緊進了屋,在關上門的同時還叮囑我們,不管裏麵發生了什麽事,聽見了什麽,總之不能闖進去。
在師父進入屋內前三分鍾裏麵都很平靜,可接下來出現的一幕連我都感覺匪夷所思,更別提李強和齊大柱了。
一陣陰測測的怪聲,像是初生嬰兒般的滴哭,但又像是墳堆裏偶爾聽到的哀怨。在聽到這陣聲音的瞬間,李強精神一振,說了一聲生了。可緊接著,他就意識到了不對。
師父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如果怨嬰生了下來,那麽就是齊燕命絕之時,再說了師父絕對不會讓這樣一個害人的怪物出世,那屋內的怪聲又是怎麽來的?
我突然感覺先前那股寒意更盛,在這七月的天氣裏,我的身體竟然都有些不由控製的發抖。縱然如此,卻也無法打消我心中的好奇。由於師父堅持不讓我們進屋,再加上門是反扣上,我們想闖也闖不進。我們三人趕緊來到窗戶邊,卻沒有想到在布簾的後麵先是看見師父的影子,隨後竟然又看到一個似有似無的怪影……
“難道,那個就是?”
我看了看劉大柱。“可能就是。”
砰砰……
師父身體突然像是失控,砸在牆上,木櫃上幾個瓶瓶罐罐的物件散落在地上,有些碎了,有些傳出聲響。師父趕緊爬起身來,嘴裏不停的念叨著什麽,我知道那是法術咒語,也就是他正和那隻鬼嬰鬥法。
在這之前,李強都還篤定師父在騙他,可當他看到這一切,再加上屋內的情況,他心裏已經開始相信了師父所說的一切。此時此刻,他臉上再也沒有疼惜未出世兒子的神情,有的則是對齊燕和師父的擔憂。
將近半個鍾頭的鬥法,最終我們隔著牆聽到屋內傳來一聲極其稚嫩的哀叫之後,一切又平靜了下來。又過了兩分鍾,師父臉色發白,發絲淩亂,搖搖晃晃的將房門打開,而在他右手上我們看見了一個由紅布包裹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