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愛與恨（2）
司馬啟賢扶著腳步漂浮的妹妹沿著開始熱鬧起來的街道往司馬世家走去，沿途的過客都被司馬飛鳳身上發出的熏天酒氣嚇得捂住鼻子遠遠就繞開，唯恐避之不及，然後指指點點議論著。
??司馬啟賢罵著：“你看你喝成什麽樣子，人人都把你當成蛇蠍那樣，唯恐避之不及。”
??司馬飛鳳：“是嗎？我是蛇蠍嗎？原來我是蛇蠍美人，哈哈。”
??司馬啟賢：“還蛇蠍美人，如果你真是蛇蠍美人就好了，人不人鬼不鬼的，酒鬼才差不多。”
??司馬飛鳳：“哥，人與鬼有什麽分別？”
??司馬啟賢：“人還活著，鬼卻死掉。”
??司馬飛鳳：“生不如死的人呢？又算是什麽來著？”
??司馬啟賢尚未回答，司馬飛鳳卻在嘔吐了，發出熏天的臭味，他歎一口氣，說道：“丟臉都丟到家了。”
??他一把將司馬飛鳳抄到背上，不管司馬飛鳳願不願意，大步就往家裏走去。
??司馬飛鳳含糊不清說道：“還是哥對我最好，不然我得爬著回家。”
??司馬啟賢：“還好意思說，最怕就是你爬也爬不回家去。從小到大，次次闖禍都是哥來替你來打圓場，如果我不背你走，等一下走動的人多起來，看你這副鬼樣子，唉，哥可丟不起這個臉，司馬世家丟不起這個臉。”
??司馬飛鳳：“哥，對不起，累你受罪了。從今天起，我不買醉了，我答應過盧小萼的，我必須得做到，她都可以從噩夢中走出來，我為何就不能從噩夢中走出來。”
??司馬啟賢：“好，說得好，妹妹，你終於清醒過來了。”
??司馬飛鳳：“好句俗話說什麽來著，瞧我這記性，噩夢醒來……”
??“噩夢醒來是早晨。”司馬啟賢說道。
??司馬飛鳳打著酒嗝：“對對對，就是這句話，剛好現在就是早晨。”
??司馬啟賢笑起來：“醉酒的人還能說得出這句話來，證明還沒有醉糊塗。妹妹，崔大俠的死……”
??司馬飛鳳：“哥，說下去，沒關係，如果連這樣的說話都聽不了，還能從噩夢中醒過來、陰影中走出來嗎？”
??司馬啟賢臉上充滿了喜悅：“這句話能從你口中說出來，那就說明你開始向好起來了，盧小萼真把你罵醒了，老爹知道後，該高興死了。”
??兩人剛踏進司馬世家的大門口，就看見一個粗壯健碩的中年大漢陪著一個五十開外的道骨仙風挎著藥箱的老者從裏麵腳步匆匆的走出來。
??那個粗壯健碩的中年大漢是他們的五叔江湖上人稱怒漢的司馬珞，那個道骨仙風挎著藥箱的是遠近聞名的神醫陸士謙。
??司馬飛鳳：“哥，放我下來。”
??司馬啟賢把她放下，她用力搓一搓有些凹陷的臉頰，疾步迎上去，緊張問道：“葉神醫，丁情怎麽啦？”
??葉士謙捂住鼻子：“飛鳳姑娘，你身上的酒氣太重了。”
??司馬飛鳳立即退後幾步，說道：“陸神醫，對不起。”
??陸士謙神色凝重之極：“飛鳳姑娘，老夫也不瞞你了，他的經脈突然逆轉，因而吐血。”
??司馬飛鳳神色大變，更加緊張，問道：“那……”
??葉士謙明白她想問什麽，說道：“目前很難說，老夫隻有盡力而為。”
??司馬啟賢：“沒這麽嚴重吧？”
??葉士謙：“大公子，比你想象中還嚴重得多，老實告訴你們吧，能不能活命，完全要看他自己的一場造化了。”
??司馬飛鳳呻吟般說道：“天啊，怎麽會這樣的？他不是已經好了將近一大半的嗎？”
??葉士謙：“老夫也不知道，有一樣很奇怪的，他的經脈愈是逆轉，他的體內就愈是有一股異常強勁的真氣在竄動，老夫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急著趕回去翻查一下典籍，看有沒有這樣的病症記載，以及治療之法。飛鳳姑娘請放心，老夫已經給他服下一顆續命丹，保住他的經脈不會因逆轉而斷裂，倘若再一次逆轉，真氣不能沿著奇經八脈正常運轉，不受控製亂竄，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他了。”
??司馬飛鳳顫聲說道：“多謝你，葉神醫，勞你多費心了，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葉士謙：“救死扶傷，乃老夫份內之事，飛鳳姑娘，不必記在心上，告辭。”
??司馬飛鳳：“飛鳳恭送葉神醫，請走好，五叔，麻煩你送葉神醫回去。”
??司馬珞：“丫頭，五叔就是送葉神醫回去的，救人如救火，片刻也耽擱不得，你爹他怕半途上橫生枝節，所以要我護送葉神醫，你二叔、三叔則快馬加鞭趕去彩雲莊，請盧夫人來，你爹怕你二叔三叔請不動藥仙子來，所以隨後也趕去了，你快去看看丁情吧。”
??他和葉士謙步出大門外。
??司馬飛鳳呆呆地站著不動。
??司馬啟賢安慰說道：“別擔心，丁情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跨過這個生死關口的。”
??司馬飛鳳淒苦說道：“連陸神醫都說沒有十足的把握，試問天下還有還有誰可以治好丁情的傷？”
??司馬啟賢：“還有藥仙子李慧娘！”
??司馬飛鳳：“她會來嗎？”
??司馬啟賢：“她一定會來的。”
??司馬飛鳳苦笑一聲，淚花在眼中閃動。
??司馬啟賢憐惜地看著妹妹，歎息一聲，說道：“別在杞人憂天了，盧夫人不會那麽小氣的，爹和二叔三叔都去了，一定請得動她的，我們先去看看丁情吧。”
??兄妹倆來到丁情的房間，房間裏隻有兩個侍女站著。
??丁情靜靜地躺在床上，原來臉色紅潤的他，現在變得慘白如紙。
??他雙眼閉著，一副準備入睡的樣子，可臉上卻露出痛苦之色，這分明是在忍受著經脈逆轉鎖帶來的劇痛。
??司馬飛鳳走到床邊，輕聲叫著：“丁情，丁情。”
??丁情悠悠地睜開眼睛，展顏一笑，卻是苦笑，聲音沙啞道：“飛鳳，看來我們要緣盡於此了，我不想離開你啊！真的……真的……不想離開你啊！”
??他哽咽了，忽然，他的眼角有一串東西流下來，這是晶瑩透亮的淚珠。
??司馬飛鳳的眼眶也濕潤了，她蹲伏在床邊，輕輕的為丁情拭去淚水，輕輕的為丁情梳弄發鬢。
??她的纖指就如陽光，令到丁情感到十分溫暖，微笑著說道：“飛鳳，有你待我如此，就算是死，我也無憾了。”
??司馬飛鳳道：“你不會死的，你還沒娶我過門，絕不能死。我現在就去籌備婚禮，五天之後，我們就拜堂成親，好嗎？”
??丁情眼裏頓時閃出異樣的光芒，激動得連聲音也抖顫了：“真……的嗎？我沒有聽錯嗎？”
??司馬飛鳳柔聲說道：“婚姻大事，焉能兒戲，當然是真的了。成親之後，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到時就要由你來照顧我了。”
??丁情淚花閃閃，喜悅說道：“照顧妻子，是丈夫責無旁貸義不容辭的天責。”
??司馬飛鳳：“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不能再躺在床上。”
??丁情噙淚點著頭：“我聽你的，我要好起來！”
??旁邊的司馬啟賢驚愕地瞪大眼睛，自己的耳朵是否有毛病？沒有！
??他百分百肯定，那麽自己就沒有聽錯，清清楚楚的聽在耳裏。
??妹妹要出嫁了，嫁給一個可能會死的人。
??這是喜事還是悲劇？
??一時之間，他分不清楚了，更加不清楚心中的滋味了，這本來是喜慶的大事，但是他卻一點不感到喜慶，他看一看丁情，然後又看一看妹妹。
??兩人正在輕憐蜜愛，執手相握，柔情相對，似乎陶醉在幸福之中。
??他在心裏重重歎息一聲，默默地走出房外。
??司馬飛鳳：“丁情，我有說話要對大哥說。”
??丁情點著頭說道：“好，去吧。”
??司馬飛鳳追了出來：“大哥，等一等。”
??司馬啟賢轉過身來，問道：“什麽事？”
??司馬飛鳳低著頭，撫弄著衣角，說道：“我想聽一聽大哥的意見。”
??司馬啟賢苦笑一聲，說道：“你決定了的事情，還有誰可以改變得了？如果你真要這樣做，就去做吧，但要記住一點，這是你自己作出的選擇，無論日後發生什麽事，你都不能後悔。”
??司馬飛鳳：“我知道。”
??司馬啟賢：“好，大哥就衷心祝福你和丁情白頭偕老，永結同心，終生幸福。”
??司馬飛鳳雙眼紅紅的，顫聲說道：“大哥，多謝你。”
??司馬啟賢：“你所做的每一件事總是叫人意料不到措手不及大吃一驚的啊！”
??司馬飛鳳欲言又止。
??司馬啟賢：“我知道你擔心什麽，等爹回來，我立即去找爹談一談，我想爹是不會阻攔的。”
??司馬飛鳳看著大哥的背影，忽然哭了，她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絕不能讓別人聽見，尤其是房裏的丁情。
??眼淚，立時像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一滴滴，一串串，滴濕了她的衣襟。
??她仰天看著，任由淚水而落，用隻有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自言自語：“子玉，我要結婚了，我要嫁為人婦了，我知道你一定會替我感到高興的。子玉，請原諒我作出這樣的決定，我不能看著丁情死掉，等丁情度過生死關後，我會到你墳前自殺的，我此生隻能屬於你！生死相隨於你！”
??當日她在墳前自殺不成，別人都以為她不會再自殺的了，其實她並沒有就此打消自殺的念頭，隻不過她要等丁情的傷好完成自己的責任後才再自殺，她已經為丁情連不該付出的都付出了，如果還要付出，她已經做不到，至於丁情傷好後怎樣麵對自己的自殺，她根本沒有想，也不須去想。
??她決定不再為人著想，她要為自己好好著想一回，跟隨自己的心意著想一回。
??恍惚之中，彷佛看見崔子玉站在彩雲上露出他那特有的微笑注視著自己，她笑了，笑得相當純真，相當燦爛，因為她想起和崔子玉在君喜居客棧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崔子玉就是這樣笑著看著自己的。
??這一段日子以來，她第一次這樣發自內心的笑。
??……
??盧小萼按照地址來到一座高門大戶的宅院前，顯然這裏曾經是一戶大戶人家，大門上了鎖，她從腰間的衣袋裏掏出鑰匙，上前開鎖，鎖開了，她笑了：“真是這裏。”
??她瞧瞧四周，看有沒有可疑人跡，閃身進去，然後從裏麵關上大門。
??她信步而行，發現處處打掃地幹幹淨淨，布置簡約，但又不失高雅，前庭後院，回廊曲榭，小橋流水，充滿了詩情畫意。
??她坐在小亭裏，看著小池裏的海棠，愜意地呼吸了一口氣，因為她是第一個到這座宅院的女人，她有一種家的感覺，雖然這是給林菊準備的，預防彩雲莊遭到攻擊，讓彩雲莊的人有地方下榻，但這畢竟是崔子玉所購置的，自己心愛的男人所買，因此她心裏覺得十分舒坦，比住在彩雲莊還舒坦。
??微風吹蕩起小亭邊的楊柳，拂動水麵，同時吹起了她的發鬢，輕輕飄揚。
??人美，景美，好一幅撩人的景致！
??這些日子以來難得有這樣的寧靜，她閉起眼睛，什麽也不想，完全放鬆心態，盡情享受著這份愜意，在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一樣。
??她已吃過早餐，在街角的麵館吃得飽飽的，她懶洋洋地站起來，懶洋洋地舒展一下懶腰，覺得有點困意，於是懶洋洋地往東廂的主臥室走去。
??臥室的布置十分簡潔，但又不失格調，所有的家具都是新的，折疊在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對於過慣精打細算生活的她來說，這實在是太奢華了，不禁微笑著自言自語：“如果讓我來買，真不舍得如此破費，幸好是那個氣死人不賠命的家夥來買，否則住不了這樣精致 房子，哈哈哈。”
??她脫掉外衣，躺在床上，自己對自己說道：“他什麽時候到呢？不管了，先休息一下。”
??她打開被褥，蓋在身上，星目微閉，慢慢進入睡眠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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