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玲瓏心思力挽局
就在薛瓊思緒飛轉的時候,隻聽得長廊另一端傳來人語腳步聲,扶鸞歡歡喜喜迎了上去,“孤光哥哥!”看其神態,分明就是仰慕的少女。
孤光性子極冷,是骨子裏帶出的淡漠與倨傲,這渾然天成的“身在高位”的氣息令孫、陳二人更是忌憚,隻見他衣袂翩然,三重白紗隨著步伐層層蕩開,當真是湛然清舉。
“此處可有異動?”
薛瓊見了禮,尚未來得及答話,隻聽扶鸞接話道,“一切安好!有我在你還不放心麽?”
“如此最好。殿下說了,承恩殿和這伏龍地宮皆是要處,半點疏忽不得。”
兩人言語之間,薛瓊向著孤光身後押解的數人看去,正對上了馮彪的目光,兩人皆是一驚,隨即男人低下頭去,而她的神色也在轉瞬間壓下了。
“這我自然知道,可是孤光哥哥,你瞧瞧這什麽地方,又陰暗潮濕又冷,我昨兒幾乎一宿未眠!你可憐可憐我,同殿下說了罷,讓我去承恩殿好不好?我也想看看那宗族子弟比武!”
薛瓊心中暗暗焦急,隻是二人皆是祭司,而自己身居其下,不好在這檔口說話,隻得不動聲色地看著男人。
孤光略一沉吟,道,“我在哪裏倒也不妨……”
薛瓊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行了個禮,“兩位祭司大人,屬下僭越多嘴一句,孤光大人修為至深,在承恩殿鎮壓群雄,扶鸞大人深諧此地宮的布陣,保證這裏關押的人絕無逃脫可能,二位各司其職,最好不過。”
扶鸞張了張口,正待反駁,又聽薛瓊柔聲道,“何況方才,扶鸞祭司替屬下解困,恩威並施,實在令屬下拜服。”
扶鸞本是南宮世家眾星捧月長大的,論理最不缺的便是阿諛奉承之詞,可是聽聞薛瓊是個剛烈性子,在殿下麵前也敢直言不諱,如此人物放下身段褒獎,她不免生出得色。
“薛特使所言無不道理。”孤光淡淡道,“我見到了魔宮少主,還有幾個頗為厲害、摸不清來路的散修,屆時恐怕需要動用我或葉輕水來鎮壓,扶鸞你年紀尚輕,不必犯險。”
他這話說來四平八穩,麵無波瀾,但在扶鸞聽來可是另一番意思,“孤光哥哥的關切之意,我便收下啦。”
眾人:……
“對了,還有葉輕水那女人。”扶鸞輕輕一哼,“我才不想見她,罷了罷了!”
如此風波落定,薛瓊暗暗舒了一口氣。
孤光走後,留下被扣押的四名弟子。皆被反剪了雙臂推到二人麵前,扶鸞、薛瓊在問訊凳一左一右坐了,隻聽扶鸞先開口道,“這些都是什麽人?”
孫定濤忙要去翻名冊,被她止住,“自己說。”
先才在長廊中燭火昏暗,如今到了刑訊的石室內,卻是四方敞亮,為首那少年倏然見到了薛瓊,不由得驚叫道,“是你!”大駭之下,神色登時驚怒憤懣交加,“樓主也算待你不薄,你竟做出這等背信棄義之事,就不怕風水輪流轉遭天譴麽!”
最末尾正是馮彪,他清楚個中緣由,然而此刻扶鸞、眾位供奉皆在,敵人如狼似虎,他不敢說也不能說,唯有低喝道,“七閣主!識時務者為俊傑,暫且忍一忍!”
“你忍得這些朝廷鷹犬作威作福,你忍得門下叛徒囂張在外,我卻忍不得!”孟啟怒罵道,“都說戲子無情戲子無情,我看最無情的還要數殺手一流!任樓主如何真心相待也比不上黃金百兩啊,好,好極了!還有你,我道三宗四族怎麽唯獨不見南宮家的人,原來是齊齊投了朝廷,不對,投了淩儀那個毒婦!”
扶鸞勃然大怒,一掌之下拍斷了交椅扶手,“淪為階下囚還如此賣弄口舌!來人——”
電光石火之間,薛瓊倏然翻身而起,聲音嬌媚,卻森然入骨,“給我殺了這個滿口胡言的家夥,拖著屍身讓其他門派的弟子看看,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除了孟啟本人之外,所有人都為之驚駭,彼此對望之間,有的疑竇、有的焦灼、陳衝更是生出懼色,為方才那些孟浪之語後怕不已。
摸了摸尚且脹痛的臉頰,他甚至覺得有幾分劫後餘生的僥幸。
扶鸞原本想說“拖下去割了舌頭,再罰二十杖”,未曾想到薛瓊直接下了殺令,眼見兩個獄卒要上來拿人,不由得出聲阻止,“薛特使且慢。”
“祭司大人有何吩咐?”
“這……這也罪不至死吧?”
“此人胡言亂語、挑撥是非,若縱容其在牢中,豈非讓他有機會妖言惑眾?”
“可是,殿下的意思是要活口。”扶鸞頗有些為難,“這家夥口無遮攔,的確可惡,不如打他二十耳光,你再不解氣踹上幾腳,總要留口氣兒在啊,不然殿下問責起來,你我如何交代?”
事至於此,馮彪這才明白了薛瓊的用心:想要撇清嫌疑,就得欲擒故縱。她若是出麵保七閣主的命,難免惹這夥淩儀爪牙的疑心,如今由扶鸞親自開口,才是萬全之策。
薛瓊麵上是毫無破綻的恭謹之色,“是,屬下一時氣火攻心,疏忽了,多謝祭司大人提點。”
經此一鬧,其餘兩個門派弟子匆匆帶過,便被逐一押解下去了。
塵埃落地之後,扶鸞長舒一口氣,負手於身後轉了個圈。
“薛瓊,想不到,你的脾氣秉性還挺合我意的。”說完又頗為傲嬌地揚起下顎,“告訴你,能入本司眼中的人可不多。”
薛瓊心中一片清明:她這些年來遊走江湖,見過了三教九流太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除卻一身修為和殺伐之術,其餘的功夫皆在琢磨人心,所謂的“一見如故”“秉性投緣”,不過是自己揣測拿捏之後的結果罷了。
麵上卻是一笑,“屬下不敢。”
“別屬下屬下的!”扶鸞一擰眉,“我同你說個密宗——聽聞這次比武大會過後,殿下準備上書皇上,拔擢你當祭司呢。屆時我們便一般無二了,你也犯不著多禮。”
拔擢?
心底無聲漫過一絲冷笑。
若真為禮賢下士,就不會讓她服下那等媚藥,每一次毒發都如生生淩辱了。
“那,我能不能鬥膽問一句,其餘幾個入你眼中的,是何方神聖?”
扶鸞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在交椅上坐了,扳著指頭算道,“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殿下了,聽聞她早年間流落在外,又身負不祥之身,能風風光光地回宮,如此殺伐決斷,把持朝綱,我是很敬服的。”
“其次嘛,便是孤光祭司,他很強。”
薛瓊刻意打趣,“照這麽說,最強的不該是無塵麽?”
“嗨,他都多老了!”扶鸞出口才知失言,咧嘴笑了笑,“那個,我的意思是……無塵祭司凶巴巴的,我與之相交甚少,所以,所以他不算。”
“第三位,我未曾謀麵,但其聲名在外,便是天師宗的顧垂鴻。誒,其實我很好奇,他若是和孤光祭司交起手來,誰會更勝一籌呢?聽說他也進宮了,不過直接去見殿下……”
薛瓊隨之附和,“我也想知道。”心中卻暗自思忖:看來扶鸞真的從小生於府中,長大送入宮中,從未涉足於應天門之外的地方,更不曾親眼領略過江湖之大、人心之險。
“扶鸞,我有些困乏了,先去內室歇息片刻。”
“啊?那我一人好生無趣!”扶鸞叫道,“罷了罷了,你去吧,我研究研究父親留下的陣法圖。”
薛瓊微笑引退,在陳衝引領之下回到了內室。
那姓陳的吃了教訓,此刻對她是畢恭畢敬且敬而遠之,正準備告退,被薛瓊叫住,“陳供奉。”
“小、小人在。”
連屬下也不敢自稱了。
前倨後恭、欺軟怕硬的東西。
薛瓊心底冷笑,卻輕移蓮步上前,“你急什麽?我能吃了你不成啊?”
她嬌聲軟語、甜媚嗓音如羽毛般輕輕撓著,陳衝隻覺下腹一陣不受控製的炙熱硬挺。
然後,被薛瓊一手刀拍在了脖頸上,瞬間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