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啊……啊……”
周健緩慢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身上的每一處關節都傳來酸痛感。他嚐試著動了動左右胳膊和雙腿，還好，還有知覺。周健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但是眼前還是像隔了層薄膜一樣，視物不清。他
費力地環顧了一下自己身處的環境，頭頂一米高處是交錯的水泥斷柱，裏麵的鋼筋已經全都橫七豎八地伸展著，一不小心就能紮進身體裏。
周健的耳朵在地震的巨大聲浪衝擊下，還在嗡嗡作響，腦袋被陣陣響聲弄得昏昏沉沉。他無暇顧及太多，隻能貓著腰摸索著，尋找和自己一起困在廢墟裏的楚洪波。
“楚洪波！楚洪波！你在哪兒？”
沒有回答，狹小淩亂的空間裏沒有任何回音，隻有周健緩緩爬行濺起的微微細塵，以及從頭頂不時滑落的石塊。
“洪波？你在哪兒啊？”
周健隻能聽得見自己的聲音，帶著哭腔。他不敢想象楚洪波現在的處境，他隻記得最後一刻，楚洪波替他擋下了從頭頂砸下的水泥橫梁。突然，周健摸到了一個軟軟的、還有溫度的東西。他加快了速度爬過去，輕輕地推了推一動不動的楚洪波。
“洪波，你醒一醒！我是周健啊！”
沒有回應，周健用盡力氣搖動楚洪波。他害怕，害怕楚洪波永遠不再醒來。周健捧起楚洪波的臉，他的臉上已經蒙滿灰塵，額頭滲著血。
“洪波，你醒醒呀！洪波，你別嚇我！”
“別搖了，別搖了！再搖就搖到外婆橋了！咳咳！”
周健聽見了楚洪波的聲音，興奮地猛地撲在楚洪波的身上，鼻子一陣酸澀。楚洪波因為周健突然衝進自己懷裏，連續咳嗽了幾下，嘴角微微地上揚。
“太好了，你沒事！嚇死我了！太好了！”
周健反複呢喃著這幾句話，心裏所有的陰鬱都在這一刻散去。隻要楚洪波還活著，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有沒有受傷？”
“還好，就是腿被壓住了！”
周健順著楚洪波的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楚洪波的左腿被壓在一根半米見方的水泥橫梁下麵。周健心裏一緊，如果不是楚洪波及時推開他，現在壓在下麵的就是他周健的腿了！
周健脫下外套墊在楚洪波的腦袋下麵，擼起袖子，準備去抬壓在楚洪波腿上的水泥橫梁。
“你幹什麽？”
“幫你把它挪開！”
楚洪波苦笑一下，雖然周健的行為著實讓他感動，可是也太胡來了。
“你老實在這兒等著救援吧！這柱子上麵還是柱子，就你那點勁根本就挪不開，你這一鬆手，我還得被二次傷害！”
周健仰頭看了看頭上交錯縱橫的水泥鋼筋，知道現在想憑人力去挪動，無異於異想天開。他又爬回楚洪波的身邊，貓著腰坐了下來。
“那現在怎麽辦？”
“你看看你手機有信號沒？我的已經被砸爛了！”
周健掏出手機，已經關機，顯然也被砸壞了。
“壞了！”
“那現在隻有等著別人救援了！秦孝文應該會告訴救援隊我們倆還困在裏麵！”
楚洪波閉上眼睛，慶幸這個狹小的空間不算密閉，與外界相同，有足夠兩個人呼吸的空氣。
“你和秦科長……”
周健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問下去，楚洪波淡淡地笑了一下。
“又吵起來了！他發現我和博通集團的關係了！操！說到博通集團，趙博通這小子太他媽不是東西了！貪了那麽多錢了，還在建築材料上動手腳！媽的，我真是看錯他了！咳咳！”
楚洪波越說越覺得氣悶，氣得咳個不停。雖然地震來勢凶猛，但是以他幾次親身的地震經曆來看，這詞的地震還不足以使建築物毀壞到如此程度。
“別說了，不一定是怎麽回事呢！”
“這地震撐死也就六級，他媽的，才建了兩層的樓房就震成這樣，說他沒動手腳，忽悠鬼啊！咳咳！”
“你是不是傷到內髒了？”
周健無心顧及什麽趙博通和樓房的問題，解開楚洪波胸前的幾顆紐扣，想看一看他胸口有沒有受傷。
“我現在可沒這個興致啊！嗬嗬！”
周健氣得直翻白眼，不理一臉痞子樣的楚洪波。他真是服了楚洪波了，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說這種話逗弄他，砸他一條腿真是便宜他了。
“少廢話，讓我看看！”
“秦科長，你沒事吧！快跟我去帳篷裏包紮一下吧！”
接到事故消息的廠醫院火速趕到了世紀園施工現場，兩個小護士拉起還跪在地上的秦孝文，準備將他帶到臨時搭建的醫療帳篷，進行簡單的外傷處理。
“下麵還有人！你們去找人啊！快找人救救楚洪波！”
“秦科長，消防隊已經都到了，正在想辦法解救受困的人，你不要擔心了！現在你應該去好好包紮一下傷口！”
“我不去，我要在這等著！我得看著他們救出洪波！”
秦孝文掙開兩個小護士，就要往一號樓的廢墟那邊跑，被一個消防戰士攔了下來。
“慧慧，你去看一看那邊怎麽了，好像是總廠的秦科長！”
“嗯，好！”
陳慧慧將手裏的活交給身邊的同事，轉身出了簡易帳篷。徐晶看了看手機，周健的電話仍然打不通，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哪兒，這個時間，應該還沒到車隊。
“徐護士，徐護士？”
“啊！趙先生，不好意思！你的傷都已經包紮好了，沒有其他問題了。如果你還不放心，可以到我們院裏去做個徹底的檢查。我們現在沒有儀器，隻能做簡單的外傷包紮！”
“沒事！沒事！徐護士真是妙手回春啊！嗬嗬！”
趙博通笑了笑，一張肥臉讓徐晶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太客氣了！我還有其他病患，先去忙了！”
“你忙，你忙，嗬嗬！”
“我哥在不在這兒？”
楚夏天掀開臨時搭建的醫療帳篷，瘋了一般地衝了進來。徐晶聽見楚夏天的聲音，連忙趕了過去。
“夏天，怎麽了？”
“嫂子，我哥在不在帳篷裏？”
徐晶看著楚夏天已經被急得發紅的眼睛，搖了搖頭，一股不祥的預感籠上了心頭。
“嫂子，周健哥和我爸可能被困在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