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開標會由楚洪波帶領的招標委員會主持。
招標委員會共八個人，除了招標委員會主任一分廠廠長楚洪波和招標委員會副主任總廠財務科長秦孝文，還有三分廠廠長馮國智、一名廠裏麵的技術人員、兩名遼寧省工程院院士和兩名市招標辦的監督人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周健也算半個招標委員會的人。
這一日，天氣很晴朗，周健的心情也很好。過了這一日，自己終於可以不用那麽忙了，也不用每天都跟在楚洪波身邊了。
周健過於天真，楚洪波有心把他拴在自己身邊，又豈會隻有這一個借口。
七家承包商中，有五家的招標代表早早就來到了一分廠。各色的名車在一分廠的停車場停了一排，最惹人注目的是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別說在這中小城市，就是在奉陽，原裝的凱迪拉克也不多見。周健算見過世麵的，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名車，永遠是男人的一個夢想。
周健和幾個工作人員站在大會議室門口，負責核驗到會招標代表的法定代表人證明書及與會人員的準入證。
周健不無意外地看見了那天在楚洪波辦公室遇到的黑西服男子。那男人還是穿著一身黑西服，不苟言笑地拿出法定代表人證明書及與會人員的準入證。
周健微笑地接過，核對了身份之後，將黑西服讓進了大會議室。
博通集團，很陌生的名字。周健的印象中並沒有整理過博通集團的相關資料。
黑西服進了大會議室，找了個角落坐下，不關注任何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十點整。
招標通知書上規定的開標時間。
楚洪波等人也都到了大會議室，八個人臉色都很凝重。楚洪波穿著成套的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沒有打領帶，凝重中似乎又添了一份隨意。
“周健，招標代表都到了嗎？”
“還有兩家公司的招標代表沒有到！”
周健因為楚洪波的問話，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周健忍不住暗罵自己，怎麽失神了，又不是沒看過他穿西裝的樣子。
“哪兩家？”
楚洪波似乎對周健的失神很不滿，語氣有些微怒。
“大宇集團和亨通建設！”
周健連忙回答，楚洪波不再看他，轉頭看向坐在自己旁邊的秦孝文，沉聲說道，“秦科長，看來你推舉的這兩家承包商沒什麽時間觀念啊！”
秦孝文低頭看了幾眼手表，已經十點過五分。
按常理，若投標人未按規定時間參加開標會的，應該取消其中標資格。時間已經過了，這兩家公司看來要不戰而敗了。秦孝文似乎很不甘心的樣子，咬緊嘴唇，不說話，隻是一味地看表。
“這樣吧！既然是秦科長推舉的人選，我們就再等片刻，十點一刻，準時開始開標會！各位沒有意見吧？”
楚洪波環顧了一下大會議室裏的眾人，自然沒有人出聲。招標代表當然要隨招標委員會主任的心意，就算是幫了競爭對手一把，也比在楚洪波麵前留下不好印象要來得好。
接著，楚洪波別有意味地朝秦孝文笑了笑，秦孝文沒有理會，一直看著手表，不時看看自己的手機。
不多時，周健等人端上了茶水，周健將茶一一遞給招標代表。雖然都是大公司裏的高層，卻還算和氣。隻有黑西裝看都沒看周健一眼，隻是手摸著下巴，定定地看著窗外。
一刻鍾過得很快，期間秦孝文起身去了一次洗手間，回來後，臉色更加不好，死死地盯著黑西裝看了幾眼。
十點一刻。
“秦科長，可以開始了嗎？”
楚洪波放下茶杯，轉頭看已經放棄看表的秦孝文，秦孝文盡量控製著情緒。
“開始吧！”
“你們都出去吧，把門帶上！周健你留下！”
周健正想起身出去，被楚洪波的一句話留了下來。周健尷尬地看了看招標委員會的其他七個人，除了秦孝文緊皺眉頭，別人沒有絲毫反應。
周健盡量挺直身子坐好，楚洪波冷眼看了他一眼，便拿起一份文件。
文件上寫的是評標和定標辦法，幾家公司的招標代表顯然已經將評標和定標辦法背得滾瓜爛熟，沒有人認真去聽，滿心地全放在了接下來的開標上。
“……否決不合格投標或者界定為廢標後，因有效投標不足三家使得投標明顯缺乏競爭力的，評標委員會可以否決全部投標。招標人應當重新組織招標。好了，就是這些，各位還有什麽問題嗎？”
楚洪波一口氣讀完了一大篇的文件，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五個招標代表都搖了搖頭，
“周健，當眾開標！”
周健有點受寵若驚，不是應該招標委員會的人親自開標嗎？見沒有人反對，周健隻好硬著頭皮準備開標。
顯然，剛才楚洪波延時等大宇集團和亨通建設的做法給足了秦孝文麵子，秦孝文此時也不好阻攔。招標委員會裏麵已經自然分成了兩大陣營，由楚洪波和兩名院士，一名技術員組成的楚派，和由秦孝文和三分廠廠長組成的秦牌。哪一方的人開標，對方都不能放心。兩名監督人員明顯也不想卷入他二人的紛爭，開標的活自然就落到了周健這個外人的手裏。
周健開標，秦孝文一方是萬萬不高興的，雖然明知周健是楚洪波一方的人，可是五個招標代表都不說話，秦孝文就也沒了反對的立場。
周健拿起一包包密封的招標檔案袋，鄭重地在眾人麵前開封。
很顯然，裏麵有一個檔案袋是已經開過封的，周健偷偷看了一眼楚洪波，楚洪波閉著眼睛，並沒有看他。周健明白，有資格和膽量偷偷開招標檔案袋的人隻有楚洪波。雖然周健不知道，楚洪波開檔案袋的目的，卻知道楚洪波的這種行為依然違反了規定。
周健手上還做著拆封的動作，還是不住地看向楚洪波，希望此時能得到一些暗示。可是楚洪波依舊閉著眼睛，周健終於忍不住了，剛想開口，楚洪波猛然睜開眼睛，看著周健。那雙深邃的眼睛中好像在對周健訴說著什麽，周健鬼使神差地放下剛剛拆開的招標檔案袋，拿起下一個博通集團的招標檔案袋，繼續開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