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公開家法
“你確實該打。”程先生渾厚沉重的嗓音出現在門口,見他虛弱地在眾人的攙扶下走進來,安然和郝蕾甩開程言忙前去扶著程先生。
郝蕾忍下心中的悲慟與憤懣,關懷地問老爺子:“程伯,您身子不便怎麽過來了呢,該我們去看望您才對。”
安然在一旁附和著,並對程夫人見禮。
程夫人徑直走到安心身邊,小心翼翼地抬起安心的手腕,白色的繃帶滲出一道血痕,觸目驚心。
安心“嘶嘶”地吸氣,程夫人摸了摸她紅腫的麵頰,責怪道:“這下知道疼了吧,身體發膚授之父母,豈敢毀傷?你媽打的對,無論如何,傷害自己都是最不應該的做法。”
安心對視上郝蕾的眼神,為剛才對媽媽的那番混帳話後悔不已,郝蕾看著虛弱的女兒,一臉心疼。
整個房間,隻有程言低著頭認罪般地跪在地上,無人問津。
程先生瞥一眼乖乖跪著的孫子,慚愧地對郝蕾說:“小蕾啊,程家欠你的太多了,你想要什麽補償盡管開口,隻要能做到的程家義無反顧。”
郝蕾看一眼安然,無聲地苦笑。
安然歎口氣,說道:“程伯父,我和郝蕾原本並不知道程家要與我們解除婚約的事,此番來京,隻是聽聞程家出了亂子,急忙趕來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結果剛到我嶽父嶽母那裏便得知程言悔婚的消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通知來醫院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實在讓我們措手不及,剛剛氣怒之下失手打了程言已是不該,程家要與我們毀約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們也認了。不過是小孩子鬧著玩嘛,我安然的女兒還沒有到沒人要的地步,實在不至於鬧成這個樣子。”
安然的這番話既讓程家感念他們,又讓程家無地自容,尷尬地不知說什麽好。
郝蕾無奈地瞪一眼丈夫,嫌他說話太過不留情麵,緩解道:“程伯,您從小看著我長大,我跟程灝……有緣無份,陳年舊事無需再提。我的女兒還是重蹈了我的覆轍,說到底,也是我這個做媽媽的不是,當初若是沒有那一番戲言這兩個孩子也不至於鬧到這步田地。
既然程言不願,我們安家也不願意勉強,婚約取消吧。做不成親家感情還在,程家有難我們安家雖然沒本事但也願意盡綿薄之力,有需要盡管開口。”安然在旁真誠地點點頭。
程鋒嘴角彎起一個弧度,接過話道:“多謝。隻是程家都這樣對不起安家了,哪還有臉接受你們的幫助?”
安然和郝蕾一番好心被程鋒反擊地一文不值,登時怒上心頭,冷了臉色。
程先生嗬斥道:“程鋒閉嘴!”
程鋒收斂了神色,退到一邊。
程先生語氣依然冷冷的:“事情搞成這樣子,無論如何,程家都必須給安家一個交代。”
程先生話音剛落,金澈敲門進來,看著滿屋子的人神色俱凜,目光都定在他身上,不由背著手往後退了一步,正要落荒而逃,被程先生叫住:“來的正好。我讓你帶的東西帶來了嗎?”
金澈堪堪停住腳步,遲疑片刻終究將藏在身後的東西在眾目睽睽之下拿了出來,隻見是一條長約40厘米的青黑色的藤鞭,由三根紫藤纏成麻花狀,尾巴處彎成了一個圈。
郝蕾心裏一驚,對這個鬼東西再熟悉不過,這便是程家真正祖傳的家法。
程先生不動聲色地從金澈手中接過家法,不顧程言頓時慘白的臉色,說道:“程家家法從不當著外人的麵執行,郝蕾,安然,你們是程言的義父義母,自然不算是外人。今天我就當著你們的麵,打死這個小畜生,為你們出一口惡氣。”
程先生將手裏的藤鞭遞給程遠,命道:“遠兒,你來執行。這個逆子把程家規矩忘得一幹二淨,你這個做大伯的也該教教侄兒,他犯了家裏的什麽規矩?”
程遠遲疑著不接,程先生喝道:“我說的話不管用了嗎,接著。”
程遠隻得接過,郝蕾和安然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應對。
程言失神地看著程遠手裏的藤鞭,從小挨打成了家常便飯,但家法真正落在身上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
程家家法從不公開,所以即使自己數次在這條狠辣的藤鞭下鬼哭狼嚎,滿地打滾也隻是當著家人的麵而已,但是今天卻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挨家法,讓自己這堂堂七尺男兒情何以堪。
程言並不想示弱,可掩飾不住眼裏透露出來的恐懼,疼死事小,丟臉事大,若真要脫了褲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撅了屁股挨揍還不如死了算了。
程言絕望地想,可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若是不認慫,恐怕程家和安家的關係也就到此為止了,程家也容不下自己這樣的逆子,該怎麽辦呢,程言閉上眼睛苦思冥想。
程遠在程先生的頻頻施壓下拎著家法來到程言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程言抬起頭,求饒哀怨的眼神讓程遠心頭一軟,卻隻得狠下心腸,張口教訓道:“程家家規:禮、孝、信、義。你不顧長輩之命,私自悔婚,是謂不禮;頂撞長輩,氣的爺爺病發,父母傷心,是謂不孝;違反承諾,拒絕娶安心是謂不信;因你一人,傷害程家與安家多年的感情是謂不義。今天我就為這四樁錯教訓你,你可服氣?”
程言跪直身子,心裏悲苦,自己不過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如何竟成了不禮不孝、不信不義之徒?
嘴裏卻毫不遲疑地應下錯:“是,不肖子孫程言知錯,勞大伯教訓。”
程遠走到程言身後,夾著風的狠辣一鞭抽到程言的後背處,程言咬緊下唇,心裏卻是慶幸,鞭背而已,大伯還是給自己留了臉麵了。
冥想之際,五鞭已並排地抽在程言挺直的脊背上,鞭鞭滲血,白色的襯衣印出斑斑血跡,郝蕾扭過頭去靠在安然懷裏,不忍心看。
郝蕾小時候便見識過程家的家法,連程灝那樣硬朗的男人在程家家法下都慘叫連連可見程家家法的狠戾,再抬起頭來,程言已經被打趴在地,無聲呻吟著,扭曲的麵龐彰顯著鞭下之人飽受的苦楚。
程夫人抱著安心看著慘兮兮的程言心疼地直掉眼淚,安心再也忍不住,掙紮著下床一個趔趄撲跪在地上,爬到程言身邊抱住他哭求道:“別打了,爺爺,舅舅,別打了……”
金澈早已淚流滿麵,跪在程先生身側拉住他的衣角,哀求道:“爺爺,您饒了哥哥吧,別再打了,他受不住了呀……”
郝蕾在一旁欲言又止,想要求情還是忍住了。
程信看在眼裏,狠下心,依然冷著說:“遠兒把安心拉走。鋒兒,你接著打,不許留情。”
程鋒心裏明白爹爹這是在唱苦肉計,若程言熬不過這一關,後麵好多事情都沒有辦法處理,也是他該受的。
想到這,他痛快地應下,從大哥手裏接過藤鞭,望著跪趴在地上的程言冷聲道:“我告訴過你,有膽子闖禍就得有本事擔,現在慫了?跪好了!”
聽著頭頂上小叔的喝罵,程言忍著痛跪起身子,頭上的冷汗已經順著臉側劃下,疼地他一陣眩暈,知道大伯還能手下留情,但落在小叔手裏,怕是無法活著走出去了。
心裏萬分恐懼,卻隻得拚命忍著,就像小叔教訓的,犯錯的時候早就該想到將麵臨的後果是什麽,全是自己活該。
程言哆哆嗦嗦說出請罰的話:“程言混賬,請小叔教訓。”
話音剛落,程鋒毫不留情地一鞭騰空落下,力道重地讓程言忍不住痛呼出聲,下一鞭又加了幾分力道,程言卻硬氣地再也不肯示弱,把拳頭塞進嘴裏防止自己出聲,那副隱忍的樣子令在場所有的人動容、心疼。
郝蕾終於忍不住上前搶下程鋒手裏的鞭子,推了他一把,罵道:“你怎麽舍得下這麽狠的手,他還是個孩子!”
程鋒不以為侮,隻偏著頭看向父親,心想這下總該叫停了吧。
程先生卻還是冷冷地說:“再打!”
程鋒無奈,隻得去郝蕾手中奪家法,郝蕾怎會給他,蹲下身子將地上的程言扶起,安心已經哭的不能自已,郝蕾淚眼婆娑地仰頭看著程信,求情道:“再打孩子就沒命了,程伯,這孩子是我喂大的,我不能讓他步程灝的後塵,您別再打他了,我原諒他就是了。”
程先生不說話,隻看著安然,安然怎會不曉得他這出戲的目的,歎口氣,說道:“程伯父,孩子犯了再大的錯這麽教訓也夠了,安家不再追究他的悔婚,您也原諒他吧。”
滿屋子的人都用求情的眼光看著程先生,他看了一眼幾乎昏死過去的程言,隻淡淡地說了句:“罷了。”
程言慘笑一聲,倒在郝蕾懷裏叫了一聲“幹媽”便昏了過去。
“叫醫生!”郝蕾歇斯底裏地大喊,全然無了往日冷靜的神色。
安心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而程言,是她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