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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什麽仇什麽怨

  程先生坐在病床上,闔著雙目不動聲色地聽著程遠匯報著公司目前的情形,除了程夫人坐在床邊心無旁騖地專心給程先生削著蘋果之外,程遠、程鋒、程言一字排開站在病床前,均是戰戰兢兢的樣子。


  半響,程先生才緩緩睜開眼睛,慢悠悠地問了句:“說完了?”


  程遠鬱悶地點點頭,我這都說的口幹舌燥了,可不是說完了嗎。


  “唉,終於說完了,聽的我腦仁疼。”程先生接過程夫人遞過來的蘋果,放在嘴裏細嚼慢咽著。


  “夫人,你怎麽看?”程先生含笑看著程夫人。


  程夫人瞪他一眼,惱他把球猝不及防地踢到自己這裏,將削好的蘋果塞到他手裏,沒好氣地掃過兒孫,罵道:“都這麽大了,連小言都20好幾的人了,這麽點小事都解決不了嗎?你爸身體都這樣了,非得拿這些事來滋擾他,好意思嗎你們?”


  夫人的這一番搶白正中程先生下懷,看著被訓地低下頭的兒子和孫子,心裏當真是解氣啊,喜滋滋地啃著蘋果。


  程遠和程鋒默契地對視一眼,十分心有靈犀地想:這哪兒是小事啊?

  槍打出頭鳥,身為長子兼公司總經理的程遠此刻不得不身先士卒出來應錯:“媽教訓得是,都是孩兒們無能,讓您和爸費心了。”


  程先生這才堪堪開口:“嗯,這話說的不錯,操了半輩子的心是時候享享清福了。夫人,我們一起去混跡江湖可好?”


  四人均是震驚不已瞪大眼睛看著程先生,程夫人喜不自禁,興奮地問:“此話當真?”


  “爸,不……”程遠趕緊要攔。


  “怎麽,你有意見?”程先生收回笑容,冷冽的眼神看向兒子,程遠不禁心中一凜,硬生生地把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程鋒見狀,知道老爺子心意已決,上前扯了扯大哥的衣袖,賣乖地衝老頭老太太笑道:“爸,您為程氏殫精竭慮了半輩子,也是時候好好頤養天年了。您跟媽媽想去哪兒玩,我給你們聯係旅遊團,要麽我從部隊調架飛機載你們到天上兜一圈兒?”程鋒興致勃勃地說著。


  程先生聽完笑罵:“死小子,你以為部隊是你家開的啊,你想調飛機就調飛機?”


  程鋒摸摸腦袋,裝傻地笑著,心裏卻想為了你們利用職務之便稍微“借”一下應該也無傷大雅吧。


  程夫人卻張大嘴巴問:“兒子,你還會開飛機呢?”


  程鋒看到程夫人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心裏很是受傷,撇撇嘴道:“媽,您也太小瞧兒子了,我進部隊第三年就學會了,您現在才知道啊。”


  由於程鋒的插科打諢病房裏的氛圍頓時緩和了不少,程言站在一旁充當著觀眾的角色,一向愛耍寶的他今天卻是沉默地很,不排除也是大家刻意冷落他的緣故。


  他心裏清楚,惹出這麽大的亂子,搞的整個家裏雞犬不寧,家裏人心存不滿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自己隻能乖乖受著。


  這時,金管家推開病房進來,目不斜視地來到程先生身邊,貼在他耳邊耳語一番,程先生不禁蹙緊眉頭這才冷冷地瞥了程言一眼,程言覺察到爺爺冰冷的目光,心裏湧上一陣不安的感覺。


  程先生啞聲吩咐程鋒:“安然和郝蕾過來了,你去接一下。”


  程鋒微愣,應了聲是就匆忙出去了。


  “安心怎麽樣了?”程先生低沉的聲音在房間響起。


  程言尚在狀況外,程遠碰了碰他,他才恍然大悟爺爺是在跟自己講話,忙說:“哦,她沒事。腸胃炎犯了,一時間疼暈過去了,現在已經醒了。”


  程夫人嗔道:“那你還愣在這兒幹什麽,怎麽不好好陪陪安心呢?”


  程言心裏一陣苦,如今果真是做什麽錯什麽了,有些委屈地分辨道:“這不是擔心爺爺嗎?”


  程先生怒極反笑,諷道:“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勞你掛心,我命硬,暫時還死不了。”


  程言吃驚地抬起頭,話說的如此之重,程言的心隨著爺爺的冷嘲熱諷狠狠地沉了下去,跌撞地後退一步,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程先生對他此時的低眉順眼毫不在意,隻冷冷地吐了句:“受不起你的大禮,到你幹爸幹媽那跪著去吧。”


  程言抬起水霧迷蒙的雙目,懇求道:“爺爺,小言這次真心知道錯了,任打認罰,您原諒我好不好?”


  程先生的心狠狠一揪,卻硬逼著自己狠心不理會孫兒可憐的雙眸,雲淡風輕道:“我不打你,我也不罰你,如你所願,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管你。”


  仿佛憑空一個響雷劈在頭頂上,震得程言大腦一片空白,茫然無措地呆在原地,那種被拋棄的恐懼瞬間竄到心頭,慘白了臉色。


  程遠和程夫人看到程言這般模樣俱是不忍心,正欲開口求個情,門登時被猛地撞開,程鋒一反常態地慌了神色,在眾人的注視下咽了一口唾沫,道:“安心……割腕了……”


  話音剛落,眾人還沒從突如其來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就看到程言如獵豹般迅速衝出房間,瞬間消失在他們麵前。


  程先生怒不可遏,隻咬牙切齒地吐出來一句:“讓小澈帶著家法過來。”


  “安心!”程言急切地大喊著安心的名字衝進了病房,病房裏已經忙做了一團,護士忙著給安心的手腕處止血纏繃帶,被程言發出的巨大響聲嚇得停下了動作。


  安然朝門口看了一眼,沉聲對護士道:“請繼續。”


  幾個護士反應過來,手腳麻利地包紮好傷口,輕聲安慰道:“還好發現地及時,傷口割的不深,以後千萬別做這種傻事了。”


  感覺到氣氛的緊張與微妙,護士們非常有眼力見的趕緊退出去了。陸晟已經到了暴走的地步,強忍著對程言揮拳相向的衝動,意識到自己是外人的身份,忍著憤懣跟著護士前去病房抓藥。


  程言甚至都沒來得及跟長輩打招呼就奔到安心身邊,氣道:“你是不是瘋了,怎麽能這樣傷害自己呢!”


  沒待安心回答身子就被扳了回去,安然揚起自己的大手掄圓了胳膊左右開弓毫不留情地給了程言兩記耳光,“啪啪”清脆響亮的兩巴掌震得屋子蕩起來,程言被這兩記十成十力氣的耳光抽懵了,耳朵一陣嗡鳴。


  安心恍若未聞,隻抬起自己的手腕仿佛欣賞藝術品一般戲謔地笑說:“一點也不痛呢……”


  “啪!”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聲,程言沒有感覺到痛卻瞬間清醒過來,轉頭望去竟是郝蕾狠狠的一巴掌落在安心的臉頰上,打的她的頭重重地偏了過去。


  程言驚呼:“幹媽!”


  郝蕾不理他,隻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失神的安心,罵道:“你就這麽點出息,被人拒婚就要去尋死,你的命就這麽不值錢?你可以為一個不愛你的人去死,怎麽就不想想,你若是就這麽死了,我和你爸,我們要怎麽辦,守著你的墳墓過一輩子嗎?”


  郝蕾的嗬斥終於讓安心恢複了點心誌,安心看著郝蕾,哀哀地說:“媽,我隻想體會一下當年你被程灝舅舅拋棄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心底的傷疤被女兒在這個時候狠狠撕開,郝蕾隻覺痛徹心扉,指著安心:“你……”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安然教訓道:“混賬東西,怎麽能這麽跟你媽說話!”過去抱住幾近崩潰的郝蕾,郝蕾在他懷裏哭道:“為什麽,我一個人還不夠嗎,為什麽我的女兒也要遭受這樣的奇恥大辱,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他們程家的啊?”


  安心低著頭坐在病床上,眼淚啪嗒啪嗒地打濕了雪白的床單。


  程言聞言再也控製不住撲跪在他們麵前,羞愧難當:“幹爸幹媽,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們別怪安心,也別打安心,是我對不起安心,你們有什麽火衝我來,打死我我都不吭一聲。”


  郝蕾怒視他,吼道:“你以為我不舍得打你嗎?”


  看著幹媽紅腫的眼睛,疲倦的神態,程言心裏難過極了,若說從小到大誰最疼他,當屬郝蕾。


  畢竟是在自己的奶水下喂大的孩子,郝蕾一向對程言視若己出,疼愛非常。郝蕾對程言既有哺乳之情,又有養育之恩,恩同再造,在程言的心裏也一直把郝蕾當母親看待,從未違逆過她。


  程言膝行兩步,將頭埋在郝蕾的雙膝之間,哭求道:“幹媽,您打死我吧,是我對不起安心,對不起您和幹爸,對不起安家,都是我的錯,我該打……”


  郝蕾和安然低頭看著哭的慘兮兮的程言,心裏頭又是氣苦又是無奈,安心也抬頭向程言看去,眼神迷離著,臉上還印著幾道紅痕,看來剛才郝蕾給她的那一巴掌絲毫沒有留情。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安心竟然淪落至此,真是太諷刺了。老天爺啊,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啊。安心此時特別想仰天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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