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孝子賢孫
但凡沒有什麽旁事,程言總會抽空往家跑,一則是聽命於小叔的囑托,二來他心裏也清楚,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最高興的事情莫過於兒女子孫都能承歡膝下,一家子其樂融融。
程言從小在祖父母身邊長大,人家都說隔代親,但程先生和程夫人並不嬌寵他,程家的男兒是注定要守護家業的,更何況程言是程家未來的繼承人。爺爺雖嚴厲,但心裏是疼愛他疼到極點,這些,程言都清楚,也感激。
程言穩穩地端著一個木盆,胳膊上搭著毛巾,大闊步進了爺爺奶奶的臥房,木盆裏的水還冒著熱氣,“爺爺,孫兒伺候您洗洗腳吧。”
程言說的乖巧,自顧便蹲下去把洗腳盆放好,程先生見狀忙放下手中的報紙,掀開被子將腳放在盆裏。
程言輕輕往爺爺腳上潑了潑水,抬頭問道:“燙嗎?”
“剛剛好。”
程言展顏一笑,低下頭去專注地給程先生洗腳。
程先生看著孫兒懂事乖巧的樣子,心裏很是欣慰。
“你奶奶還在書房忙呢?”程先生問。
“嗯。”程言點頭,“書畫協會要舉辦展覽會,奶奶作為其中之一的副會長,怕是又得忙上一陣子了。您放心,我給您洗完腳就去伺候奶奶。”程言抬頭望著爺爺說道。
程先生心裏湧起一道暖流,點點頭,繼而問道:“小澈今兒沒跟你一起回來?”
“沒呢,我也好幾天沒見到他了。”程言拿起毛巾給爺爺擦擦腳。
程先生臉色一沉,“你這個做哥哥的,有時間多關心關心他。”
見爺爺有些生氣,程言忙站起身,垂頭應道:“是,孫兒知道了。”
見程言低眉斂目地站著,程先生心裏暗暗懊悔,是否對小言太過嚴厲了,這小子已經夠乖呢,自己還要怎樣呢?
想到這,不由緩了口氣:“小澈從小與你親近,我拿他當自己的親孫兒看待,你也別冷落了他。”
看見爺爺終於緩和了臉色,程言也放下心來,上前幾步給爺爺蓋好被子,笑道:“爺爺放心,我對那臭小子好著呢,他現在啊,有著那麽多師兄師姐,不缺人疼。”
程先生也笑了,“那小子是個招人待見的。有時間也去公司幫幫你大爸,偌大的擔子都擔在他一個人身上,雖有你金叔幫襯著,終究還是辛苦的緊,你多少幫他分擔點。”
“哎,小言記著呢。”程言一一應下爺爺的叮囑。
第二天中午,程言就奔向了公司。
職員們見久未露麵的少爺大駕光臨,都奉上百分之一百的熱烈歡迎,紛紛跟他打招呼,程言禮貌且謙遜地一一回應著,在程氏企業這種家族企業工作的人最是知道這個毛頭小子將會是他們未來的boss,哪個敢怠慢?
“大爸。”程言敲門進去,便看見程遠埋首於厚厚的文件中,聽到程言的聲音,程遠懶懶地抬頭看了一眼,也不驚訝,隨口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程言笑著抬手揚揚手裏的飯盒:“奶奶心疼兒子了唄,讓我來送飯。”
程言徑自走到茶幾上把厚厚的一摞飯盒打開,小炒、涼菜一應俱全很是豐盛。
程遠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放鬆了一下疲憊的身子,深深地吸一口氣,笑道:“你別說,還真香啊。我也正餓了呢。”
叔侄二人愉快地進行著午餐會談,程言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問道:“大爸,你跟陸羽翾有交情嗎?”
程遠聞言一愣,也沒多想,衝口而出:“一般吧,接觸不深。怎麽突然問這個?”
“沒什麽。就是有些疑惑,按理說陸羽翾是陸家的長子,繼承家業的該是他才對啊,為什麽是陸晟的爸爸?”程言繼續問道。
程遠一笑:“你不會以為陸家兄弟二人為了家產大打出手,結果弟弟動用各種手段終於逼的兄長離開家門,自立門戶做起了律師吧?”
聽出大爸語氣裏的調侃和諷刺,程言臉上一紅,白他一眼:“我才沒有呢,又不看腦殘片。”程言撇撇嘴。
程遠不以為侮,隻笑著說:“人各有誌唄,誰說長子就必須繼承家業?陸羽翾和你陸羽覃伯伯關係好著呢,你陸伯為了成全他大哥的律師夢,迫不得已背起了家族的擔子,說來還是哥哥欠弟弟的。”
程遠說的有些悵然,程言也知道程遠並不喜歡操持家業,隻是家族責任在身,他又身為長子,也不得不舍棄一些東西。
隻是這樣嗎?程遠和陸羽覃的關係相當於程言和陸晟的關係,按理說程遠不可能不知道當年發生的一些事情,他隱隱覺著事情不可能這樣簡單。
照陸羽翾的為人,他若是知道晨曦的媽媽當年懷了他的孩子,不可能置之不理,但一旦要理,就會是一場風波。他們四大家族看起來各自獨立,互不幹涉,利益卻是緊密相連在一起,牽一發而動全身。
眼看在大爸這套不出什麽話來,程言著實鬱悶得很,看來要想查清楚當年的事,還得從陸晟那裏下手了。
午飯過後,程言自覺留在公司幫著大爸處理文件,程言眼見就要畢業了,慢慢就要正式接手公司的一些事務,程遠一點一點地對程言言傳身教著。
正認真地看著一份企劃案呢,突然鈴聲大作,程言不在狀態地接起電話:“喂……金叔?你從香港回來了……我在公司呢……小澈沒過來,應該還在學校吧……啊?”
程言震驚地站起身,“您別急,我這就下去。”
程言匆忙掛了電話把茶幾上的文件草草地收拾了一下,看程言驚慌失措的樣子,程遠不由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小澈染上網癮了,在網吧打了一個星期的遊戲,被他師父揪到家暴揍了一頓,金叔氣的要暴走了,我不跟您說了,我趕緊跟著一道去看看……”程言急匆匆地跑出去,程遠緊蹙著眉頭,歎道:沒一個省心的。
北京交通難得大發慈悲,金瑞陽一路狂飆車,臉色鐵青地仿佛要吃人,程言幾番想開口為金澈開脫兩句,打量了金瑞陽的臉色後,愣是沒敢開口。
感謝金瑞陽的嫻熟車技,隻用了一半的時間便趕到陸家,一進門,金瑞陽就不好意思地對陸羽翾賠禮:“陸大哥,犬子頑劣,讓您費心了。”
“這兒說的是哪兒的話?你不要嫌我對他苛責太重就好。”
“怎會兒,那小兔崽子就是欠教訓,您照死了打,就甭當他是活的!”金瑞陽怒發衝冠,陸羽翾則是一臉苦笑,怕是你見著孩子就隻剩下心疼了。
陸羽翾引著金瑞陽去看金澈。
程言跟在金瑞陽身後,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陸晨曦,心疼地直想把她攬在懷裏,想著在陸家不能太過肆意,強忍了下來,眼神裏的關切卻是藏都藏不住,陸晨曦懂他的心思,勉力對他綻放了一個微笑。
金澈趴在床上認真複習著功課,身後的傷還在叫囂著,臉上的腫痕也沒完全消掉,英俊的小臉比原來胖了一倍,額頭正中還鼓著一個偌大的包,甚是駭人,稍稍移動身子便覺得疼痛難忍,不停吸氣。
金瑞陽一進門便看見兒子這副尊容,又是氣憤又是心疼,金澈聽到腳步聲一轉頭便愣住了,繼而反應過來,臉上又添了幾分紅暈,也不知是嚇得還是羞的,怯怯地迎上父親冰冷的目光,弱弱地喚了聲:“爸……您怎麽來了?”
金瑞陽三步並兩步走上前去,氣得揚手就想一個巴掌抽過去,金澈嚇得閉上了眼睛,等半天卻沒感受到疼痛,睜開眼便看見金瑞陽疼惜的眼神,手落在半空卻是怎麽也揮不下去,這腫脹的小臉怕是受了不少罪了,堪堪地放下手。
“爸爸……”感覺到父親的怒氣與心疼,金澈也是恨起自己的不懂事,想要認錯,可怎麽也開不了口,隻低頭哀哀地叫了一聲。
程言站在門口,本來在路上也是很生金澈的氣,恨不得立馬衝到他麵前狠狠地踹他幾腳,可看到他這幅模樣,還是心疼地很,真是不作死便不會死啊,在心裏罵了他千百遍,至於現在還是護著吧……
程言走到金瑞陽旁邊,低聲道:“叔,別生氣了,都是小言不好,沒有看好弟弟,您實在氣不過就罰我吧,別跟小澈置氣了。”
金瑞陽抬頭看了程言一眼,滿是嚴厲之意,程言不敢再多言,隻得退到他身後,看著金澈可憐兮兮的模樣,心想這下你可慘了,你爸的脾氣一貫是要麽不發火,隻要一發火肯定夠你記半年。
金瑞陽緩和了臉色,轉頭對陸羽翾說:“陸大哥,我能帶他回家嗎?”
陸羽翾道:“我一氣之下打的重了,他現在的身子就別折騰了吧,我已經跟他班主任請好假了,讓他在家休息幾天,給他補補身子,他師兄師姐都在,順便把拉下的課程也都幫他補了,你若是放心就讓他在我這兒呆著。”
話說到這份上,金瑞陽也隻得聽從他師父的安排。“好,那就叨擾陸大哥了。”金瑞陽點頭,繼而看了看金澈,又道:“我想單獨跟他說幾句。”
眾人一聽,便識趣地關上門退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了父子倆,金澈猶豫了一下想起來跪著,剛要動彈,便疼出一身冷汗,金瑞陽沉聲道:“趴著吧,有你跪的時候。”
話語裏的冰冷震得金澈一哆嗦,多久了,父親不曾對自己這樣嚴厲過,這次怕是真的惹父親生氣了吧,想到這,眼裏忍不住噙滿了淚水。
“還有臉哭,把眼淚給我憋回去!”金瑞陽厲聲道。
金澈趕緊拭了淚,哽咽著道:“爸,我知道又惹您生氣了,兒子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先別急著跟我說下次,把這次發生的事情先跟我好好交代交代,我聽著。”金瑞陽拉了個椅子做了下來,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金澈不敢有違,隻得把這幾天自己幹的混賬事一一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