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身世之謎(二)
程言站在陸晨曦的宿舍樓底下,急的團團轉,聽金澈說了今天在陸羽翾家發生的事情,程言便感覺事情不妙,趕緊跑了過來。
陸晨曦低著頭走出來,抬頭看一眼程言便一下子撲在他的懷裏,失聲痛哭起來。
聽著陸晨曦的哭聲,程言心如刀絞,輕拍著她後背給她順著氣,柔聲哄她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小澈回來跟我說了,不就是打碎了相框嗎,陸律師也是,怎麽就把你弄哭了呢?”
聽著程言不明所以地抱怨,陸晨曦被氣笑了,原來師兄師弟們竟是以為自己打碎了相框嚇哭了?程言現在還這般哄自己,真以為自己是小孩子不成?
陸晨曦從他懷裏掙紮出來,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不是因為這個。”
“啊?”程言這下便納悶了,聽陸晨曦哭的這樣委屈又心酸,若是隻為了打碎了相框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當真有些小題大做。
“那是因為什麽,誰又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見程言問得認真,陸晨曦心下一暖,終於,自己的喜怒哀樂再也不是一個人承受,有人陪著自己歡喜、哭泣。
打從陸晨曦答應和程言在一起的時候,便不再想隱瞞程言自己的身世。畢竟,自己不是什麽光彩的出身,若程言不能接受,自己便也認了,趁著現在兩人剛剛開始,感情還不穩,等到情到濃時,自己陷在其中無法自拔的時候再被嫌棄,那樣,真是沒地兒去哭了。
可陸晨曦心裏有個聲音告訴自己,程言不會因為自己的身世就否決自己的,這點自信,陸晨曦有。
陸晨曦將程言拉到宿舍樓附近的小亭子,兩人坐在橫欄下麵的木凳上,陸晨曦鄭重其事地對他說:“程言,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這麽嚴肅,什麽事?”程言有些訝異陸晨曦的認真,心裏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本來我還想等關係再穩定一些再慢慢跟你講的,可是今天……”
陸晨曦咬緊下唇,事到如今,還是難以啟齒,抬眸看著程言焦灼的目光,陸晨曦一合眼,一狠心:“不管你聽之後有什麽樣的反應,會做出什麽樣的決定,我都認了。”
“你越說我越糊塗了,到底什麽事情啊?”程言摸摸腦袋。
“是關於我的身世,你一定不要打斷我,因為,我怕我會沒有勇氣說下去……”
見程言鄭重地點了點頭,陸晨曦娓娓道來。
“我出生在雲南大理一個叫做吳桐鎮的小鎮上,我媽媽是個中醫,從小便是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打我出生起我就沒見過父親的麵。
我們那裏民風相當淳樸,像我這種單親家庭免不了被人議論,童年留給我最多的回憶便是被人戳著後脊背指指點點,從那些閑言碎語中我也慢慢了解到媽媽當年是未婚先孕,在上大學的時候便和一男人相好了,被搞大了肚子。
我外公算是當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家教極嚴,覺得我媽給他丟了人,勒令我媽去打胎,我媽不肯,外公一氣之下把媽媽打了個半死,外婆不忍心,終究幫著媽媽逃出了家門,媽媽就拖著受傷的身子懷著我,拖著行李搬到了吳桐鎮,大學也不念了。
她一個單身女人,獨自撫養我長大,一直到現在。
我小時候恨極了父親,恨他為何和媽媽生下我卻又如此狠心地拋棄我們母女,讓我們這麽屈辱地活著。
小時候也會被同齡的小朋友欺負,罵我是個“有娘生,沒爹養”的野種,我哭著跑到媽媽麵前訴苦,委屈地痛罵父親,媽媽非但哄我反而罵我,不許我說父親半句不是,說父親並沒有故意拋棄我們母女。
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媽媽打開了我出生之時塵封、埋藏在樹底下的女兒紅。那晚,媽媽喝的酩酊大醉,她酒後吐露了當年的事我才了解到那段過往,那段屬於我爸爸媽媽的——美好的愛情故事。
父親當年到雲大研究生實習,媽媽負責接待他們,我媽媽年輕的時候長的很漂亮,是公認的校花,拜倒在石榴裙下的人無數,卻偏偏看上了古板木訥的父親,兩個人很快確認了戀愛關係。
父親實習結束後便回省城辦理畢業手續了,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母親也是在那個時候發現自己懷孕了,為了不影響父親的前程,母親硬是將苦果自己咽下了。
得知父親並非故意拋棄我們,我動了一個心思,辛苦調查了許久終於得知父親現居北京,是一名事業有成的大律師,於是一個月後的高考我毅然決然地報考了北京的大學,學了法律。
來到北京後,也是費了諸多心思,方調查到我父親的身份,於是我便挖空心思得以拜得他門下,成了他的學生,所以……你知道了吧?”陸晨曦略顯平靜地結束了自己的故事。
程言臉上布滿訝異的神色,半響才從故事中抽離出來,接過陸晨曦的話,還是有些吃驚地問:“所以——你的父親是陸、羽、翾?”雖是疑問卻已然心中明了,原來如此,怎麽會這樣?
程言吃驚是在陸晨曦意料之中的,任誰若是知道赫赫有名的陸羽翾律師在幸福美滿的婚姻之外竟有一個不恥人知的私生女,都會無比驚訝的吧?
“沒錯,我是陸羽翾的私生女。”陸晨曦低下頭,倔強、委屈的神色被長發盡都掩住。
聽得出陸晨曦話透露出的恥辱感,程言心疼地看著陸晨曦低著頭把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仿佛是疼極了的樣子,程言將她攬在懷裏,一會兒,懷裏的人兒嗚嗚地哭了起來,泣不成聲。
哭了一會兒,程言將陸晨曦扶起來,拿出濕巾給她拭幹淚水。
陸晨曦握住他的手,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心地問:“程言,你現在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還會像以前一樣喜……喜歡我嗎?”
聽著她這樣哽咽地詢問自己,語氣中的不確定和謹慎哪還像往日那個沉著冷靜、麵色如水般平靜的陸晨曦?
程言把她的小臉捧在自己的手掌之間,與她堅定地對視,認真地說:“晨曦,你聽著。我喜歡你,隻因你是你,不論你是豪門世家的大家閨秀,還是貧苦出身的灰姑娘,都絲毫改變不了我對你的心意和情意,你是我喜歡的,是我愛的……”
程言像是唱催眠曲一樣輕柔地說著,慢慢地吻上了陸晨曦的唇,陸晨曦自然地回應著,勾著他的脖子,放鬆地陷入程言賜予的濃情蜜意中,兩個人的唇灼熱地親吻著,舌尖不自覺地纏繞在一起,直到感覺呼吸有些急促了,兩人才難舍難分地鬆開彼此。
一個吻,不過短暫的幾分鍾,於陸晨曦而言,仿佛過了一生一世。
陸晨曦半躺在程言的懷裏,頭枕在程言的肩頭,瀑布般的秀發一直垂到程言的腰際,程言突然想起什麽,微微笑著問:“那這樣一來,陸晟豈不是成了你的堂哥?”
陸晨曦悵然道:“連爹爹都認不成,更何況是堂哥呢?”
程言輕輕地問:“你不打算認回父親嗎?陸伯伯膝下無子,若是知道在外有個女兒,不知道多高興呢?還是,你仍舊在怪他?”
陸晨曦坐直身子,搖搖頭:“不,不是這樣的。程言,我跟在他身邊兩年多,這兩年與他相處的時光足以讓我肯定師父絕對不是拋妻棄子的人。我不是不想認,而是不敢認。
我媽媽當年身處那樣不堪的境地都不願意讓父親背上汙名,我又怎能讓他因我蒙羞呢?能夠在他身邊,受他教誨,被他關心,早就是上天的眷顧,我很知足。”
程言揉揉她的頭發,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再說什麽,心想我一定會盡我努力讓你們父女相認,一定會讓你做個幸福的女兒。
陸晨曦 悠悠地說:“程言,你知道嗎?上小學的時候老師布置了一篇作文,題目叫‘一家三口’。這篇作文可愁死我了,我不知道父親什麽樣,所以隻能憑空想象,寫我想象中的父親,想象中的一家三口。後來我的作文得了班級最高分,老師把我的作文當作範文讓我當眾念給同學們聽。
我的心無比忐忑,站在講台上,硬著頭皮念了一半,台下議論紛紛,老師不解,生氣地批評同學們擾亂課堂秩序,有一個同學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老師,陸晨曦同學根本就沒有父親,她家裏就隻有她跟她媽媽兩個人,這篇文章要麽是她胡謅的,要麽是她抄別人的,她在撒謊,她是個騙子……’。”
陸晨曦語氣一滯,程言皺了眉頭,道:“那孩子真不可愛。”
陸晨曦苦笑:“可我覺得他說的沒錯,因為事實如此。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可是這個願望注定隻是妄想。”
“誰說的?他給不了的,我給。晨曦,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家,一個完整的、溫馨的家。”程言抱緊她,緩緩說。
陸晨曦的眼角處滑過一行晶瑩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