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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他父母都是在那一年過世的?」朱玲玲瞪大眼睛。


  這段時間朱玲玲也抽空查了一些關於人格分裂的資料, 夜寒時的癥狀應該是屬於晚期, 即兩個獨立人格已經完全分離,而且他的情況很穩定,說明這個病至少已經持續了十幾年,那他應該是從很小的時候就發病了。


  如果想要治癒,只能先找到刺激他的源頭。


  現在看來, 很有可能就是因為父母離世!


  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不會自己去網上搜索嗎?我還在公司里呢小姐姐!」Mike捂著話筒低吼。


  「哦, 那沒事了, 再見,」朱玲玲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她居然忘了還有網路這麼便捷的好東西,夜家不是普通人家,家主和主母一起出了事, 肯定是當時的頭條才是。


  很快,網頁跳出來好幾頁結果。


  【20XX年6月7日晚, 夜氏集團總裁夜永垣攜夫人時夢妤出席宮氏開盤慶祝宴會,回程途中發生嚴重車禍, 據現場目擊者稱,該豪車在道路拐彎處,因高速行車撞上了圍欄,又失去控制地往路燈桿衝去,導致翻車並引起爆炸, 車上三人一起身亡, 據警方分析:車禍的原因可能是該司機超速和醉酒駕駛。】


  把朱玲玲看得目瞪口呆。


  這……也太慘了吧, 就這麼死了?她還以為會是什麼歹徒綁匪撕票之類的……看來面對天災人禍, 再多錢也沒啥用。


  你說這司機也是,明知道給人開車還喝酒,這下可好,不僅把自己作死了,還坑了別人這麼幸福美滿的一個家庭。


  不過看看時間,確實,年頭太久遠了,如果沒記錯的話,酒駕是10年左右才出台了法律制裁的,以前的人對這塊概念模糊,壓根兒不重視。


  她悵然地關掉手機,坐在石頭上捧著小臉陷入了沉思。


  這個刺激吧,確實算的上很大,但是,至於到人格分裂的地步嗎?


  才六歲大的小孩,懂得什麼叫死亡嗎?

  再說,分裂出一個小寒有什麼用?小寒性格柔柔弱弱的,能保護得了誰?夜寒時現在的性格看起來都比他強勢的多。


  忽然,一道驚雷炸在腦子裡。


  不會……小寒是本體,現在這個,才是分裂出來的吧?


  朱玲玲猛然一震。


  太有可能了,吳姨的話,Mike的話,小寒面對回憶時的抗拒表情,慢慢拼到了一起,朱玲玲彷彿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六歲前的小寒,天真無邪,性格怯弱,直到父母因車禍雙亡的消息傳來,他開始慢慢變了性子,沉默寡言,處事不驚。但是周圍人都沒有在意,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其實已經生病了,他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人也越來越淡漠,但是在別人眼裡,這是正常的反應,或許還會欣慰地感嘆:小少爺長大了。


  正常人的性格本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每個人都在隨著時間成長,都在變化。沉穩、淡定或許是很多人成熟的標誌,但在夜寒時身上,這就是病,他把童年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完全分離開來,變成了一對孿生兄弟,輪流掌控這個身體的使用權。


  朱玲玲想到一個人,或許可以向他求證。


  她立刻站起身來,往後院跑去。


  後院有好幾棟獨立的小洋房,她走到一扇柵欄門前,敲了敲。


  過來開門的是一個年輕女孩,圓臉大眼,笑起來一顆小虎牙,非常可愛。


  「少夫人,你怎麼來了?」


  「哦,我在附近亂逛,順道來看看管家爺爺,他還好嗎?」朱玲玲說。


  「挺好的,在後面曬太陽呢,走,我帶你去,」女孩笑嘻嘻地說。


  「好,謝謝,」朱玲玲應道。


  來到二樓,推開陽台的門,老管家正閉著眼睛躺在搖椅上,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周爺爺,少夫人來看你啦!」


  朱玲玲還沒來得及阻止,旁邊的女孩就已經大嗓門地喊道。


  老管家迷迷濛蒙地睜開眼睛,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支起身子。明明前段時間還跑進跑出忙活的一個人,現在徹底閑下來了,卻好像滄桑了不少,頭髮白了一片,臉皺得像一個燙熟了的老茄子,上面布滿了深深的溝壑和白褐色的老年斑。


  老爺子的離去帶給他的痛苦不亞於夜寒時的。


  「少奶奶,你來了,」老管家笑笑,眼角勾出很多條褶子,朝那女孩說:「阿紅,泡杯蜂蜜枸杞茶拿過來。」


  他還記著朱玲玲愛喝那個。


  阿紅清脆地應了,輕快地往樓下跑去。


  朱玲玲在旁邊坐下,摸了摸臉,太陽很大,她沒塗隔離霜。


  「管家爺爺,您在外面睡覺可以帶個眼罩什麼的,陽光直射對眼睛不大好,」她笑著說。


  「我都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不在乎那個,」老管家樂呵呵地說,「能多曬一天太陽就是一天,感覺身子骨挺舒坦的。」


  聽他說話,朱玲玲想起了夜老爺子,幾十年的主僕,說話語氣也十分相像了,對死亡的態度也是,很坦然,很隨意,好像那只是一場不會歸來的遠行。


  她大聲說:「哪兒的話,您身體棒,至少還能活好幾十年呢。」


  老管家笑著搖頭,意思是:好啦,不用多說了。


  朱玲玲看看四周,拿起桌子邊靠著的一把小木錘輕輕幫他敲腿,說:「您呀,也別就這麼躺著,多走動走動,對身體好。」


  「不想動了,曬太陽就蠻好的嘛,」老管家被她敲得舒服地眯起眼睛。


  朱玲玲說:「這可不行,要不,晚上我來陪您跳跳廣場舞?」


  老管家噗哧一笑:「我哪會跳啊,算了算了,你讓阿紅陪你玩吧。」


  阿紅正彎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聞言大喜:「少夫人可以教我跳舞嗎?我一直想學呢,咱們跳街舞好不?我看電視上別人跳好帥的。」


  朱玲玲嘴角抽搐:「……呃,暫時只有廣場舞這個選項……」


  阿紅抱著托盤,滿臉失望。


  朱玲玲有些尷尬,趕緊轉移話題:「哎,我有點餓了,有沒有什麼零食給我拿點。」


  老管家吩咐道:「阿紅,你去把我糖漬的櫻桃拿過來。」


  阿紅:「好。」


  帶她離開后,朱玲玲繼續給老管家一邊有節奏地敲腿一邊隨意問道:「管家爺爺,你也是看著夜寒時長大的吧?」


  「是啊,一晃就過去了這麼多年,小時都快要成家啦,真快,」老管家懶洋洋地說。


  「那他小時候什麼樣子,你給我說說唄,」朱玲玲期待地問。


  「小時候啊,他可乖了,又聽話又懂事,」老管家臉上泛起慈祥的笑意。


  就沒了?朱玲玲等了半天,沒等到下句,很不經意地說:「哎呀,那他在家裡一定很受寵吧?」


  老管家說:「嗯,我們都很喜歡他,只是,夫人偶爾對他管教嚴格了些。」


  朱玲玲敏銳地抓到了「夫人」這個點,是夜寒時的母親?


  「有多嚴格?不寫作業就打屁股的那種嗎?」朱玲玲故作輕鬆地問。


  「呵呵,小少爺哪會不寫作業啊,他可聽話哩,只是夫人對他要求太高了,什麼都要他學,那麼小的孩子,整天被關在家裡,也難怪他,」老管家悠悠地嘆了口氣,「唉,越來越不愛笑了。」


  ……原來又是一個被親媽逼瘋的苦逼兒童。


  阿紅端了糖漬櫻桃還有好幾盤其它蜜餞過來,朱玲玲勉強捻了一個放進嘴裡意思一下,含糊不清地繼續問:「那夫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是不是脾氣很壞,會打小孩嗎?」


  老管家想了想,說:「我是跟在老太爺旁邊伺候的,倒沒見她動手,不過態度很嚴厲就是了,小少爺那時候還沒多大,那也是為了他好。」


  朱玲玲心裡撇嘴,扼殺孩子的天性可不是什麼好事,這不,報應來了。


  老管家說:「她人也去了這麼多年,我就不在背後多提了,免得以後陰間相遇,她要怪我老頭子多嘴哩。」


  朱玲玲聽這話心裡發毛,連忙在心裡默念了三遍「南無阿彌陀佛」,然後說:「管家爺爺,那咱們聊點別的吧。」


  兩人又隨意說了些閑話,直至中午,朱玲玲蹭完飯後離開,回到前庭。


  進門吳姨正在擦客廳里的桌子,問她:「少夫人去哪裡了?午飯用了嗎?」


  「用了用了,」朱玲玲說,「我在後面陪管家爺爺吃的。」


  吳姨笑著點點頭。


  朱玲玲眼睛一轉,三兩步湊過去,熱情地拿過抹布,「讓我來讓我來。」


  吳姨不讓,說:「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我剛吃多了,消化消化,」朱玲玲嬉皮笑臉地說。


  「你呀,」吳姨知道她是好意,無奈地搖搖頭。


  「嘿嘿,您坐著就行,我還能把桌子什麼的也擦了,」朱玲玲手腳利索,幹活乾的熱火朝天。


  吳姨就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帶上老花鏡,開始忙活她那幅清明上河圖刺繡。


  「吳姨啊,我剛剛聽管家爺爺說,夫人以前是不是對阿時很兇哇?」朱玲玲一邊擦一邊問。


  「你問這個幹什麼?」吳姨蹙眉,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還不是想多了解下阿時嘛,畢竟都要結婚了,長輩都沒見著……」


  吳姨輕嘆口氣,說:「這才是福氣呢,如果夫人還在世,你呀,恐怕要被折騰死。」


  朱玲玲眼睛一亮:「怎麼的呢?」


  吳姨說:「夫人有強迫症,見不得屋裡擺放的東西有一絲不整齊,對人也是,她喜歡一切都是有秩序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較勁。不過她也不凶,就是會皺眉不高興,嚴重了才會拎出來批評兩句,其實她也是個很好的人哪,可惜,唉。」


  天哪,夜寒時不也是一樣一樣的!朱玲玲差點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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