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暖意
彘在山林中奔跑, 穿梭的速度難以捕捉, 一團黑色的異形在他前方,看著模樣就是彘所追著的人了。
彘咆哮了一聲,飛撲上去一口咬斷黑霧,那嘴中散開的異味讓他嫌棄得呸呸了幾聲, 「梁泉, 以後這樣的活計不要再找我了!」
他噁心得想吐。
身後一清俊道人漫步而來,手裡提著的卻是一隻龐然大物,隨手丟棄在彘面前, 「都解決了、」
聲音清清冷冷, 剛落下, 又有兩個年輕道人出現,笑嘻嘻說道, 「自然是解決了。」
他們追著這群東西漫山遍野跑了三天, 要是沒能抓完, 豈不是白忙活了?
梁泉輕笑, 對彘道,「你不回昆崙山一趟?」他需要渡劫, 雖有梁泉相助, 不過回崑崙對他才是最好的。
彘擺了擺手, 「我剛得到了沉靜白的消息, 沒找到那個人前, 我是不會回去的。」
當初彘差點被人割喉取血, 唯一知道那人下落的就是沉靜白, 剛從路痴道人那裡知道了沉靜白的消息,彘不找回這個場子,是絕不會幹休的。
梁泉沒有再說,這都是彘的選擇。
「師傅,你什麼時候回長安城呀?」夏山把手裡逮到的東西隨手一丟,屁顛屁顛地跑到梁泉身邊,完全沒看到顧小道士和他拚命在打的手勢。
梁泉微怔,笑道,「快了。」
顧小道士在梁泉身後拚命晃的手停了下來,在梁泉離開后才狠狠一巴掌拍在夏山肩上,「你的眼神怎麼一直有問題,我沖著你招手你是死活看不見嗎?」
夏山委屈地說道,「小師叔,你不就是讓我給你幹活兒嗎?沒事,這裡我來善後。」
顧清源微笑,「善後個屁。」對石頭腦袋無話可說。
彘叼著一根草看著這兩個小輩鬧騰,遙遙望著梁泉踏劍而去,倒是知道顧小道士氣急的原因。
隋帝和道長冷戰了。
嘖,這小打小鬧從三月前梁泉蘇醒到現在,居然還沒結束?
隋帝生辰將至,梁泉必定是得回去一趟的。
雲霧從肩上擦過,留下濕潤的痕迹,小紙人從梁泉的衣襟裡面探出個小腦袋來,舒舒服服地蹭著梁泉。高空上的氣息純凈,到底不比下頭憋悶,轉瞬萬里,長安城遙遙在望。
皇城內,朝會正爭論不休。
隋帝面無表情道,「此事再議。」
他已經是把休要再提這四個字刻在臉上了。
朝臣訕訕退了下去,換了個人上來,提的又是沿海的事情,不過這事隋帝的興趣較大,在他的示意下,殿堂內又是一番爭論不休。
南宮明握著劍候著,眼泛精光,警惕著任何有可能的威脅,忽而一道勁道撲面而來,他眼都不眨地伸手抓住……了一個小人。
小木人眨了眨眼,精緻的小臉迷糊地看著南宮明。
這小木人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看見地,其他侍衛就只能看到南宮明伸手抓了個什麼東西,至於這是什麼東西,誰也不知道。
南宮明趕緊鬆了手,讓這有些懵懵的小木人離開。
只見這小人兒一眨眼消失在殿內,不多時,隋帝便中斷了這次朝會,讓大臣們各回各家各找各自兒的媳婦兒。
這正談論得盡興的幾位大臣面面相覷,紛紛把視線放在了為首的宇文大人身上,「大人,在……陛下是什麼意思?」
宇文大人慢悠悠地邁出了門檻,慢悠悠地說道,「陛下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各找各自的媳婦兒唄。
楊廣甫一入殿,便看到梁泉背對著他,正在欣賞著掛在牆上的捲軸,這兩份捲軸極長,看起來全然相似,山林聳立,風景豪邁,只是來往的宮人不知為何要掛著一樣的畫卷。
梁泉聽著動靜回頭,身後淡雅的畫卷襯得他眉目如畫,那一身挺俊相貌,骨子裡透著一股風流,卻被他的自持克制所壓抑,如同酒釀一般,越沉越香。
「阿摩。」
他笑。
楊廣火氣猶在,漫步往前,狀似漫不經心言道,「不是嫌棄這地界髒了你的腳,怎生又回來了?」
梁泉聽著楊廣這文縐縐里的意味,知道這人還是帶著邪火,不禁染上了些許無奈。
梁泉剛醒那會,還沒從懵懂的茫然中醒過神來,就被楊廣劈頭蓋臉一頓罵,那罵人的話語不帶髒字兒又全然刺耳。
通讀詩書又世俗皆知的好處就體現在這了,楊廣沒浪費他這些年的放蕩形骸,把梁泉裡外埋汰了個遍,然後揣著人卷被窩裡待了又半個月。
梁泉實則是半個月前又收到了老道的消息,這才離開長安趕著去解決麻煩。
梁泉醒后,老道不願和梁泉見面,有什麼交流都是藉由道門法術來往,梁泉念著老神仙當初的批語,到底也知道了些什麼,沒有強求。
他求過一回,知道這事兒得你情我願,強自為人做些什麼,也得看人究竟是個樂意還是不樂意。
楊廣見著梁泉不說話,這眉宇中的暴虐又生,夾著這煩躁擰成個死結。
梁泉一見,又是一嘆。
他當初藉由老道那兩幅捲軸裡面的提示,頓悟了如何解決的法門,只是這其中的危險是有,梁泉也知只有五成把握。
只五成已是極高,他不忍楊廣涉險,豈料最終這人還是出現了,連紫金龍氣都出來浪了一回,想必是怒到了極致。
梁泉撫著楊廣的眉宇,那緊皺著的小山丘被梁泉的指腹擦去,落下一片餘溫,「莫要再生氣了。」
楊廣伸手握住梁泉的手指,那冰涼的觸感讓他又泛起一絲陰鷙,「你這身體還往外跑,生怕不累死在外頭?」
他話是這麼說,抬手就把外裳蓋在了梁泉肩頭,那熟悉的幽香滲透在兩人的呼吸間,惹來梁泉的眼波微動,「師傅有命,自該是去的。」
楊廣捉著手腕往裡間走,冷哼了一聲,「當初就不該撈他。」讓他溺死在黃泉水得了!
梁泉忍不住笑,道,「阿摩不會。」
見他化去一身冰霜,柔柔這般說,楊廣這火梗在心口,卻是無從發作。抬腳踹倒了花架子權當泄氣,轉頭又召人把地暖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