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老道
梁泉回到弘農時, 三天過去,平靜如常。
顧小道士清晨起來,小心地把夏山的臭腳給推開, 然後打著哈欠去洗臉,剛推開窗就看到窗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等等, 窗外?!
顧清源殘留的睡意立刻被眼前這一幕嚇飛了, 他揉著眼睛嘟噥著說道,「梁師兄,你怎麼不走尋常路啊?」
要不是他剛睜眼的時候剛清楚梁泉的模樣,他差點要拔劍了——顧小道士被梁泉調.教出來的好習慣, 劍不離身。
梁泉淡定從窗戶邁進來,道, 「外面的門關了, 我翻進來的。」
顧小道士下意識說道, 「要是被人看見怎麼辦?」
梁泉挑眉看他,顧清源這才意識到他說了一句廢話,要是梁泉都能被人發現,那也是一個笑話了。
顧小道士跟在梁泉的身後,說起了這兩日夏山的情況,夏山畢竟剛剛出過事,顧小道士在看顧他的時候, 也時常注意他的情況。
梁泉頷首, 道, 「他很認真, 這樣的態度對他有好處。」
夏山剛好在這個時候出來找顧小道士,就聽到了梁泉的話,他心中一動,就知道梁泉這樣的評價是給他的,當即就露出個笑臉來,「師父,你回來了。」
梁泉仔細觀察了夏山的情況,道,「不過數日,你比之前又長進了不少,足以看出你的用心。」
夏山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顧小道士站在梁泉身後,哀怨地戳了下樑泉的后心,「師兄,那我呢?」
梁泉理所當然地說道,「你是夏山的長輩,自當起著帶頭作用,做得很好不是應該的嗎?」
顧小道士:!!!
夏山心裡的小人仰天長笑,只覺得滿心鬱氣被發泄出來,開心得不得了。
梁泉精準確認了兩個人的程度,然後冷血地布置了新的任務,並對遭受打擊的顧小道士如此說道,「長輩,記住你是長輩。」
等到顧小道士敬愛的梁師兄悠哉悠哉地離開后,他才一臉苦悶地看著夏山,「你說,師兄是不是知道我一直偷偷欺負你,這才給你報仇的。」
夏山笑得賤賤的,正是高興的時候,聽著顧小道士先是點頭,而後又漸漸僵住,「你說,一直……是什麼意思?」
顧清源:「……」
抱歉,先走一步。
兩個小輩胡鬧了一頓后,下樓去買早點了,回來的時候顧小道士看著梁泉緊閉的屋門,也沒有上前去敲打,站在門外說了一聲,就把早點掛在外面了。
顧小道士知道,梁泉這段時間似乎在忙活著些什麼,甚至涉及到了國運的事情,沒有點硬點子的人根本不敢涉足此事。
梁泉從一開始就沒有和他們詳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顧小道士在想明白這點后,也一直拉著夏山避開這些事情,沒有足夠的實力前,有些東西的確能免則免。
小紙人聽到外面的動靜,回頭看了眼梁泉,悄悄地溜出去把早點給帶回來了,雖然顧清源還是不明白梁泉對饅頭的熱愛,但是白白的兩個大饅頭還是證明他的用心。
梁泉摸了摸小紙人,輕笑道,「謝謝。」然後他才開始看著他面前一溜兒擺開的小石像。
他從喜的小石像上看出了熟悉感,那麼剩下的這些小石像上,又或許會有著相同的感覺?梁泉已經用言靈對這些小石像下過禁制,自是不會擔心,解開所有小石像上的黃符,梁泉仔細地看過去,捕捉著那一瞬的感覺。
梁泉此前感覺到的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是靈光一閃才能捕捉到的,為此他並不十分確切地知道這是什麼。
梁泉一個時辰后,從思緒中拔出來,得到了一個他不怎麼想知道的答案。
從感覺到這點熟悉感時,梁泉曾想過這或許不是什麼好事。
——這真的不是什麼好事。
這是老道的作品。
梁泉之所以能一眼認出巷神的蓑笠帽是出自老道的手中,那是因為他異常熟悉老道的靈力波動。但是人總是會變化的,梁泉所熟悉的是老道生命最後十幾年的時光,而梁泉所不熟悉的是老道前大半生的生活。
老道以前是個如何的人,梁泉心中微動,念及沉靜白。
沉靜白是第一個梁泉用他這雙眼判斷失誤的人,當然人是會改變的,可沉靜白的歲數也只比老道少七八歲,如今的年紀早就定格,背後做過的東西也幾乎差不離了,梁泉從前以為他乃中庸,可從這種種事情來看,沉靜白謀划的可不是小事。
老道和沉靜白是至交好友,梁泉偶爾會聽到老道提及他,直到臨終前還特地囑咐梁泉要送兩幅畫像給沉靜白,這種程度的交情,足以證明他們年輕時候的交往。
常言道人以群分,沉靜白心有乾坤,難道老道不是嗎?
梁泉可還記得當初沉靜白見他后曾說過的話,同輩能敵過老道者近無,這般狀況中,梁泉也能想象得到師傅當年的肆意縱狂。
力壓群星,獨綻光華的天才,而天才總是有些不可思議。
梁泉看著這些似乎是他師傅所製成的東西,眼神微眯,要是老道還在的時候,被他翻出來他過往的黑歷史,也不知道老道要如何挺著,既要面子也要把徒弟給哄回來。
得知了些許線索,梁泉這才把這些小石像又給收拾起來,隨手拎起兩個發涼的大饅頭啃起來,目光隨著小紙人隨意晃動著。
小紙人在桌上翻了個跟斗,然後自己把自己給絆倒了,躺在桌面上好半晌不動彈,在外人看來小紙人一點動靜都沒有,可梁泉不在乎。
他知道它是在傻樂呵。
梁泉的指點按著小紙人的小細腿,從前的損傷早就恢復了,「莫要淘氣,越來越不聽話了。」
小紙人愛嬌地蹭了蹭梁泉的手,然後半抱著梁泉的指腹,小黑眼珠子盯著梁泉一動不動。
半晌,小劍不滿意地嗡嗡嗡起來,豈有此理,它和紫金龍幾乎不能再見,小紙人玩得倒是樂呵,它顯形后就狠狠地戳住了小紙人的腿。
小紙人嚶嚶嚶向梁泉撒嬌了好幾下后,毫不示弱地和小劍「奮鬥」起來,一「人」一劍滿屋子亂竄,在梁泉輕飄飄地一句「別打壞東西」后徹底放開來,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梁泉明明是一個人在屋子內獨坐,卻硬生生被這兩個小萌物弄出幾十個人翻滾的場面,著實是厲害。
果真是物似主人。
遙遠的長安,楊廣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一口氣把小木人給吹跑了,小木人委屈屈地又跑回來,一屁股坐在楊廣面前。
楊廣瞥了它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的段數還嫩了點,我是不會感覺愧疚的。」
愧疚這玩意兒,楊廣從出生的時候大概就丟掉了。
他手指間夾著一張薄薄的紙,透過窗邊的微光能夠看出表面還有著字跡,看著像是信一般。楊廣所有所思地看著上面所寫的內容,喃喃自語道:「該不該信這個小道長一回?」
楊廣生性多疑,能和梁泉來往這麼多回已經是絕無僅有,事實上在看到梁泉這樣的人,楊廣本該做些什麼……例如一些符合他天性的東西。
梁泉的能力獨一無二,他的確足以威脅到楊廣,可他從不對楊廣設防。
楊廣把信丟到桌面上,戳了戳小木人的胳膊,「他太蠢了。」怎麼能夠對一個皇權集中下的皇帝付以真心?
「太蠢了。」
楊廣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漠然道,「來人。」
「屬下在。」
不知從哪兒出來一個陌生侍衛,他一身黑色,單膝跪下的姿態利索,低垂的臉龐看不清什麼模樣。
「上次朕讓你們收集到的信息呢?」楊廣肅聲道。
也虧得是這個侍衛的反應迅速,這才立刻想到隋帝所說是什麼,當即一點頭,閃身離開,不到片刻後手里又托舉著文書回來。
楊廣喜怒不定,想法變化多端,他從前怒斥著屬下去收集關於梁泉的資料,卻在到手后一個字都不看。眼下他總算是又想起了這件事情,也好在信息還在。
楊廣接過了文書,同時也代表著他相信了梁泉的話。
當初他要人去搜的,可不止梁泉的消息,還有他以前的行蹤。
梁泉所說的是梁泉說的,楊廣想知道的,可不止於此。畢竟兩人都心知肚明,梁泉的版本只是閹割后的版本。
正襟危坐的楊廣打開了文書,還沒看到第一個字又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楊廣忍不住了,握住隔壁的小木人,「趕緊給我打開聯結,我要罵回來!」簡直難消心頭之恨!丟人!
小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