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謊言

  小劍作為一把非常傲嬌的小劍, 自然有著它獨特的性格。


  如果是救人的話,它非常喜歡割破人的衣裳,咳, 不是,它非常喜歡戳過衣服繼而釘在一處。若是傷人的話, 它更是把這個特徵發揮到了極致。


  待梁泉到的時候, 一個看起來十三四歲,衣裳襤褸的枯瘦少年被小劍釘在了樹上,這裡古木叢生,高大粗壯的樹榦高聳, 枯瘦少年雙腳離地,面色驚恐, 捂著臉咿咿呀呀地亂叫。


  梁泉站在樹下仰頭看著枯瘦少年, 他看起來很驚慌, 實際上小劍並沒有傷害它,只是按著老習慣盯住他不讓他逃跑而已。


  梁泉溫聲道,「你是何人,為何出現在這裡?」


  枯瘦少年似乎沒聽到梁泉的話,依舊捂著臉大聲叫喊,看起來似乎遭受了什麼傷害般。梁泉一揮手,小劍自動從樹上離體, 而枯瘦的少年墜落下來, 被梁泉接住。


  依靠在溫暖的人體, 枯瘦少年甚至沒感覺到這個人是誰就立刻昏厥過去, 梁泉無奈,只得搬起他回到前殿,這才發現前殿本該供奉的三清都不見了。


  梁泉把少年安置好,若有所思地看著周圍的環境,這不可能是突然發生的。


  這是一場早就安排好了的離開。


  「原來如此……」原本在三元觀的時候,梁泉發覺觀內的師兄弟離開了一些,他問過方和,方和說是出去歷練了。


  可三元觀的規矩,十五歲出去歷練后回來,就需要在觀內再磨鍊,不到沉靜白鬆口不能出去。這道觀內不可能突然間有那麼多人同時歷練,或許其中和純陽觀的撤離有些許關係。


  如果一開始梁泉還不太確定沉靜白是否那些人口中的觀主,可眼下卻是非常清楚了。


  梁泉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昏迷的少年,那麼這個人孤身在此,又是什麼身份?

  梁泉因著這個少年在,並沒有立刻離開純陽觀,出去尋柴火的時候,梁泉把整個純陽觀也繞了一圈,發現這裡面所有的生活痕迹都被清理得一乾二淨。


  他抱著柴火回來了,那個少年已經清醒了,正躲在最深處的角落裡警惕地看著梁泉。


  梁泉並沒有貿然靠近他,而是在前殿開始生火。


  鑽木起火是人類最早學會的一件事情,也是一件最為考驗毅力的事情,有些時候許是兩個時辰都不定能把那些枯枝葉鑽出火苗來。


  枯瘦少年看著梁泉的動作,嘲笑道,「無用功罷了。」他開口說話的動作凝滯,彷彿撕扯著喉口才能說出話來,也不知道多久沒有說過話了。


  梁泉沒有抬頭,席地而坐后,慢條斯理地開始來迴旋轉著削尖的木棍,沒過多久,火苗開始舔舐著枯枝爛葉,那些輕飄的葉子最先被火焰所吞噬,繼而燃燒起來,開始順著枯枝攀繞而上,綻放出耀眼的火光。


  梁泉有時候就像是老天的親兒子,這些小細節上他從來不曾有過挫折。


  枯瘦少年漆黑的眼眸中跳動著火光,看著梁泉平靜的模樣忽而說道,「你是梁泉?」


  梁泉頷首。


  一個普通的少年又怎麼會知道梁泉的名字。


  他忽而笑道,「你果然和他們說的一樣,就是個普通的人。」


  梁泉沒有回應,而是用一根木棍捅了捅火堆,免得讓剛剛燃燒起來的篝火立刻熄滅。少年見梁泉沒有回答,臉色有些難看,微微動了動,「你為什麼不回答我?」


  「一個連偽裝都出問題的人,貧道並沒有回答的必要。」梁泉確保這篝火不會熄滅后,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裡面是兩個大饅頭。


  要是顧小道士眼下在這裡,想來是要哭天搶地的,梁師兄究竟是得有多喜歡吃饅頭!!


  梁泉的話讓枯瘦少年臉色大變,臉色陰沉,「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梁泉遙遙指了指對面的門,「你走吧。」


  他神情倔強地說道,「你不說清楚究竟是什麼原因,我就不走。」


  梁泉不說話了,安靜啃完了饅頭后,靠在身後的立柱閉目養神。


  少年氣憤地往前邁了幾步,卻在即將靠近梁泉的時候感覺到了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他背後發涼,謹慎地看了好幾個地方,一轉身發現正默默對著他背後的小劍。


  少年:「……」


  直到深夜,梁泉睜開眼眸,眼光看了眼角落裡縮著的少年,他的位置比起之前更為靠前了些,火堆的溫暖無意中也在吸引著他。


  梁泉從懷中取出一尊小石像,這個帶著喜悅的神情,但是平日里的喜悅能帶給別人同樣的享受,而這個小石像卻是非常詭譎,無論是那個笑容還是整體的形象,盯久了看越發的毛骨悚然,背後發涼。


  他摩挲著它眉眼的刻痕,總覺得這個小石像的模樣有些熟悉。


  這種熟悉感可不是什麼好事。


  半夜時分,少年曾驚醒了一次,卻只看見那年輕道人袖手而立,站在庭院中抬頭看月。


  夜色如水,微涼如洗,梁泉的背影清雋瘦削,少年只覺得莫名的感傷,像是窺探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他埋首在膝蓋上,一時間情緒變幻,想著梁泉的為人,又想起了來前的命令,他早被告誡在梁泉面前難以掩飾,但如此輕而易舉被發現,他還是有些奇怪。


  迷迷糊糊中想了許多,少年閉著眼睛又睡著了。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梁泉熄滅了火堆,起身步出殿門。


  少年似乎有所感,猛地驚醒,一睜眼就看著梁泉離開的背影,倏地大喊了一聲,「他讓我告訴你,天生萬物,輪迴不朽,你不可能逃脫的!」


  梁泉沒有回頭,踏著初露暖陽而去。


  少年獨自站在殿中,低頭看著地面的火堆,視線忽而落在他的手上,那細嫩的手指雖然染上了灰塵,顯得乾枯,但是那觸感依舊讓人深知這不是一雙孤苦無依的少年的手。


  他輕巧地撕下了臉上的一層皮,他不是他,而是她。


  「觀主說得不錯,他果真是個奇異的人。」


  梁泉不同她說話,純粹把她當做是空氣,讓她氣得牙痒痒的。可他卻在這前殿硬生生待了一夜,什麼都沒有做,她等到梁泉離開后,才隱約知道他是在顧全她的安全。


  這太興山,可不如它表面這般平靜。


  如此矛盾的舉動,讓她有些疑惑。可她攔不住梁泉,也無從得知他的所思所想,更不知道她的猜想是否正確。


  梁泉拾級而下,山路漫漫,可他踏著飛劍,一路徑直往弘農而去,速度倒也不慢。


  在三元觀和純陽觀接連兩次都沒有遇到他想要見到的人,梁泉有種預感,接下來或許還會有些不太好的事情發生。


  弘農。


  夏山和顧小道士兩人待在一處,顧清源正在督促著夏山的修鍊,自從夏山被激發了凶性后,許是被危機所逼迫,比起之前來更為用功了,更不用說他身邊還有一個自詡是小師叔的顧小道士。


  夏山又一次耗盡體內微弱的靈力后,靠在床柱嘆氣,「我什麼時候才能像師父一樣厲害?」他已經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軟在地上,最後還是因為地面太涼,才繼而轉移到了床上。


  顧小道士撿著顆花生米彈在夏山額頭上,「不要好高騖遠,師兄那樣的人物,我們拍馬都趕不上,好生修鍊才是正理。」


  他一邊督促夏山,一邊也沒有閑著,沒事的時候就畫符,免得梁師兄回來後繼續布置任務。


  「小道士,當初師父在山上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夏山突然想起梁泉在龍脈一事上的反應,把當初的好奇心又給撿起來了。


  顧小道士嘿嘿笑了一聲,「你要是叫我一聲師叔,我就告訴你我的猜測。」他乘機提出要求。


  夏山斟酌了片刻,還是抵不過好奇心的侵蝕,期期艾艾地叫了一聲小師叔。


  顧清源仰天大笑,拍案不止,顯然是非常高興,等到笑夠了后才對著眼巴巴看著他的夏山誠實地說道,「我不知道。」


  夏山:???

  顧小道士往後倒退了幾步避開面色猙獰正欲「大義滅親」的夏山,訕笑道,「師兄做了什麼,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我大概感覺得出來,師兄並不是很願意用它。」


  夏山嘟噥著什麼話,但是大概的意思也應該是再也不相信他的屁話了。


  顧小道士委屈了,他明明這句話說得是實話。


  無獨有偶,同個時辰,不同的地方,一場相似的對話也在展開著。


  「……梁泉知道得越多,就越不可能動用。懷璧其罪,罪不可估量,哈哈哈哈哈沒想到那老道,竟是教養出個悲天憫人的徒弟,實在是可笑,荒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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