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那太好了!」歸老婆子站起來, 一手握拳拍掌,激動道。
常伯樊給了蘇苑娘准信, 說三個皆能舉送出去, 但蘇苑娘放出了話,但話又留了餘地,這下有人激動, 也有沉得住氣的這廂沉聲道:「聽當家媳婦這麼一說, 這次只有一個機會?」
說話的是以公婆子。
歷來家族以孝治人。蘇讖最終為女兒定常家,是常伯樊頭上無父母,蘇苑娘不用侍候公婆,但沒有公婆,常家不缺長輩, 前世這些人壓在蘇苑娘的頭上, 讓她一退再退。
那一世, 有這些人拿身份迫人,也有她的妥協與讓步。這一世,她不知道能不能壓過他們,但勢必不能再回到前世那種局面了。
這也是蘇苑娘選擇正面他們的原因。
他們既然叫了她當家媳婦, 那就以她為主罷。如若不能讓他們敬著她兩分, 那讓他們畏著兩分,而不是不把她放在眼裡也好。
「我只聽說了已確切的一個, 」蘇苑娘朝以婆看去, 淡淡一笑, 「能確定一個, 已是我常氏一族之喜,您說呢?」
說是這般說,但落不到自己頭上,天大的喜事又與自己家何干?以婆擠了一個笑出來,道:「不知是誰家?」
「這個我就不知曉了。」
「這……」以婆看看常六公、常隆歸夫婦,與他們對過眼,又朝蘇苑娘道:「你這一面也不好見,我們都來了這麼一趟,我們三家現在都在這,都是再親不過的一家人,當家媳婦,你心裡要是有數,不凡現在就說出來,省的我們回去一家子又提著心,老是猜來猜去的,一家老小都睡不好覺,六公爺爺,隆歸夫妻,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她又轉向蘇苑娘:「當家媳婦,你放心說就是,我們一家人再齊心不過,絕沒有一家中了另兩家落選就生埋怨的道理。」
這漂亮話,說的人能說,聽的人是萬萬不能當真的。
蘇苑娘聽著,朝常六公、常隆歸夫婦看去,見他們默而不語,顯然皆認同以婆所說,想要一個結果。
果不其然,在自己的利益之前,臉面和他人的處境又算得了什麼。
這世間,哪存在什麼公理,皆為自己而活而已。
蘇苑娘也沒有失望,只是再經確認,更堅固了自己的想法罷了。
「我確實不知。」蘇苑娘看過他們,緩緩搖頭,隨即她面露深思,沉吟了一下,抬臉與他們道:「你們非要一個結果的話,不如等當家的回來,親自問他。」
聞言,四人飛快相望對眼。
以婆見她這嘴跟個悶葫蘆似的,不想說的軟硬兼施也問不出來,罷,她開的頭,「當家媳婦,是我說話太硬,著實是我最近太著急了,唉,這麼多年,家裡也沒出過這麼大的事了,心裡急,樣子就難看了點,還請你見諒個。」
以婆老辣,話說得出去也收得回來,這話一出,乍聽起來很是客氣。
蘇苑娘要是承了這份客氣,說出去了,那就是她這新媳婦膽子不小,敢壓族中長輩一頭,尤其這位長輩還是在族中德高望重的老壽星的老兒媳。
但蘇苑娘穩穩地承了這份客氣,她朝婉言道歉的以婆淺淺頷了一記首:「苑娘能體諒長者之心。」
她這話也挺客氣,但這坦然受之的態度堵得以婆心口一哽,憋著氣卻無處從說。
「哈,」以婆氣笑,笑了一聲,臉稍顯難看,「你能體諒就好。」
蘇苑娘熟視無睹,轉臉朝六公和常隆歸夫婦道:「六公和叔嬸要不要等?」
「伯樊忙,讓他忙他的,老夫就不打攪了。」常六公撫著鬍鬚,眼睛微眯,和藹可親道。
「我們就不等了,」常隆歸家出口的還是他媳婦,歸老嬸子一臉突逢大喜不知所措的忐忑不安,又喜又不安道:「知道有個中的就有個盼頭了,我們回家等府里的好消息。」
「是了是了,就不佔用你的功夫了,伯樊忙,你也沒閑著,我也回家等你們的好消息去。」常六公笑眯眯著站起。
顯得好似她是個噁心人、專來擺臉色的,以婆一看親戚在蘇苑娘面前這般會做人,她也不想顯了下乘去,站起來跟剛才的不悅沒有過一樣,笑著與蘇苑娘道別:「當家媳婦,難為你百忙之間還抽空見我這老婆子,謝謝你了啊。」
說罷,話尾不忘誇蘇苑娘一句:「一看你就是個賢淑媳婦,我們常家娶了你這樣秀外慧中的好人家閨女,簡直是祖宗顯靈。」
「謝以婆婆。」蘇苑娘陪同站起,淺福一記以示謝意,朝三人道:「我送您幾位出去,請。」
「不用了,你忙你的。」
「是啊,不用了,你忙你的。」
常六公與歸老嬸子相繼出言,蘇苑娘淡淡一笑,步履未停朝前走去,又回首:「六公公,以婆婆,歸伯歸嬸,請。」
四人被她送到了大門,等出了門,主府大門一關,一直未出一聲的常隆歸皺眉,甩袖道:「這精媳婦,也太精了。把我們三家請來,就說了一兩句話,也沒個准信,這不折騰人嘛!」
也不是,不是說了確定一個?歸老嬸子心忖著,但她不會當著外人的面駁自家男人的面子,她抬著眼皮,看向另兩人。
這時,常六公呵呵笑得一團和氣,「是喜事,是喜事。」
是喜事不假,但喜事如若不是你家的,到時候看你們家怎麼哭。以婆似笑非笑地瞥了裝和氣的老狐狸一眼,朝常隆歸夫妻淡道:「還看不出來嗎?找我們來立威的。」
「立威?」歸嬸子乾笑了一聲,見身邊的下人們不敢細聽,自覺退遠了,等他們退遠站定,她方小聲接道:「嬸子,恕我魯鈍,我怎麼沒看出來呀?」
你能看出什麼來?以婆作為自家府上的常家的主母,就是嫌棄人,嘴中也不會說難聽話讓人難堪,這廂嫌棄這族中侄媳愚笨,也只在心中輕嘲了一聲,嘴上溫聲淡道:「你們見過哪家新媳婦,像她這樣拜見不見,專門一道請三家見了,還如此談吐自如的,說她一點準備也沒有,你們信嗎?」
「一個新媳婦。」以婆抿嘴一笑,「我記得我當新媳婦的頭一年,別說見外人了,就是見自家的幾個人都戰戰兢兢,唯恐哪兒出了差錯犯了忌諱衝突了哪,話都不敢說,哪來的膽一約就是約三家人的。」
這麼說,是啊。歸嬸子朝自家當家的看去。
常隆歸心裡不爽快,但站在他面前的,兩家哪家都比他們家強。剛才他是心裡不舒坦,憋了半天一出門就把話放了出來,現在一見老祖家中的老兒媳婦這般厲害樣子,他拉了自家婆子的衣袖一記,朝兩人拱手,「六叔,以嬸,家裡還有事,侄兒先帶媳婦先走一步。」
他帶著自家婆娘趕緊走,怕再不走,就要生事端。
他跟他婆娘一走,以婆也不端著了。她跟常六公當了幾十年的親戚,兩個人也都是老人,再知對方底細不過,這廂只見她眉頭一攏,走了幾步,走到偏角處,與見狀隨機跟上來的常六公道:「六哥,我剛才的話你也聽著了,我不是隨便說說的,我怎麼感覺那丫頭連我們這些老東西都想壓一頭去啊?」
絕不是個善的。
常六公摸摸鬍子,臉上常帶的笑容淡去了一些,他搖頭道:「這家子,裡頭外面,怕是都要立起來了。」
「什麼意思?」
「你家那大媳婦,不是也沒在府里討著好?」常六公提醒了她一句。
「那是我那媳婦就是個蠢的,想學我,卻只學了表面的一層皮,說出來的鬼話連她自己都不信,叫人怎麼看不穿。」想起她那個喜愛自作聰明的媳婦,以婆臉色劇變。
到底是小了,學了點皮毛就以為自己八面玲瓏了,豈不知在聰明人眼裡,一眼就被看穿了。
「軟硬不吃啊。」常六公當沒聽到,就著之前他的意思接道:「在我們面前,也現過幾次了。不過,弟媳婦,我說句實話,你回去不妨跟老叔和我老兄弟說一聲,大樹底下好乘涼,以前樹不大,僅有的那點餘蔭庇護不到我們的頭上,現在這大樹可算是大了,能讓我們跟著沾點光了,可能過了這村就沒那店,我們這裡外上下可切莫因小失大,坐失大好良機啊……」
「難道還讓一個新進門的坐到我們頭上去不成?」以婆卻是想也不想道。
婦道中人,眼皮子就是淺,看到的就是自己那點東西,常六公心中嘲諷,臉上笑眯眯:「你就把我的話給文老叔和我兄弟一說,再聽聽他們是怎麼說的。這天也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以婆心裡不痛快,回去的路上也勸自己要看大局,但等到了家裡,一說起去主府的事,說畢,她忍不住怨怪道:「六哥說讓著她一點,看在她能幫忙的份上,說是這樣說,但她是我們常家的新媳婦,是我們家的人,她不幫我們難道還幫那不相關的外人去?她現在在主府裡頭上也沒個人壓著,我們要是不管著她一點,我看往後主府里的事,全都她一個人說了算!到時候有個什麼事,說她都說不得半句!」
她這話帶著氣,但道理還是在的。
族中公中的事,以往由主府主母把持,現在到了現在的新當家手裡,看他前陣子那把大房刮下的架式,看來是要把府中中饋和族中公中的事皆放到她手上。
眼看常家勢漲,這女子,一進門就握著金山銀山吶。
「要壓,但不是這個壓法。」以公看了眼老父親,見他沒出聲,臉色也沒變,於是放心地說了下去,「那小娘子,我見過,是個知書達禮還懂些道理的,這種小娘子罷,家世就擺在那,在家裡肯定被教過,認人有她的一套,但她才多大?吃過的飯,還沒你吃過的鹽多,懂的都是些咬哄人的大道理,你就順著她一些,時日久了,把她哄到手心,還愁她不乖乖聽話?」
世上就無好言哄不好的人,見丈夫如此說,公公也頗為贊同,以婆臉色回緩,「就是看著不像個好哄的,軟硬不吃的樣子。」
「這種人,要是把她哄到你這邊了,那才叫一個死心塌地。」這廂,以公朝老妻調笑了一句:「你不就是如此被我哄到了我這一邊。」
一個糟老頭子,當著老父也沒個正形,以婆白了他一眼,又見蘇文公一副什麼也未聽到的樣子,遂放下心來,沉吟了一下,道:「我試試。」
她沒把面子扯破,還捧了那新媳婦幾句,想來給人的好印象還是有的,且她這種長輩自降身份去討好她,那新媳婦想必也想族中有個能為她撐腰的長輩罷?倒也不愁不好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