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他很好,蘇苑娘朝他淺淺一頷首。
「苑娘。」
蘇苑娘朝等著他們的父母走去, 道:「好, 我知道了。」
常伯樊捏緊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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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山藥王廟裡的藥王爺是整個藥王廟最金碧輝煌的一處了,此前的藥王爺是木頭所制, 蘇府女兒認了他為干祖后, 就為他鍍造了一處銅身, 且每年都有蘇府的僕人過年之前過來替他補一道油,是以藥王爺每年都鋥光瓦亮、光可鑒人, 在整個臨蘇城都算得上最體面的神像了。
「苑娘,來, 給干祖問安請好了。」女兒一近, 蘇夫人朝她招手。
「是。」
「姑爺, 你一道, 來,把香拿好。」蘇夫人給女兒女婿發香。
「是, 岳母。」
一家人手持清香親手點燃, 三元腳前站著安寧和安生, 含笑看著這一家子。
「上輩在上, 晚輩蘇讖攜妻帶女今日上門拜見,今三月初八, 吾之干孫, 吾女蘇氏苑娘……」蘇讖開始說話, 敞明苑娘這一兩月所經之事, 跟藥王爺告知他多了個孫女婿, 孫女婿今兒還來看他了。
「師傅,你看,藥王爺爺在笑。」蘇讖說到末了,安寧扯住三元道長的袖子,抬頭與師傅輕聲道。
三元望過去,含笑盤腿坐立的藥王祖師爺似乎笑得更高興了。
他低頭,與女弟子笑道:「是高興你們苑娘姐姐帶夫君過來了。」
「是這樣了。」難怪了,安寧恍然大悟。
這一道是敬香,是進門給藥王爺打聲招呼,傍晚間還有一次要上九菜三湯的謝長禮,是蘇苑娘對藥王爺干祖過去一年對她的保佑的致謝。
吳師傅已架起了鍋爐,安生也不纏著來的姐姐玩了,嘴裡含著糖,來回跑著給吳師傅抱來柴火,一門心思忙得滿頭大汗。
蘇夫人親自帶著蘇苑娘擇菜。
蘇讖則帶著女婿去看藥王廟周遭的風景。
被岳父叫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的路上,常伯樊一路沉思。
蘇讖剛在蘇山懸崖下方不起眼的地方給他指出了一片樹林來,那一小片黑黝黝的地方,從上往下看極易被人略過,但三元道長曾經陰差陽錯下去過一回,是以知道那片地方長著什麼。
蘇讖帶女婿出來轉之前,三元道長突然叫做了他,跟他提了下面那片黑木林一嘴,蘇讖不明所以,三元喊了聲「無量壽福」,道:「就當那是祖師葯給干孫女的添妝。」
蘇家認祖師爺認的是「干」,而不是「義」,義親是認來的親緣,乾親卻是另一雙無血緣的父母長親,對小輩有撫養幫扶之責。
三元著重了「干」字,蘇讖好笑,但看道長鄭重其事,思忖方許,還是領了三元道長代藥王爺付的這份好心。
蘇府與藥王廟,早年就當親戚走動了。
干爺爺要給干孫女一些東西,自是長輩的心意。
是以蘇讖把那片林子指給了常伯樊看了,並道:「聽三元道長說,那裡幾百年都沒有人下去過了,幾年前他陰差陽錯下去過一次,方知那處已有黑木成林。」
這片黑木林,最長的少說也有幾百年了。
在衛國,黑為至尊之色,亦為不詳之事,是尋常人不能亦不想接觸之事物。而黑色的木材極為難見,百年難得一現,就更是如此,自衛國立國以來,只有開國太帝的棺槨是為黑棺,為純黑木抽制。
一小根黑木,就能讓人一夜暴富了,何況是一片成林的黑木。
常伯樊一路無言,待走近了,岳父喊他,方才回過神。
蘇讖喊住他道:「這事就不用跟苑娘說了,畢竟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東西是極富貴的人家用來做棺材當墓葬品的,尊貴歸尊貴,但可不是好兆頭好預意的東西,女兒家家的,不應碰這些。
拿到女婿手裡,用的地方就多了。
獻上去,有哪條路是打不通的?
乍聽三元一說,蘇讖路上不是沒想過要為本家拿上幾棵,讓長子在京城好過一些,但一想三元所說的話,他就散了這心思。
給女兒的,就是女兒的。
就憑這片林子,就可以讓女兒在常家穩穩妥妥立足了。
「可……」常伯樊一路思緒良多,心中可謂是五味雜陳,他娶苑娘,固然是因他真心喜愛她,另一半也全因她的身世足以匹配自,這同是常氏一族對她在外的憨傻之名私下頗有微詞,也恭迎她入主常為家族之母之因。
他娶的是蘇氏女,結的是兩家親。
可他並不需要她給出太多,他想娶她圖的從來不是她身後之物。
他是這般想的,可常氏一族的族人不會,岳父也不會真真拿他真心愛戀苑娘的心思當真。
這時,有個好親家,好岳父的好處就來了。
常伯樊知道跟蘇家結親能打開不少方便之門,但現在好處砸在了眼處,他卻只想苦笑。
苦笑是因他不可能不接,他無法拒絕。
這地方來得太及時了,過兩天就要運鹽進京,若是有這等好東西一同隨著進京去,有什麼事是不好辦的?今年常家的鹽錢想來很快就能到他們手中。
「收著罷,這是藥王廟給苑娘的嫁妝,這種東西不好交到她手裡打理,就交給你了,你放心用就是。」
「女婿受之有愧。」
「何愧之有?夫妻本一體,自你和苑娘成親,你們就成一家人了,同命同運,你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你的,分不了彼此,你用就是,這話是我跟你這樣說的,你聽就是,苑娘往後問起來,你就說是爹爹說的。」蘇讖見女婿苦笑連連,搖頭笑道:「不讓你跟她說,是覺得晦氣,你們才成親,就別讓她知道這些事了,往後等她長大知道這些事了,說一點給她聽就是。」
苑娘還小呢,蘇讖無法把這個天下所有不堪的事都攔著不給她看,但願她循序漸進,等再大點再知道一些事也不遲。
可不能一下子就讓她都知道了,會亂的。
「苑娘非常聰明,」常伯樊明了岳父的意思,可是,「我不想有什麼欺瞞她之事,尤其是關於她的嫁妝的。」
「哈哈,」這話不管真假,蘇讖聽了高興,帶著女婿往夫人女兒那邊走,「好了,先不跟她說,說了她也不在意,她就是個傻娘子,眼裡只有爹爹娘親夫君呢。」
常伯樊正要說話,這時,正在擇菜的蘇苑娘抬頭間看到她爹爹,當下眼睛一亮,叫了起來:「爹爹。」
看到常伯樊,她頓了一下,朝他不好意思一笑,也叫了他一聲:「常伯樊。」
被她第一次連名帶姓叫出名字的常伯樊一愣,忘了之前與岳父所說的話,快步過去,啼笑皆非地朝傻娘子道:「叫我什麼呢?」
「常伯樊。」
她還叫得挺高興的,常伯樊頭疼,「若不,叫孝鯤哥哥?」
沒嫁進來之前,她就是這般叫的,怎麼現在不叫夫君就罷了,連孝鯤哥哥都不叫了?
叫不出口,但叫名字好像也不應該?蘇苑娘飛快改口:「常當家的。」
常當家的被氣笑了,想也不想敲了一下她的頭。
如何是好?蘇苑娘朝走過來的爹爹看去。
蘇讖看到,笑罵:「沒規矩,哪有這樣叫自家夫君的?」
這廂蘇夫人已站起,擦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手,打算親手過來收拾女兒。
「當家的,」常伯樊眼角覷到岳母大人的虎視眈眈,連忙道:「叫當家的。」
「當家的。」蘇苑娘也看到一臉怒容過來的母親了,快得不能再快速速改口。
蘇夫人已過來,掐著她的臉蛋怒道:「還當你長大懂事了,現在連人都不會叫了?出嫁前怎麼教你的?」
娘親教了好多,但過去太久,不是很記得了,蘇苑娘軟軟地叫了她一聲,「娘親。」
「叫親娘也沒用,過來,我好好再教你一遍。」
這一教,直到蘇苑娘教得哈欠連天,等吳師傅做好菜,過來請夫人娘子,見娘子困得跟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還不忘睜大眼睛聽夫人說教,他心疼道:「夫人,不說了罷?菜都做好了,該去給藥王爺爺上香了,要不誤了吉時不好,且天快黑了,要不趕緊下山,路上就看不清楚路了。」
這才讓蘇夫人饒過蘇苑娘,饒是如此,她也不忘最後多斥了女兒幾句:「在外的規矩一樣都不能少,要不哪天他們拿這些來過來說道你,懲罰你,你往哪兒哭去?跟你說了千百遍了,不要留把柄到別人手中,怎麼就不聽呢?」
聽的,就是……
蘇苑娘拉住娘親點她臉的手抱著,眨了眨睏乏的眼睛,道:「聽的,可是我守規矩,不喜歡我的就是不喜歡我,只是由明裡改到暗裡,到時候分不清楚他們,就要更辛苦了,到底,無人認可他們打心裡就不想認可的人。」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女兒的話讓蘇夫人身子一僵,眼睛沉沉地往外看了一眼。
她家苑娘短短時日就知道了這麼多,她到底在常府經了什麼?
蘇夫人這時顧不上教女兒了,拉著她的手氣勢洶洶往前殿走,「走,去看看你爹爹和姑爺他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