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22章

  洛妍耳朵里嗡嗡亂響, 胸腔內那顆小心臟撲通狂跳, 幾乎無法呼吸。


  她死死握住一截筷子,險些將那筷子捏得變了形。


  心亂如麻。


  在秦斐生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地方,到死都痴迷於他的原主, 留下過許多蛛絲馬跡, 自從自己穿進來后,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致力於抹去那些痕迹,本以為已經做得很完美, 不曾想還是大意了,這麼快就被秦斐生髮覺並找到了線索。


  生日會的名冊, 那個名冊, 留下了原主的親筆簽名……

  洛妍屏住呼吸, 手腳冰涼,等待著凌遲到來的那一刻。


  「什麼?」秦斐生陡然拔高了音量, 黑眸中掠過一抹凌厲的暗芒。


  老魏擦了把額頭的冷汗,悻悻地道:「整本名冊都被泡壞了, 我已經翻過, 每一頁都糊得壓根看不清,別說名字了, 就連手機號都沒剩幾個完整的……」


  「都怪今年那場該死的颱風!」老魏又嘀咕了句。


  秦斐生屈指敲了下額頭, 眸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半晌,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 冷靜而篤定, 「再想別的法子, 給我找到那個女人。」


  聽到這話,洛妍緊繃的肩背驟然一松,筷子也隨即從指間滑落。她若無其事地站起來,飛快抹去額頭碎發間沁出的熱汗,背對著秦斐生淡聲道:「暖氣開得太高了,我去換下衣服。」


  她回卧室里脫下外套,換了件纖薄的乳白色針織衫,出來的時候,秦斐生已經放下了筷子,碗里還剩小半碗飯沒有吃完。


  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餐桌邊,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搭在椅子上,一下一下輕輕叩擊著,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細微的情緒波動還來不及漾開,已被那雙冷沉的眼睛徹底吞噬。


  顯然,他此刻的心情並不怎麼美妙,甚至可以說糟糕透了。


  洛妍收回視線,心底那股劫後餘生的感覺越發強烈。如果秦斐生知道了名字,知道了她就是五年前的那個女人,他會怎麼對待她?

  這個男人此刻的表現,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洛妍知道自己別無選擇。


  她抿了抿唇,坐回自己的位子,剛夾起一塊魚肉放進洛天碗中,秦斐生突然站了起來。


  「我先走了。」


  他淡淡丟下一句,匆匆離開。


  洛天撐起小腦袋,怔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白嫩的小臉皺成了一團。


  「媽媽,爸爸他怎麼這麼快走了呀?」拖長的小奶音透出幾分困惑。


  「爸爸他很忙,今晚只是和我們吃個飯而已。」洛妍細心地剔除魚刺,放柔了語氣。


  「那爸爸明天還會來嗎?」小傢伙歪著小腦袋,可憐巴巴地問。


  洛妍摸了摸他的頭,「媽媽不知道哎,你要是喜歡爸爸的話,以後我們可以多請他來家裡吃飯呀!」


  小傢伙拍拍手,興奮地眨巴著眼,「喜歡,我喜歡爸爸,我想要和爸爸一起吃飯。」


  又撒嬌似的搖了下洛妍的手臂,「媽媽,以後我要和爸爸一樣,也當大明星。」


  他神色認真,語氣也很認真。


  洛妍心口一滯,心想大明星算什麼?你以後可是統治地球的男人。


  她笑了笑,順著他的話茬接下去:「為什麼呀?」


  「當大明星了,我就能讓爸爸演我的爸爸了,我要每天叫他一百遍爸爸,爸爸爸爸.……」小傢伙咯咯笑著,揚起了燦爛的笑臉。


  他笑得有多燦爛,洛妍就有多心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可當著孩子的面,她只能拚命忍住。


  「媽媽我吃飽了。」洛天鬆開了手裡的小勺。


  「你去看會兒電視吧,媽媽去洗碗了,一會兒給你洗澡啊乖。」洛妍低頭收拾著碗筷,無意識的一瞥,看到對面的椅子上落了一串鑰匙。


  洛妍認得那鑰匙,是秦斐生家裡的。


  她立刻給他打了個電話過去,鈴聲響了很久,卻始終沒有人接。


  不會是心情不好所以不想接她的電話吧?這男人一向桀驁不馴,不接電話是常有的事,聽說還把老魏拉黑了好幾回。


  洛妍無奈地嘆了口氣,把鑰匙收好了,然後給秦斐生髮了條簡訊。


  【你鑰匙掉在我家了。】


  沒有迴音。


  秦斐生立在自家門外,雙手在兜里遊走一圈,卻發現鑰匙不見了。


  他眉頭一皺,剛掏出手機,幾道黑影無聲無息出現,朝他籠罩了下來。


  為首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低下頭,神態看似恭謹,語氣卻無半分敬意。


  「秦先生,請吧!」


  男人做了個請的姿勢,大廳的門頓時開了,正對著門的沙發上,坐著個和秦斐生長相有三四分相似的老人。


  老人頭髮烏黑,面容矍鑠,一身中山裝熨帖筆挺,銳利如鷹的深沉眼眸,正冷冷盯著秦斐生。


  秦斐生嘴角抽搐了下,呵笑一聲,闊步而入。


  那扇沉重的大門緩緩合上。


  「回來了。」老人沙啞著道,語氣不辨喜怒。


  秦斐生看都沒看對方一眼,徑直朝著卧室走去。


  「站住。」老人眸中飛快閃過一縷慍色。


  秦斐生腳步一頓,轉身脫下大衣丟到沙發上,施施然坐下,兩條腿往茶几上隨意一擱,低呵道:

  「叫你那幾條狗滾出去,別髒了我的家!」


  他神情中透著不加掩飾的厭惡和鄙夷。


  這話太尖利,客廳里的氣氛立刻劍拔弩張了起來。


  老人從沙發上彈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疾言厲色地罵道:「你這個孽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是嫌這些年還沒有丟盡我們秦家的臉面?這次你在外頭捅了這麼大的簍子,沒我在後頭給你收拾爛攤子,你以為這事兒能這麼輕易平息?我秦淮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不知輕重的混賬東西.……」


  秦斐生冷笑出聲,「我丟你秦家什麼臉?你秦家公開承認我這個兒子了嗎?你既然嫌我丟臉,當初就該把我一把射到牆上,一了百了了省事兒!」


  「好好好,」秦淮民怒極反笑,目中陰鷙無比,「孽畜就是孽畜,學再多的規矩也改不了畜生本性。秦家現在還是老子我當家做主呢,沒你這孽畜說話的份兒!你別以為老子我認了你,你就能在老子面前撒野,以後秦家就是你的天下了……」


  秦斐生掃他兩眼,面上冷笑更甚,「說完了?說完你可以走了。」


  「我公開和蕭釋齡是兄妹,捅了你的肺管子是吧?誰能想到在外面德高望重的秦老,一輩子無兒無女,私底下卻生了一堆私生子私生女,一大把年紀了還在外頭到處風流!我知道你最不缺的就是兒女,你愛找誰當繼承人去找誰,至於以後誰繼承.……」


  秦斐生頓了下,「各憑本事。」


  一字一字,冷酷如刀。


  秦淮民氣得渾身發抖,胸膛劇烈起伏著,咬牙切齒地道:「我怎麼就引了你這麼頭不仁不義的畜生進門?當初就該讓你這個白眼狼活活餓死在外頭.……」


  秦斐生突然笑了起來,在保鏢們警惕的視線注視下,走到秦淮民面前,微微俯身,倏然壓低了聲音。


  「您當初是怎麼對我的?嗯,我的好父親?」他嘲弄地勾起唇角,「用領帶試圖勒死我,大冬天把我摁在水缸里,逼我光腳去踩玻璃渣子,把我關在地下室電擊我.……需要我幫你再回憶下你那些變態的癖好嗎?」


  「生我的那個女人,她死那天想用你送她的領帶勒死我,我逃走了,她拚命追我,從樓梯上摔下來,結果給摔死了,嘖嘖,血流的到處都是。」秦斐生語氣陡然一利,「我固然恨她,可我更恨你,因為是你把一個正常女人活活折磨成了變態。」


  「我,和你們這些畜生不一樣。」秦斐生面無表情地退開半步,挺直了肩背。


  秦淮民氣得暴跳如雷,揚起一巴掌就朝秦斐生扇過來,卻被他給生生按住了。


  「我說過,不會再讓你有動手的機會。」秦斐生冷冷說道,一把推開了他。


  秦淮民朝後踉蹌了下,被保鏢眼疾手快給扶住了。


  秦斐生看著對方眼底映著的自己的身影,那道身影高大而勁瘦,渾身充滿了力量,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在黑夜中苦苦掙扎的幼小而無助的孩子。


  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底一片猩紅,轉身奪門而出。


  夜已深,街道上到處空蕩蕩的,他開著車如幽靈般遊盪著,抽完第三根煙后,他掏出手機,終於看到洛妍那個未接來電。


  手機在掌心翻了兩圈,不知不覺他到了她家樓下,仰望著那扇還亮燈的窗戶,眼底無聲的情緒起起伏伏。


  不知過了多久,情緒終於回歸平靜,他給她打了個電話。


  「我在你家樓下。」


  「行,我馬上把鑰匙拿下來給你。」


  洛妍飛快奔下樓,跑得氣喘吁吁,嘴裡呼出一團團的白霧,在路燈的映照下,那張清麗的面孔頓時朦朧了幾分。


  秦斐生接過鑰匙,淡淡移開了視線,眼看她就要轉身走了,他突然開口道:「今晚我能住你這兒嗎?」


  洛妍轉身,臉上寫滿了吃驚,「出什麼事兒了嗎?」


  秦斐生搖頭。


  「家裡床有點小,你要是不介意的話,那就跟我上來吧!」洛妍說道。


  兩分鐘后,洛妍將睡得正香的洛天抱進章冰瑩的卧室,躡手躡腳合上門,撓了撓頭,對秦斐生說:「你睡我和天天的卧室吧,那張床大一些,睡著會舒服點,我去給你換床新被子。」


  她取出被褥,跪伏在床邊,神情專註,一點點撫平新換上的被單。


  從秦斐生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針織衫外露出的那截雪膩脖頸,視線再往下,雙峰渾.圓,腰線下陷,身姿窈窕,纖細修長的小腿,更是惹人遐思。


  喉嚨莫名有些乾澀,秦斐生鬆開襯衣的兩顆扣子,無聲無息走到她背後,將快掉到地上的枕頭給撿了起來。


  洛妍正在抖被子,她抖動的幅度太大,整個人如弓弦般後仰著,一個沒防備失去平衡,猛的朝後跌了下去,她驚呼一聲,身子栽下去的剎那,橫斜里探出一隻堅實有力的胳膊,緊緊摟住了她的腰肢。


  洛妍猛然抬頭,對上了秦斐生深邃如海的黑眸。


  四目相對,空氣無端燥熱了幾分。


  她整具身子幾乎陷入他懷裡,兩人挨得那麼近,溫熱的氣息拂過彼此的耳廓,輕而癢,直往人心口裡鑽。


  兩人誰都沒開口,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古怪。


  終於,洛妍輕輕推開他的手,語氣有些不自在:「都鋪好了,秦老師你早點睡吧。」


  說完就出去了,步子邁得飛快,怎麼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第二天早上,秦斐生起床的時候,洛妍已經在廚房準備早餐了,洛天像只小尾巴一樣地纏著她。


  外頭的門鈴響了好幾聲,洛妍在廚房裡煎蛋沒聽見,秦斐生隨意壓了下蓬亂的頭髮,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個高而瘦的年輕男人,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斯斯文文的俊秀模樣。


  對方似乎沒認出秦斐生,略帶審視的目光掃過去,立刻端足了架勢,動作優雅的朝他伸出手。


  「你好,鄙姓傅,是妍妍的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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