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絕色謀士

  臨淵沉默地看了滄涴須臾。滄涴始終固執地凝視著他,不肯退讓分毫。臨淵眼底的神色深了些,反覆地摩挲著指腹下細膩的肌膚,雲淡風輕地開口:「如此貪心?」


  他倒是如今才知曉她竟還介意他不愛她。


  滄涴輕輕搖頭:「臣妾不覺得這是貪心。」


  臨淵反問:「不是貪心?」


  滄涴的指尖從臨淵的眉眼,一路滑至他的唇,指腹下溫涼的觸感令她頓住了下滑的動作,都說唇薄的人也薄情,臨淵卻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真正的薄情。


  若論臨淵對她的好,恐怕很多深愛妻子的男人尚且不及;可若只是論他對她的情,他的確薄涼得緊,連那份喜歡都少得可憐。


  她緩緩道:「臣妾以為,夫妻間最基本的便是需要做到真心相待。」


  臨淵深深地看了滄涴須臾,開口道:「涴兒尚且不肯交付真心,本宮又如何敢?」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繚繞在靜謐的浴室內,全然分辨不出喜怒。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臣妾已經是殿下的太子妃,再也沒有退路,可殿下的選擇還很多。殿下便不能容許臣妾這一點點的小心思嗎?」滄涴握住臨淵捏住她下顎的手,一點點拉下,臉上是一成不變的溫婉笑意。


  臨淵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他並不介意滄涴的貪心,他是介意她的心並不在他身上。


  滄涴抬手勾住臨淵的脖頸,踮起腳尖,唇輕輕覆上了他溫涼的薄唇,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隔著重重霧氣望向他,含笑道:「殿下可答應?」


  臨淵帶著滄涴的手撫上心口,將她擁入壞中,低低的聲音不遠不近地縈繞在她耳畔,帶著些蠱惑的危險意味:「我的心就在這裡,涴兒隨時可以來取走。」


  「謝謝夫君。」滄涴完全不畏懼臨淵身上的濕氣,抬手回抱住他。單薄的寢衣浸染上他身上的溫水,濕得徹底,她卻沒有半分鬆開的意思。


  她明白臨淵的言下之意,他不會阻攔她的痴心妄想,他也應允她想要他的心,可最終能不能讓他動心,便看她的本事了。


  「便如你所說,這是夫妻之間最基本應該做到的,我為你做的一切,你都不需要道謝,何況我只是答應你一個可能無法實現的要求。」


  臨淵在滄涴還未反應過來的瞬間擁著她掠身而上,明黃色的寢衣在眨眼之間裹上了他的身體,連她身上濕透的寢衣也被換下。


  滄涴便要從臨淵懷裡退出來,臨淵卻是直接打橫抱起她,頃刻之間移到了床榻前,把她放在榻上。


  滄涴見臨淵放下她便要轉身離開,似乎還要繼續去書房處理政務,近來朝廷瑣事繁多,她不是沒有察覺,但現在已是深夜,他竟是還要忙嗎?

  她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手臂,低低地喚道:「夫君,夜深了。」


  臨淵側身垂眸,兩人視線相撞。


  滄涴望進臨淵那雙微涼的眼眸中,他的眸光始終沒染上半分溫情,任是她如何撩撥,任是他對她如何溫情。


  她攀上他的手臂,青絲也隨著她的側頭而垂落在他手掌之中,她望了望他平靜無波的臉色,遲疑著道:「明日再處理政務?」


  臨淵沒有回答,僅是垂眸看著她。


  漸漸的,滄涴眼底的光芒被一點點磨滅,她鬆開了手,側身躺了下去,闔上眼睡覺。在她以為臨淵已經遠去時,卻感覺身側的床榻微微塌陷。


  旋即,他溫涼的唇輕觸在她額間:「睡吧。」


  滄涴沒睜眼,任由那股龍涎香縈繞在鼻息間,她遲疑了一瞬,抬手攀上了臨淵的腰身,頭也隨之靠了過去,緊緊依偎在他臂彎之中。


  臨淵抬手揮下明黃色的帳幔,帶上薄被覆在兩人身上,又為她捋順因為挪動而略微凌亂的發,方才道:「我守著你,不會再去處理政務。」


  燭火一瞬間暗淡下來,滄涴長長的睫翼在眼下投下一排密密的陰影,她的睫翼微顫了顫,那陰影也隨之顫動,她似乎猶豫了一瞬,越發擁緊了臨淵。


  臨淵察覺到滄涴的遲疑,手輕輕撫在她瘦削的背脊上,帶著安撫的意味。少頃,耳畔傳來逐漸平穩的呼吸聲,他微垂下眼眸,依偎在他懷裡的人已經安穩地熟睡過去。


  臨淵失笑,低頭,唇角輕觸在她柔軟的發梢上,到底還是個孩子,方才還信誓旦旦地說想要他的心,不過轉眼就沒心沒肺地睡了過去。


  他抬手輕撫在她恬靜安然的臉龐上,她在睡夢中似乎有所察覺,不適地蹙了蹙眉,他頓時鬆開了手,定定地凝視著在懷中安睡的人,眼底的薄涼在重重紗幔中越發冷寒,她要麼愛上他,要麼最好一生都這般沒心沒肺,不知情愛,他決不允許她依戀愛上其他人。


  ……


  ……


  ……


  第二日臨淵醒來時滄涴依舊還在熟睡,他凝視了尚且在睡夢中的滄涴片刻,輕而緩地抽回自己的手臂,翻身下榻,又為她捏了捏被角方才去上朝。


  但今日的早朝卻並未持續多久,以文桓帝拂袖而去告終。文桓帝離去之前,連下三道聖旨:放了臨祈;徹查邊疆防禦城牆中的骸骨來自何處;戶部侍郎秋後處斬。


  邊疆的流言未被壓制下來,日益泛濫,及至傳到京畿,已是漸漸變了味道,甚至被謠傳為文桓帝暴虐,誅殺了忠臣,怕怨靈索命,遂充忠臣一族骸骨於城牆之中,以邪血壓正。謠言之廣,七歲幼童傳唱。


  得知自己被釋放,但卻罰俸一年以追失察之責時,臨祈方才醒來,鼻息間依稀殘留著一股似有若無的素雅蘭香。


  他從容的接了旨,捻了捻指尖,擱在鼻息間輕嗅,那股蘭香似乎早已散盡,他卻莫名有些渴求,十餘年來,他從未有過一日睡得這般安穩,即便是服用安神散。


  眼角餘光里乍現一抹溫潤色澤。


  臨祈指尖捻起那塊碎裂的玉,祥雲飛鳳禁步碎裂后,繚繞的雲卻完整的保留了下來,那股似有若無的香氣似乎便是從碎玉上散發而出。


  他遲疑了片刻,記憶里麗妃醜惡的嘴臉又浮現在眼前,他眸中閃過深深的厭惡,捏緊了手裡的碎玉,乾淨利落地起身離開。


  臨祈方才走出宗親大牢,便見臨淵逆光而來。


  他微眯了眯眼,疑惑道:「皇兄怎地來了?」


  臨淵止住了步伐:「特意來等子佑,沒成想還是遲了些。」


  臨祈把玩著手中有些咯手的碎玉,寬大的廣袖完全遮掩住了他手中的動作,陰鬱也早已在眼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乾淨純澈:「勞皇兄操心。」


  臨淵負手而立,見臨祈無恙,開口道:「你素來愛潔,清玄宮的寢殿空置多日,無人清掃。牢獄又髒亂,想來你也已經多日未休息好,先隨我回東宮歇息一日再回清玄宮清掃也不遲。」


  清玄宮是臨祈現如今住的寢宮。臨祈因為過於愛潔,從不讓人進他的寢殿,哪怕清掃,也是他親力親為。在臨祈搬去清玄宮之前,他曾在東宮暫住過一年。臨祈離開東宮后,臨淵也未曾讓人撤了那寢殿。


  臨祈本想拒絕,手掌中微微咯人的碎玉卻是拉回了他的思緒,他略微一猶豫,到底疑惑佔了上風,應道:「既是如此,子佑便叨擾皇兄了。」


  他想知道滄涴身上的蘭香是不是真的可以減輕多年來一直困擾著他的夢靨,雖然前些時日他甚至和滄涴同床共枕過,但是那日他被人下了葯,毫無意識,也不知曉滄涴身上的蘭香到底有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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