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44 年夜飯
「再高點…過了, 往下，行吧就在這個位置。」肖徽站在較遠的地方, 指揮崽子貼春聯。
貼春聯是個新鮮事, 肖陽主動請纓，搬了個小凳子捏著紅紙, 按照肖徽的口令調整高度。
「姐，你有強迫症吧？我看這個位置已經差不多了, 隨便貼貼得了唄。」折騰半晌沒能完事, 肖陽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嚷嚷著抱怨。
「這才幾分鐘, 你有點耐心, 在往上零點五厘米…可以貼了。」肖徽確認過兩邊的高度，朝他走過來，滿意的看著整齊對稱的兩張紅紙，順手揉了把肖陽的頭髮，「挺好啊，貼的不錯。」
肖陽搬著小板凳，露出小狗乞憐的表情跟在肖徽身後，「那你能不能跟爸媽商量下, 把壓歲錢還給我啊。」
「不行。」肖徽無情的拒絕。
明天是除夕, 胡麗早早開始準備年夜大菜。肖建華換了工作后，假期正常很多, 過年期間都呆在家裡, 剛好能幫胡麗打打下手。
往常年夜飯, 即使家人齊聚，他們也是在外面飯店解決。難得見到父母共同準備年菜，肖徽躍躍欲試的想要幫忙。
「惠惠，你帶肖陽出去玩吧。」肖建華察覺到她的企圖，先發制人把她差遣出去。
「哦。」肖徽也知道自己不能進廚房，悻悻應了聲，守在門口多看了兩眼。
肖建華正在剝蒜，動作不算利落，但很細緻。
胡麗麻利的把明天要用的香菇木耳腐竹全部泡開，跟丈夫說，「你要覺得麻煩就算了，等會我剝。」
「還行。沒指甲不太好弄，坑坑窪窪的，等會搗成泥就看不出樣子了。」肖建華把蒜放進碗里，「還有啥？」
「你手邊的韭菜撿撿，明天包餃子。」
「行。」肖建華二話不說拿起韭菜，有些笨拙的細緻挑揀。這事特別瑣碎，他卻沒有厭膩的意思，還跟胡麗搭話說，「我覺得回臨東挺好的，雖然工資低了點，但是能陪你的時間多。」
「省省吧，你平常放假就躺在床上打呼嚕，那叫陪我了？」胡麗嫌棄的嘟囔。
「我今天早起了啊。你要是嫌我打呼嚕，叫醒我啊。」
「算了，看你也怪累的。」
肖建華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老婆你真心疼我。」
「咦，真肉麻！」
父母的感情向來挺好，結婚十幾年依舊蜜裡調油，每天散發狗糧。肖徽在外面守了幾分鐘，徹底打消進去幫忙的打算，跟肖陽到大院里玩。
「姐，咱們去放炮唄！」鳳城不允許燃放煙花爆竹，平常街頭也沒有擺攤賣炮的地方。肖陽憋了十幾年，現在終於解禁，滿腦子都想著點炮。
「你去吧，我在旁邊看著。」肖徽沒啥興趣，淡淡的說。
「放炮可好玩了，你不會我教你啊！」肖陽這些天總跟大院里的孩子玩鬧，已經掌握了許多搞事技巧。他攏起路邊的雪聚成小山包，然後塞了兩根長條形的小擦炮，掏出打火機點燃后飛快的跑開。
幾秒鐘后，伴隨著爆炸聲，邁著雪的小山包被炸開個小坑，碎紙屑和雪凝成的冰晶炸的到處都是。
「怎麼樣？好玩嗎？」肖陽興奮的問。
六歲已經掌握這項技能的肖徽滿臉冷漠，看他的眼神甚至有些同情。
「姐，你們女生是不是都不喜歡放炮啊？」肖陽見她沒有露出應有的反應，有些好奇的問。
肖徽冷冷的掃了眼，沒有接話的意思。她為了躲避父母的狗糧，才答應帶崽子出來玩。
結果鬧得場面一度非常尷尬，讓肖徽深切意識到，陪這崽子玩幼稚的遊戲，還不如回去吃父母發的狗糧。
「可是，我看到有些女孩也挺喜歡的，可能你膽小吧。」肖陽點點頭，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雖然自家姐姐是朵威武的霸王花，但看起來依舊是個文弱纖細的小姑娘，會害怕放炮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只是沒想到，她連這麼平常的事都會害怕，對比之下顯得自己更加勇敢了！肖陽挺起胸膛，感覺胸腔內熱血沸騰，充滿了男子漢的魄力。
無形遭受到挑釁的肖徽，本來不願意搭理他。可見肖陽表情實在太欠揍，她忍無可忍的奪過崽子手上的打火機，順手抽出他的盒子。
「你那樣炸不起來，我教你。」肖徽說著，蹲在剛才肖陽堆出的小雪包旁邊，借著上面炸出來的小坑挖出個梨形的洞，把盒子里剩下的炮呈放射形擺在裡面，印子聚在一起點燃。
做完這些，肖徽站起來轉過身，慢吞吞朝肖陽走過去。身後響起噼里啪啦的響聲，被炸起來的雪花紛紛揚揚鋪天蓋地。
肖陽看到走向他的肖徽，咽了下口水，忽然想起一句話——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果然，自己從最開始，就不應該指望有什麼事能贏過自家親姐，她就是一朵真正的，淬了毒的霸王花。
「姐，你真是太厲害了！」肖陽接過她扔來的打火機，滿臉崇拜的看著肖徽。餘光掃到停在後面的身影，揮揮手招呼，「師傅！」
衛玖剛拐出來看到肖徽，正準備朝她打招呼，突然被迎面而來的爆炸聲逼停腳步。
「你怎麼來了。」肖徽見他身上沾了雪片和碎紙屑，驚訝的問。
「從後面過來的，你沒看到我。」衛玖拍掉身上的東西，從驚嚇中平復過來，「還以為你蹲在那裡做什麼呢。」
「肖陽要玩的。」肖徽甩鍋操作非常熟練。
「師傅，你跟我們一起玩嗎？」被動背鍋的肖陽沒有察覺，還興奮的跟在衛玖身後，沉浸在喜悅中。
「你們在玩什麼？」衛玖被他扯著衣角抱住大腿，動彈不得，順勢問了句。
「就隨便轉轉，我家裡在做飯，我幫不上忙。」肖徽跟他解釋完，想起什麼似的說，「你不用忙嗎？」
「我家就兩個人，好對付，沒什麼要忙的。」衛玖讓肖陽纏得煩了，推開他，「夠了，你說要玩什麼吧？」
「耶！」肖陽原地跳起，雀躍的說，「那我叫我朋友過來。」
「哪個朋友？」肖徽和衛玖同時感覺好奇，密切的注視肖陽打電話。
很快，他們就見到肖陽口中的『朋友』，原來還是熟人。
白哲在路上踩到滿地血水，打濕了褲腿，罵罵咧咧走進大院里。
一抬頭，看到幾個熟人，「新年快樂，今年都快過了怎麼過不去你們呢？」
「你到底跟肖陽怎麼搞在一起的…」世界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
「這個，說來話長。」肖徽也覺得神奇，露出些許無奈的表情。
在這個喜慶的日子裡，他們也懶得多糾結這些，敷衍的帶過之後，四個人昏天黑地玩得近乎瘋狂。
直到昏晚臨近，他們才回到家，各自洗漱睡覺。
第二天終於到了除夕，從早上開始，家裡人就開始忙忙碌碌的。肖徽很少見過家裡有這麼忙的時刻，就連總偷懶耍賴的肖陽，都被差使著擦桌子掃地，忙得團團轉。
「等會去把垃圾倒出去，明天就沒辦法倒了。」胡麗在廚房朝他喊。
「為什麼啊？」肖陽有些奇怪。
「過年期間不能倒垃圾，會把運氣倒出去的。」胡麗一本正經的給兒子解釋過迷信的說法，催促他，「快去。」
「好了啦。」剛休息幾分鐘的肖陽站起來，不情不願提著垃圾袋走出門。
肖徽幫忙把家裡該收拾的都收拾好，在電視前支開大飯桌。
「哦，對了惠惠。」胡麗已經準備好大部分的菜，正在忙著包餃子，手上沾滿了麵粉。她探出腦袋說，「等會把你衛叔叔和小九哥叫過來，他們倆男的在家過年，應該沒準備太過，正好來湊湊熱鬧。」
「……咦？」肖徽有些遲疑。按理說，胡麗的說法沒什麼瑕疵，但過年這種時候，應該跟家人在一起，她去請衛玖，顯得有些奇怪。
可話說回來，肖徽想到昨天還在閑逛的衛玖，確實覺得情緒微妙。從他的語氣判斷，父子倆應該很多年沒有準備過年夜飯了。畢竟再怎麼準備，也只有兩個人守著空落落的家。
連桌子都圍不滿，沒個團圓的意思。
「咱們準備的多，就算加兩雙筷子也夠吃。過年就是圖個熱鬧吉利，別管那麼多。再說…」胡麗微妙的停頓了下，跟肖徽說，「在大院里都是一家人，分什麼彼此呢。」
肖徽從她語氣中，聽出其它什麼意思。
胡麗是個可怕的人，千年狐狸修成精。肖徽深諳這個道理，沒有多追問什麼，按照母親的要求踩著雪來到衛玖家。
衛玖穿著睡衣，踩著拖鞋，看樣子起床還沒有換衣服。他家裡安安靜靜的，只能聽到電視里千遍一律的祝福詞。
衛保明坐在沙發上，頭也不回的問，「大過年的，誰來了啊？」
他面前擺了半碗粥，還有兩個包子，看樣子應該是爺倆的早飯。包子是之前胡麗送過來的，等於說他們除夕大早上，只熬了半碗清粥。
過的還真是隨便，肖徽看到貼在門上的福字，感受到了強烈的對比。
「叔叔，是我。」肖徽回答。
「怎麼你來了？」衛保明聽到她聲音，連忙坐直身體，急急的把桌上東西收拾了下，「家裡亂的，真不好意思…你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我媽讓我來請你們一起吃年夜飯。」肖徽直接說明來意，立刻看到衛玖疑惑的目光。
她抿了下唇，整理措辭輕聲說，「我家裡準備的多…就，想叫你們來，聚在一起也熱鬧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