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43 年關
程父暫時忙完手邊的動作, 才抽出空閑抬頭看向自己女兒。
男人面容和身上,並沒有太多上位者的王霸之氣, 凝視程帆的目光非常柔和,像是所有的父親那般寵溺。
「過來啦,最近降溫你怎麼沒多穿點?」程父儼然習慣女兒新潮的打扮,只是對她褲子長度不是很滿意,「這種短褲夏天穿穿就夠了, 現在到冬天, 把你的長牛仔褲拿出來穿。要是覺得去年的過季了, 就再買新的。」
果然是女兒要富養, 難怪程帆現在變得這麼天不怕地不怕。衛玖這麼想著, 跟隨肖徽向程父打招呼, 「叔叔好。」
「好, 你們隨便坐,我讓秘書送蛋糕進來。」程父淡淡的跟他們打了招呼, 讓秘書送進來兩份零食。
他態度相對溫和, 卻沒有刻意套近乎, 看樣子並不打算干涉女兒的交友。程父招待完兩個人,又轉過去繼續跟程帆說, 「你什麼時候回來?」
程帆正低頭整理自己的背帶短褲, 隨口回答,「等他們回去。」
「那還要幾天嗎?你媽媽在家裡念叨你了, 擔心你住在外面睡不習慣。」程父慈藹的輕聲說著, 有些耐著性子哄女兒的意味。
程帆像個恃寵而驕的小公主, 滿不在乎的說,「我都上高中了,讓她別總是那麼擔心。這才兩天她就開始念叨…算了我等會回去瞅瞅她。」
「你媽媽就那個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在女兒面前,程父脾氣相當溫和,說話聲都不嚴厲。他又叮囑了幾句,見程帆露出不耐煩的樣子,才說,「那你帶你朋友去轉轉吧,需要什麼跟我打招呼。」
「好。」程帆點點頭,帶剩下兩人走出辦公室。
關上門走出老遠,衛玖咽下最後一口蛋糕,「你平常跟你爹那麼說話嗎?」
「是啊。」程帆知道他啥意思,挑高眉笑著問,「是不是覺得,挺不尊重,沒大沒小的。」
理論上別人的家事,衛玖不該干涉。但是他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有點。」
「你沒覺得,他看起來也沒啥霸道總裁的樣子嗎?」程帆滿不在乎的接過話,「我爸就是那樣,他在家是妻奴,嘮嘮叨叨的我媽都煩。而且我對他客客氣氣,他反而不習慣,那就是個抖M。」
衛玖無權評價他們父女之間的相處方式,只是覺得叫親吧『抖M』這個說法有些稀奇,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用這種方式,稱呼衛保明的情形。不過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他們之間關係親近的體現。
難得過來一趟,程帆興緻勃勃的帶他們參觀公司。他們沒有跟上班黨擠電梯,順著樓梯網上走了兩層,眼前景色跟底下辦公區截然不同。
程帆已經習慣這裡的構造,帶他們走到寬闊的房間正中,坐在柔軟的沙發里,整個人都陷了進去。
「這裡是茶水間和會客室,也是底下幾個高層休息的地方。」程帆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招呼他們,「快來,感受一下大公司奢侈的下午茶時間。」
「這才上午呢。」肖徽湊過去,無奈的說。
「在他們都上班的時候,我們躺在這裡,感覺比下午茶更奢侈吧。」程帆用腦袋在沙發上蹭了蹭,滿足的感慨,「人生果然應該像這樣,混吃等死才對。」
「……你的人生真有追求。」衛玖低聲嘟囔。
「你說什麼?」程帆問。
「你說的對!」衛玖從善如流的換了說法。
接下來,參觀完國際化的大型公司,下午程帆抽空回了趟家,身邊沒了電燈泡的衛玖和肖徽又到處浪了兩天。
鳳城這兩天降溫,卻還是比臨東熱許多。接連玩鬧幾天,衛玖原本為了找借口,故意弄出的感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趕在回去之前的一天,他終於沒有逃脫程帆的魔爪,被抓去染了個雪白雪白,跟薩摩似的毛,塞進返程的飛機上。
經過幾個小時的短途飛行,來自故鄉的霜雪整個裹住衛玖。
「好冷…」還沒走出機場,衛玖拉著行李箱走出通道,感覺到一陣滲人的冷風。
「你多穿一件吧,免得又感冒了。」肖徽叮囑了句,伸長脖子朝外看,「下雪了。」
「有啥奇怪的,又不是今年的初雪。」衛玖邊披衣服邊說。
今年在他們離開之前,雪已經下過幾遭了。每到冬天,臨東都會覆蓋在皚皚白雪中,一點都不新奇。
「咱們回來的時候,程帆還想跟來看雪呢。」肖徽說。
「別了吧,她穿短褲在這麼冷的天氣里走兩圈,腿都能凍掉。」衛玖拉好拉鏈,翻出自己那條圍巾搭在肖徽脖子上。
「唉,我不…」肖徽剛想說自己沒那麼冷。
話還沒出來,就被衛玖打斷,「帶上。」
他態度有些強勢,肖徽只好收回自己的話,乖乖把圍巾系好。
倆人沒有告訴家裡回來的事,因此並沒有人過來接。衛玖拉著兩個人的行李箱,帶著肖徽轉車回到他們那個小縣城。還沒到家,沿途看到街邊許多紅艷艷的攤位,掛著各式各樣的春聯福字。
算起來,倒真的要過年了。
這些年城市裡年味越來越寡淡,因為工作繁忙等各種各樣的原因,即使春節前後大家也很難團圓,久而久之『年』在肖徽的印象中,變成很形式化的概念。
然而落在臨東這樣的小縣城,過年可是大家眼裡的頭等大事,家家戶戶早早就開始準備年夜菜要用的臘肉醬鴨,卯足勁慶祝新一年的到來,借個好彩頭讓日子紅紅火火。
大院外面的燈都換成兩個紅燈籠,一路走過去還有其他孩子放炮留下的焦黑痕迹。前面還有幾個年雖不大的孩子聚在一起,鏟起地上的雪堆雪人。
在大人們都因為冷,縮在房子里不肯出來的時候,這些小孩子似乎成了最勇敢的人。
大院里的孩子們都跟衛玖熟,看到他了興沖沖的叫哥哥,喊著讓他幫忙。
衛玖放下行李,當真走過去幫他們把方臉雪人揉圓,才跟在肖徽身後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我們小時候,好像也一起堆過雪人。」肖徽若有所思的說。
「我要糾正你的說法,麻煩把一起兩個字去掉行嗎?」衛玖更正道,「老大,明明是你指使我。」
「可是你也沒有拒絕啊。」肖徽朝他笑了下。
「倒也是。」衛玖承認下了。
「所以,我指使什麼你都會照著做嗎?」肖徽說話時呵出白氣,慢慢消散在空氣中。
整個天地間彷彿都留著她的清香,回蕩著她的笑聲。衛玖凝視肖徽,乾脆的回答,「是啊。」
「那…」肖徽靈動的眼神稍稍顧盼,正好一片雪花落下來,落在她細碎的頭髮上,「啊,下雪了。你快回去吧。」
「好吧,你剛剛想說什麼?」衛玖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多問了句。
「沒什麼啦,有機會我告訴你,再見。」肖徽跟他揮揮手,三兩步跑進自家。
家裡三口人正在客廳里大牌,用糖果作為籌碼,看樣子戰況非常激烈。胡麗和肖建華跟前都擺了滿滿一堆,而肖陽眼前只有可憐的三個,恐怕再輸下去他只能靠做家務來換取籌碼了。
「終於到我,三個二!」肖陽興奮的舉著自己僅剩的兩張票,愉快的跳起來,「我終於贏了一次。」
「話別說太早了,都教了你多少次不聽。」肖建華憐愛的搖搖頭,抽出兩張牌氣定神閑的扣過去,「王炸。」
「啥?!」肖陽瞪大眼睛,吃驚的說,「你怎麼會有王炸,我剛出□□你怎麼不下?」
「哦,本來打算讓你一手,沒想到你那麼菜。」肖建華乾脆的把剩下的順子出下去,拿過肖陽面前的糖分給胡麗兩顆,「你還欠我一個,今年壓歲錢沒有了。」
「什麼?」肖陽聽到這個驚天噩耗,嚇得牌到掉到地上。他睜大眼睛,「你跟我開玩笑吧?」
「好端端的,我跟你開什麼玩笑?」肖建華語氣輕快愉悅,顯然是為了奪過兒子的壓歲錢而開心。他剝了顆糖放在自己嘴裡,轉過去看見肖徽,意外的說,「呦,回來怎麼不提前打電話?」
「打電話來你們肯定要接我。怪麻煩的。」肖徽放好行李箱,把圍巾摘下來疊好。
「姐姐!」肖陽咋咋呼呼的跑過來,抱著肖徽的胳膊,「來跟我打牌唄,他們老兩口欺負我!」
「明明是你技術差。」胡麗嫌棄的說。
「我都輸光了,你是我親姐,你一定得救救我!」肖陽故意擠吧擠吧眼睛,弄出兩顆金豆豆來,「他們連我壓歲錢都坑走了!」
「你為什麼要跟他們打牌?」肖徽把圍巾收好,脫下沾了雪花的外套走過去,欣賞他們的殘局,「鬥地主四個人也沒辦法玩啊。」
「那我們來打麻將!我肯定能翻盤的!」肖陽興緻勃勃的提議。
「得了吧,你姐剛回來,你就讓她陪你打牌啊?快寫你的寒假作業去!」胡麗打住他接下來的話,丟下牌站起來問,「你大老遠回來,餓不餓啊?要不要我給你弄點啥吃。」
「你坐著吧,我不餓。」肖徽按住母親的肩,讓她坐下來,眼尖的看到旁邊擺著的兩幅春聯,「我們家今年也貼春聯?」
胡麗目光順著看過去,大概明白了肖徽的意思。他們在鳳城的時候,到處是冰冷的暗色防盜門,很少有人走形式貼春聯。
「嗯。」胡麗應了聲,乾脆的回答,「咱們家今年也要好好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