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 說教
「同學, 你鞋帶鬆了。」
學校規定的課間跑步，肖徽跟在班裡男生後面勻速慢跑，忽然肩膀被後面人拍了下。
聽到提醒，她低頭瞅了眼，才發現左腳上的鞋帶鬆鬆散散拖在地上, 很容易被後面人踩。
「謝謝。」肖徽輕聲跟提醒自己的同學道過謝，跑出隊伍蹲在角落綁鞋帶。
隊伍旁穿著大汗衫露出膀子，頭上冒出白煙的體育老師跟過來，關切詢問，「這個女生，你怎麼了？要是難受下次早點跟班主任請假。」
「我鞋帶鬆了，沒事。」肖徽連忙綁好鞋帶, 解釋完準備站起來。
原本只是很小的細節, 肖徽正準備歸隊, 結果後面高二跟過來。
隊伍里衛玖眼尖瞅到肖徽身影, 腦子一熱直接跑出來, 遠遠問，「老師, 怎麼了？」
「沒啥事啊, 我看這小姑娘蹲在邊上問兩句。」體育老師回過頭, 瞅到他, 扯著嗓子訓, 「倒是你, 跑出來做什麼？別想偷懶, 快回去。」
八中教體育的老師是之前省體操隊教練，出名的體格健壯嗓門大，不需要喇叭也能喊得全操場飄蕩起回聲。
跑步中的同學們聽見，朝這裡瞅了眼，發出意味深長的『呦呦呦』，語氣裡帶著撞破姦情的唏噓。
先前發在貼吧里那幾張照片，雖然劉宣努力解釋過，但人都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因此在大眾眼裡，肖徽和衛玖湊到一起就是大寫的有姦情。
原本因為衛玖有點生氣，他們起鬨的勁兒蔫了點，安分好幾天。可九總生病回來，重新變成之前嘻嘻哈哈沙雕逗比的模樣。那些又皮又慫的哥們自然壯起膽，死命的煽風點火，半個月下來倒成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梗。
十幾歲的孩子，好奇心和八卦慾望本來就旺盛，因此這種事只要起了個苗頭，就會又越來越多的人跟風。
堵不如疏，衛玖也懶得費工夫壓制。聽說肖徽沒事，他拐個彎又回到隊伍里。
孟媛媛慢下腳步，等肖徽綁好鞋帶回到隊伍，才跟上她的步伐重新往前跑。
經過操場邊幾個老師跟前時，聽到他們輕聲議論。
「吳老師，你們班早戀的風氣，肯定不能縱容啊。」
「我們班挺乖的，幾個搗蛋的男生也沒處對象，哪有早戀？」
「我沒說男生！學校最近一直刮歪風，說你們班演講那個，跟高二…剛才他倆還眉來眼去呢。不是我說你，咱們當老師的，不止要傳授他們知識，私下作風得注意。」
「肖徽？」大老吳伸長脖子找到本班隊伍，朝隊伍後面的肖徽瞅了眼，「誰跟你打小報告？搞錯了吧？」
老趙還在羅里吧嗦數落，他們跑遠聽不到了。
學校操場一圈四百米，課間規定要跑六圈。
孟媛媛跑了四圈，已經累得氣喘吁吁，腳步異常沉重，剩下八百米幾乎是用命苟完的。
肖徽不動聲色的攙住她，往前又走了幾十米，才跟孟媛媛一起坐到旁邊看台邊沿。
「呼、累死我了。」孟媛媛雙腿有千斤重，怏怏癱坐在操場邊，接過肖徽遞來的水。
「慢慢喝，別嗆到。」肖徽提醒。
「謝謝你呀。」孟媛媛喝完水，覺得氣順了許多，她難堪的輕聲說了句，「你對我還是這麼好。」
「我們是同桌，互相扶持是應該的。」肖徽把她說過的話原封不動還回去，溫和的朝孟媛媛笑了下。
她懶得跟孟媛媛記仇，本來也只是針尖大的事。
「對！我不應該嫉妒你的。」提到這事，孟媛媛還是很羞恥。她靠在牆上裝了會死，鼓足勇氣跟肖徽說，「你真的太好了，如果你跟九總談戀愛，我應該嫉妒他才對。」
「你語氣別那麼認真。嫉妒他什麼的…難道你愛上我了？」
「你這麼好，乖巧又賢惠，我當然很愛你了！」孟媛媛終於是活過來了，撲過去抱住肖徽的腰跟人開玩笑。她說完，忽然意識到什麼，「你剛才沒有否認，難道真的跟九總談戀愛？」
「我現在否認了。」
「晚啦，我已經知道你的秘密了！」孟媛媛眼裡閃過八卦的光芒，瘋狂擠兌道，「你開始還對九總沒興趣呢，現在是怎麼了？也淪落到看臉了嗎？」
看臉嗎？肖徽想到衛玖那張充滿欺詐性的臉，自己也捏不準。
「別鬧啊，該回教室了。」肖徽避開她的話題，把孟媛媛拉起來。
她不覺得談戀愛是什麼需要迴避的話題，可自己跟衛玖確實不是那種關係。
但又不能否認太死，萬一衛玖哪天吃錯藥，開始主動進攻。自己防守失敗，現在的話可能就會打臉。
肖徽覺得曖昧糾纏的感覺很矛盾，默默的把所有過錯都歸在非要維持普通同學關係、自以為掩飾很好的衛玖身上。
有的人看起來狂宅酷炫像個霸總，實際上膽小怯懦，還跟小孩子似的怕打針。
離上課還有十幾分鐘，剛運動過的同學在加餐，班裡瀰漫著食物和汗水混雜的味道。肖徽刻意在外面拖了會，剛邁進教室就被同學叫住。
「肖徽，班主任讓你去他辦公室，有事要交代。」
「什麼事啊？」剛邁進教室的肖徽問。
「沒說。」
「好的，我去找她。」肖徽應下，跟孟媛媛分開後轉向辦公室。
打報告進去后，她發現辦公室里除了大老吳，還有老趙顧星嵐。
學霸小星星月考又成功拿下來的高二的第一，每天進學校時，還能從新光榮榜上看到他放大的名字。
肖徽走過去站在顧星嵐旁邊，從老趙手裡接到一張薄薄的安排表。
「下個月上面領導要來，你們也都知道了吧。咱們學校打算每個年級安排個同學，負責接待領導，介紹本年級教學情況。顧星嵐你代表高二，肖徽代表高一。」老趙簡單介紹完，又啰啰嗦嗦補充，「這次活動，校方相當重視，你們千萬別搞出差錯。」
「知道了。」顧星嵐收起安排表，從容回答。
「你們倆互相認識下，要是遇到困難可以互相商量。」老趙半強迫性的逼著兩人互相做完自我介紹，才大發慈悲揮手，「行了，顧星嵐你回去，肖徽留下。」
「好的，那我走了。」顧星嵐雖然滿頭霧水，還是按照老師意思離開辦公室。
肖徽仔細瞅瞅安排表，以為老師還有什麼要交代。
坐在旁邊的大老吳收到眼神示意，清清嗓子，悠悠發問，「肖徽啊，我聽趙老師說，你最近跟某個高二男生走的很近啊。」
「有嗎？」肖徽疑惑的問。
她當然知道高二男生指向誰。打從衛玖燒壞腦子后，兩個人在學校里沒有刻意避嫌，偶爾遇到會問候打招呼，相處確實輕鬆許多。
可畢竟分在兩個年級，碰面機會挺少，哪有走得很近？
「要是沒有，那些風言風語怎麼傳出來的？」老趙皺起眉，沉下臉教訓，「你是好學生，別總跟那些人混。」
肖徽抿了下唇，沒有接話。
「老師知道，你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現在你年紀還小，事事要以學習為重。」大老吳見肖徽的反應，知道是確有其事，擺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也開始跟她說教洗腦。
肖徽依舊保持沉默。她站的筆直，目光平靜的看著兩位老師。
大老吳依舊在絮叨，「我們沒有干涉你交朋友的打算，只是希望你分得清什麼朋友該交，什麼朋友不該交。」
老趙接茬，「像顧星嵐那種成績好的，你可以多認識認識。挺乖的孩子，別讓老師對你印象不好。」
肖徽緘默的聽他們批判、說教。
直到兩位老師說完，她才慢悠悠開口道，「謝謝老師們關心我，你們的意思我知道了。」
大老吳欣慰的看向老趙，「我就說了，這個學生乖。」
她剛說完，就遭到猝不及防的打臉。
「但是我沒有交不該交的朋友。」
「衛玖還不是？」老趙撕破臉皮，直接指名道姓的質問。
「他的確是我朋友，可是我認為他沒有到影響我學習的地步。」肖徽背脊挺得鼻子，說話聲不大，但底氣很足，「我跟他是鄰居，住在一個大院，正常交友難道違反校規嗎？」
「肖徽！」大老吳印象里，肖徽是個乖孩子，安安靜靜，根本不會頂撞反駁。她叫停肖徽，沉聲呵斥道，「現在到處傳你們早戀，對你影響很不好。你是老師眼裡的…」
「好學生…嗎？」肖徽向來討厭這種界定方法，但出於對老師們的尊重，她沒有直接嘲諷，還保持著禮貌的態度，試圖說服道，「我不知道判斷標準，你們拿來做反面教材的衛玖，他肯定不該是壞學生那類吧？」
「他整天在社會上浪，惹是生非，幾次鬥毆都有他！」老趙拍桌子站起來，氣惱的瞪著肖徽，「你這個孩子，我跟你吳老師都是為你好，你怎麼聽不進去呢？」
肖徽知道跟『大人們』講道理，大概是講不通了。在他們眼中，學生們觀念還未健全，自己認定的對錯是非就是一切標準。
「總之你以後跟衛玖遠點，別讓老師對你失望。」大老吳靠在椅背上，痛惜的看著肖徽，「你進學校就乖，我把你當女兒對待，有啥機會都給你。你要給我爭氣點啊…咱們就算要早戀，選也得選顧星嵐那種吧。」
倒是真把自己當女兒，間接相親都安排上了。
肖徽沉默的想著，把手裡安排表放回辦公桌上，「老師，我可能沒辦法勝任你們交給我的工作了。」
「你這孩子…」
「我先走了，老師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