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 預言家
季節交替期間, 溫度忽高忽低,導致流感頻發, 市醫院裡排隊的人相當多。
肖徽瞅見衛玖腳步虛浮,眼神渙散的模樣。聽他間或咳嗽一兩聲, 彷彿再拖半小時就該準備棺材的架勢,便給他掛了急診。
急診醫生替他量體溫時, 簡單詢問了大致病情,又吩咐衛玖張嘴,檢查了他的舌苔。
「幸好你來了, 要是耽擱到明天…」
「就痊癒了是嗎?」衛玖非常皮的接了句。
「都病成這樣了,還開什麼玩笑呢?要是等那麼快痊癒,你至於花錢來找我要簽名嗎?」醫生讓他拿出體溫計, 仔細瞅了眼,「三十九度,高燒持續兩天,狀況挺嚴重的。你這不是病毒引起的發燒, 吃普通的感冒藥肯定見效慢。現在病還在扁桃體,耽擱到明天怕是要惡化成肺炎了。」
醫生提筆,在病歷上鬼畫符似的寫了大半張紙。
肖徽歪過腦袋,琢磨不透他精湛的書法,問道,「需要住院嗎?」
「還沒嚴重到住院的程度, 先掛了退燒針, 我再給他開點葯。」醫生寫好病例遞給肖徽, 遲疑的問,「你是他妹妹啊,還是…」
「不是…」衛玖打斷醫生的話,啞著嗓子要否認。
「鄰居。」肖徽平靜的回答。
「哦,那你告訴他家人,讓按時把葯吃了,別仗著年輕不愛惜身體,否則以後有你受的。」醫生推了把眼睛,打好收費單給肖徽,「前面左拐繳費,然後把繳費單和配藥單給護士站。」
「好的,謝謝醫生。」肖徽跟醫生道過謝,攙衛玖往外走。
衛玖虛弱的伸過手,「繳費單給我吧,怎麼能讓你跑來跑去。」
「病號閉嘴,你現在沒有權利說話。」肖徽拍掉他的爪子,推著肩膀把衛玖按在過道的休息椅上,忽視衛玖意見乾脆的跑去繳費、拿葯、叫護士,所有流程做得井井有條。
在鳳城時,父母總是很忙碌,家裡經常只有她跟肖陽。
肖陽那崽子現在瞅著活蹦亂跳,皮得要死,其實小時候體質比姑娘還弱,大病不來小病不斷。平常有個感冒發燒,都是肖徽背他到醫院,幫他辦理各種手續。
大概是因為童年最脆弱的時候,都趴在姐姐肩膀上的緣故,現在肖陽對她有深入骨髓的敬畏和依賴。
輸液處沒有空床能躺下休息,外面等待輸液的病號里三層外三層。肖徽乾脆拖了個吊瓶架,把護士請到衛玖跟前給他扎針。
「小夥子看起來挺壯實的,發個燒而已,怎麼讓個女生替你跑來跑去的。」帶藍色口罩的護士姐姐蹲在衛玖跟前,調侃了句,示意他伸手。
聽到她的話,衛玖面子上掛不住,蔫蔫的伸出自己爪子,別過腦袋。
「要先打退燒針,你放鬆,綳太緊針頭戳不進去。」護士配好葯,麻利的擼起衛玖袖子提醒。
衛玖避開眼神,握成拳的手緩緩鬆開。
「再放鬆點,打個針而已緊張什麼啊,這麼大了還怕疼?」護士按按他緊繃的肌肉,無奈的再度提醒。
肖徽好奇的湊到衛玖跟前,用疑惑的目光打量他。
「不是。」衛玖讓她看得羞恥,啞著嗓子替自己辯解,「疼到無所謂,我有尖銳恐懼症,見到針頭…」
「暈針就暈針,別說的那麼文藝。」護士多少遇到過此類毛病,表示理解。
「咦?」肖徽見他確實緊張,小臂綳的都能看清楚肌肉輪廓。
她抬手擋在衛玖眼前,輕輕柔柔覆住他的視線,「好點了嗎?」
傍晚溫度很低,醫院的過道冷的滲人。
可肖徽掌心溫度特別高,帶著暖暖的香氣。
衛玖眼前暗下來,昏黑一片,只能聞到跟前的香氣,卻莫名的安心下來。耳邊迴響的聲音沁人心脾,甚至連漿糊般的腦袋都清醒了點。
護士姐姐見他肌肉慢慢放鬆下來,動作迅速的替他打完退燒針,又翻過衛玖的手臂插上吊瓶。
「兩瓶葯,這瓶滴完換小瓶,都打完喊我來拔針。」留下囑咐,護士姐姐寫了病歷卡后離開。
醫院裡人來人往,他們坐的這條走廊卻相對安靜,安靜的能聽到鼓噪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感覺到眼前的溫度撤去,衛玖才睜開眼。
肖徽把套在外面的厚衣服脫下來,將帶有體溫的那一面翻出來,一半墊在衛玖打吊針的手下面,另外一半蓋住他的爪子,把另外一隻也塞進去。
衛玖沉默的看著她連串動作,興許是由於生病,他內心感動之餘,忽然多出些許依賴感。
「老大,」衛玖情緒有些複雜,憋了會話才說,「你真是男友力爆表了。」
「生病了還皮啊?」
「沒皮,我認真的。」衛玖誠懇的說,「你要是個男的,我現在肯定感動的想嫁給你。」
「我要是個男的,放著那麼多漂亮姑娘不喜歡,為什麼要娶你?」肖徽單穿長袖,挨著她坐下,雙手捧著臉目視前方,鼓起腮幫子警告,「還有,別以為你生病,我就不計較了。之前那檔子事,我還生氣呢。」
「嗯…」衛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你氣吧。」
「等你好了,咱們再算賬。」肖徽想到這兩天陰鬱的經歷,蹙起眉瞪了他一眼,「你挺厲害啊,三兩句話就想跟我撇清關係了。」
「我沒這麼想…」衛玖想解釋,可見肖徽氣呼呼的樣子,又改口道,「我錯了,都是我的不好。」
「當然是你的錯。」肖徽翻了他一眼,扯過旁邊的塑料袋砸在衛玖身上,「朕罰你按時吃藥,快點好起來。要是明天再不退燒,我就…」
「送我三尺白綾?」
「跟你絕交!」肖徽咬著牙說,「反正這是你期待的,正好趁你心意。」
「我沒這麼期待!」她扣的鍋太大了,衛玖連忙撇清關係。
女生真是小氣的物種,一件事翻來覆去的說,剛才男友力爆棚的肖徽彷彿是自己的錯覺。
衛玖隔著衣服,抱緊肖徽砸過來的葯,突然覺得生病也沒那麼難受。
可能是醫院給的退燒藥效果太顯著,他甚至都不覺得身體發冷了。
「老大,你冷嗎?」衛玖見肖徽只穿了單衣,纖瘦的背脊靠在醫院慘白的牆壁上,身形瑟瑟。
「不冷啊,你還覺得冷嗎?」肖徽伸手摸了把他的臉,「溫度好像降了點,你要是冷,我去病房借床被子?」
「我沒覺得冷,就是看你穿的薄。」這兩天挺屍太久,衛玖嗓子干涉,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的,比平常難聽。
肖徽早有預見似的,從旁邊拽出來個保溫杯,擰開湊到他唇邊,念出直男經典回復,「多喝熱水。」
生病後,意外拿到小媳婦劇本的衛玖聽話的低頭,慢慢喝掉半杯餘溫尚存的水。
擰上杯蓋,肖徽把水杯抱在懷裡,才接過剛才的話題,「我不冷。我體質挺奇怪的,夏天不覺得熱,冬天不覺得冷,一件衣服可以穿四季。」
「……」你特么還是人嗎?
「而且,我也很少生病,即使冬天班裡一大班人流感,我也不會被傳染。學校組織長跑什麼,我總能拿第一。」肖徽說話時,有些苦惱的皺起眉,「可是他們都躲著我走,害怕我被傳染。」
「……」衛玖沉默的聽完,非常能理解那些人的感受。
肖徽長得乾淨美好,乍看文靜又羸弱,彷彿水晶做成的,一碰就碎。
即使知道在看到的假象背後,肖徽有著強大勇敢的靈魂,衛玖還是寧願受她流露與外的假象蒙蔽。
這個女孩子,天生就該被人捧在掌心沖寵著。讓人想把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全部都送給她。
到底是十幾歲的少年,身體底子好。
衛玖打完吊針,在醫院外找了粥店喝了兩碗熱粥,回家蒙起棉被結結實實睡了覺,滾燙的溫度便褪了下去。
清早,他拖著初愈的身體趕到學校。劉宣他們幾個瞅到衛玖詐屍,相當激動的圍上。
「九總,你可算活過來了,我以為你邁不過這道鬼門關呢!」
「去過醫院了?」劉宣湊到他跟前,見衛玖一副默認的態度,嘆了口氣,「早就知道我說話不管用,還是得靠肖徽。」
「你去找她的?」衛玖隱約猜到是誰透的消息,還是多問了句。
劉宣認下來,見衛玖沒有生氣的意思,吃了狗膽跟他進諫,「那個,其實肖徽那姑娘也沒你想的脆弱,沒必要把她護的太嚴實了。瞅瞅你搞得這齣戲,何必呢?」
「我知道。」衛玖淡淡說了聲,垂下眼,長長的眼睫擋住曜黑的眸子,「可我就想護著她啊。」
班會課,大老吳照例安排本周任務。
同學們聽到她安排的事情,個個炸開鍋。
「現在才十月份啊,為啥要開始冬跑?」
「都說了,這是陽光體育計劃,當然要有太陽的時候跑。等到冬天,那叫雪跑。」大老吳懟了幾句,扯著嗓子喊,「你們瞅瞅自己,一個個十幾歲的孩子,不好好運動。健康才是本錢,以後都給我乖乖跑步。」
「能不參加嗎?」
「想啥呢?這是全省統一活動,領導要來檢查呢。」大老吳翻出文件,瞧了兩眼,「到十一月份,市裡會舉辦中學生馬拉松大賽,第一名有獎品,你們都得參加。」
話音落,班裡怨聲載道,上下嚎啕。
肖徽眨眨眼,小聲囁喏,「flag收太快了。」
昨天剛拿來舉例子呢,今天就安排的明明白白。
「什麼啊?」孟媛媛沒聽清她的嘀咕,問,「你也討厭跑步?我們想辦法請假吧。」
「不,我只是覺得,我下次應該轉職當預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