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第八章
蘇拾歡從梁月家裡出來,站在樓梯口點了支煙。
來找梁月之前蘇拾歡猶豫了很久,她在過她自己那關。
高傳博給她的資料里,有梁月家大致的介紹,有她受欺凌時的照片,那張照片是偷拍的,像素不高,角度也不好,只能看到梁月的半張臉。
可就是在那半張臉里,蘇拾歡已經能夠看到全部。
梁月眼神里的倔強與黑暗,彷徨與孤單,似乎在以一己之力與整個世界為敵。
這種感覺,蘇拾歡實在是太了解了,所以她不敢輕易觸碰,她怕她自己會潰不成軍。
現實和她想象的一樣,梁月根本不想理會她,不管她是記者,亦或是警察,梁月都不再相信。
蘇拾歡吸完最後一口煙,把煙頭摁滅在垃圾箱蓋上,最後看了一眼五樓的那個小窗子,轉身離開。
蘇拾歡憑直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走到一個巷口的時候意識到了不對勁。
高跟鞋在青石板路面停了停。
蘇拾歡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從包包里拿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兩下,手機放到耳邊。
「喂?」蘇拾歡繼續大步往前走,「你說你已經看見我了?」
蘇拾歡佯裝回頭看,沒有人,巷子里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
「你在哪呢?」
話音還未落地,身後忽然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蘇拾歡心道不好,可是跑已經來不及了,耳邊一陣風,手機「啪嗒」一聲摔到地上,屏幕碎成蜘蛛網。
「你他媽裝什麼逼!」為首的依然是黃毛女,但是顯然人數比剛才多了很多,那些人有男有女,十七八歲的樣子,都沒有穿校服。
——黃毛女這是把她在校外那些雜七雜八的混子朋友們找過來了。
蘇拾歡心中厭煩至極——小小年紀,在本該純凈的校園裡搞社會上的這一套,不好的東西學的有模有樣。
蘇拾歡頓了一秒,勾起紅唇,冷冷一笑,「找幫手了?」
「你是梁月的什麼人啊?」黃毛女譏諷道:「她小媽?」
說完身後那幫人誇張又大聲的笑開來,蘇拾歡笑容一收,聲音狠厲,「注意一下你的措辭。」
蘇拾歡到底是比他們年長几歲,這麼一吼,唬住了黃毛女幾秒。
就在這幾秒鐘里,蘇拾歡的腦海里快速的搜索對策。
常言道,閻王好惹,小鬼難纏。
蘇拾歡可不想栽在這群小鬼身上。
他們現在氣勢洶洶的過來,一則是去找了幫手,二則應該是看到賀南征已經走了,只剩下蘇拾歡單槍匹馬,他們才敢貿然上前,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
就在蘇拾歡眼珠這麼一動的時候,街邊的一道身影被她瞥到。
心放回到肚子里,蘇拾歡直了直腰桿,傾城一笑:「你以為你們這麼做別人不知道?」
「不高興,就一起上啊。」
蘇拾歡又往那邊瞟了一眼。
賀南征,我可不信你不會衝過來。
果然,那群小嘍啰被蘇拾歡激怒,黃毛女揚手就要打,蘇拾歡懶懶的往旁邊一躲,那邊忽然衝過來一個人,狠狠抓住黃毛女的手腕,反手就是一巴掌。
黃毛女摔倒在地,所有人都傻眼了。
賀南征高高的站在蘇拾歡前面,顯得蘇拾歡嬌小美艷。
賀南征的這一巴掌,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黃毛女的臉一下就腫了起來。
賀南征打過她一次,她不知悔改變本加厲,那麼就要加重手筆,打到她記住為止。——這是賀南征的想法。
「你他媽是不是男人啊?你居然打女人?」
「人心腐朽,不分什麼男人女人,」賀南征指著黃毛女的鼻子看著其他人,「再有動手欺負人的,和她,一樣的下場。」
一句話,小嘍啰們連吵鬧都不敢了。
只剩下蘇拾歡輕輕的笑,賀南征回頭看了欠揍的蘇拾歡一眼,恨得牙痒痒。
「跟我走。」
賀南征拉起蘇拾歡的手腕走出人群。
這一路賀南征都沒說一句話,也不管蘇拾歡穿著高跟鞋是否方便,他大步邁著走的飛快。
幸好蘇拾歡穿高跟鞋的功夫驚人,也邁開大步,一扭一扭,妖精似的跟著。
「我還以為,能有幸看到賀隊一挑多打一場群架呢。」
這句話說完,賀南征更加生氣了,牙根的肌肉都看的清清楚楚。
蘇拾歡笑起來,加了一句:「不管怎麼說,賀隊專程過來救我,我還是很感激的。」
賀南征聽完這話再忍不住,狠狠把蘇拾歡的手腕一甩,「蘇拾歡,你他媽到底知不知道好歹?」
一大塊烏雲被風吹過來,天陰了下來,身後是灰色的樓房,腳下是青色的石板,蘇拾歡的紅唇成了天地間唯一一抹亮色。
蘇拾歡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白皙的皮膚上有一道紅紅的印子,「原來賀隊知道我的名字呀。」
賀南征擰著眉看著蘇拾歡。
蘇拾歡笑的愈發放肆,湊近賀南征,踮起腳尖輕聲道:「賀隊是怎麼知道的呀?」
不等賀南徵發火,蘇拾歡轉身往前走,回頭看著他,笑容消失,眼眸深深,「不過我還真的以為,像賀隊這種正人君子,斷不會為了我這樣的禍水,動手打女人呢。」
賀南征的目光膠在那道窈窕的背影上,良久都沒有動。
很多年前,賀南征沒有現在這麼成熟,聲音也不像現在這麼低沉,他還記得那次他被蘇拾歡氣的狠了,用尚還稚嫩的聲音罵了蘇拾歡一句「禍水」。
她居然記仇記到現在,小心眼……
有雨點落在身上,賀南征回過神,嘆了口氣追過去。
蘇拾歡不認路,走了幾步又丟了,手機被黃毛女摔碎,連導航都導不了,這一片的樓房都是按照同一規格建造的,長得一模一樣,蘇拾歡第一次來,能分清就怪了。
走到半路下雨了,蘇拾歡和賀南征說完那句話之後本就心煩意亂,心臟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這雨無疑相當於火上澆油,蘇拾歡乾脆不走了,下意識去摸煙。
「走反了。」
低沉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蘇拾歡緩緩閉上眼睛。
逼是裝完了,人他媽的也丟光了!
蘇拾歡長舒了一口氣,回過頭,嫣然一笑:「還得麻煩賀隊,送我出去呢。」
賀南征沒忍住,低低一笑。
明明他什麼都沒說,可是蘇拾歡感覺全辭海羞辱人的詞兒都朝她劈面而來。
修鍊了這麼多年,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力還是可以。
蘇拾歡的面上沒有什麼變化。
笑容美艷,聲音卻是咬牙切齒的,「賀隊笑什麼?有什麼問題嗎?」
雨越下越大,綠豆大的雨點密集的打在兩人身上,賀南征笑意更深,一手遮著頭,說:「跟我走吧。」
蘇拾歡如蒙大赦,跟在賀南征身後,用包擋在頭頂。
她的包挺沉的,要不然打黃毛女那一下不能那麼疼,舉了一會兒胳膊就酸了。
頭頂傳來低沉的一聲笑,在雨聲中顯得十分突兀。
——這已經是賀南征第三次笑了。
蘇拾歡自然知道賀南征在笑什麼,心裡堵著一口氣,不能出也不敢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蘇拾歡心中暗暗發誓,賀南征你給我等著,總有你哭的一天。
這麼想著,手上陡然一輕——蘇拾歡疑惑的抬頭。
她的包輕鬆的攥在某人的手上,遮在她的頭頂,賀南征輕描淡寫的看了她一眼:「走吧。」
緊接著他又問了一句:「帶的什麼東西這麼沉。」
「充電寶。」蘇拾歡答。
提到充電寶,蘇拾歡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霧蒙蒙的眼珠轉了轉,壞壞的笑起來。
「賀隊,我的手機好像在你身上吧?」
下著雨,蘇拾歡不得不加大了音量問道。
賀南征一愣,眼睛漫無目的的瞟了一圈,「嗯……但是現在不在我身上。」
「在哪?」
蘇拾歡又解釋了一下:「因為我的工作機被那個小黃毛給砸壞了。」
「著急用嗎?」
賀南征看了蘇拾歡一眼,扶額。
——再怎麼用漫不經心掩飾,也藏不住那雙大黑眼睛里的狡黠和得意。
笑容更是連藏都懶得藏了,蘇拾歡停下腳步:「在哪?現在過去拿吧。」
賀南征:「改天我給你送過去。」
蘇拾歡;「著急用。」
賀南征往前走了幾步,頭上遮雨的包走了,雨點又落到了她的身上,蘇拾歡趕忙跟著過去。
雨天路滑,更何況是這青石板路。
蘇拾歡的高跟鞋全是水,腳板往前走的時候滑了一下,腳腕狠狠一崴。
賀南征反應速度極快——快到什麼程度呢,很久以前蘇拾歡去採訪一位軍人,他們有一種訓練方式是杯子從桌上落下,要求這名軍人在不注意的情況下,在杯子落地之前接起來。
接住蘇拾歡是小事一樁,可是蘇拾歡不是杯子,她前凸后翹,美艷不可方物,當賀南征的手下意識的扶住蘇拾歡后腰的一剎那。
倆人都頓了一下,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蘇拾歡不沉,可是賀南征的鐵臂無比堅硬,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就連雨都小了似的。
直到蘇拾歡的眼珠轉了轉,賀南徵才反應過來,草,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