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殺人與被殺
天生棋牌館斜對麵的小旅館內,被叫做六哥的家夥帶著兩個壯碩青年走出房間,這種小巷子裏一晚上四五十塊的小旅館裏可沒有什麽攝像頭,哪怕沒有身份證也是可以入住的。
正月的天氣愈發寒冷,哪怕隻是待在旅館燒著暖氣的屋子裏也並不覺得多麽暖和,我悄然打開一道門縫,看著一行三人走下樓梯。
一樓前台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要不是眼角的魚尾紋沒法根除,這個模樣的她更像是個二八年華的女青年,她燙著一頭時髦的卷發,一身灰褐色的羽絨服完美的裹住她玲瓏有致的身軀,倚靠在軟椅上擺弄著自己的手指甲,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也許是因為老板娘的豔明遠播,這家小旅館雖然深藏在落後的老城區,大多數來過一次的男性牲口都會默默地記下地址,期待著下次光臨。
叫六哥的男人也不例外,以前的他也經常來光顧下小旅館的生意,帶著形形色色的女人嘿咻,幻想成眼前這個媚到骨子裏的女人。
雖說在附近道上也是個人物,但卻沒有一親芳澤的機會,因為老板娘的老公同樣不是善茬。跟老板娘插科打諢說幾個葷段子適可而止大家皆大歡喜是最好的結果,換做以前,六哥也隻是能想想。
但自從跟了光頭佬,他開始膨脹起來,數次輕薄眼前的女人,要不是老板娘本身幹的就是以色愉人的把戲說不定第二天緊挨著小旅館的下水道裏會多出來一具屍體。
哪怕是忙著辦正事,但撞上老板娘也還是忍不住調戲幾句,六哥骨子裏那副混不吝的性子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過來的。
一條土狗哪怕跟了狼王也還是條狗,最多培養成一個惡犬,歸根結底都還是一樣的。
“呦嗬,今晚老李又不在家?”
正在塗抹指甲油的女人白了他一眼,笑盈盈的說:“是啊,今晚我就住在206,就看你敢不敢來?”
“廢話,這有什麽不敢的!”被叫做六哥的平頭楞了一下,今天的老板娘似乎與眾不同,不過這並不影響他裝模作樣的硬氣一下,如果連說說都不敢,還怎麽在道上混。
“好了,有屁快放,看你這架勢是找我有事吧,除了陪睡,有啥就說啥吧。”
塗指甲油的女人頭也沒抬,嬌嗔一聲,她的眼力何其強,多年來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也學了一套察言觀色的本領,這個平常雖說總會說幾句葷話的家夥顯然不是專門下來調戲她的。
“嘿,剛才有個毛頭小子是不是闖進來了,他去哪了?”
平頭青年也沒繼續廢話,打了個哈哈,小聲問道。
老板娘有些詫異的坐直身子,冷哼一聲:“什麽毛頭小子,沒見過。”
平頭青年老神在在的從兜裏掏出一疊錢,具體有多少不知道,但至少有幾千塊。看到這個哪怕再是鐵石心腸的人都能笑出一朵花來。
老板娘不留痕跡的把錢接了過去,低下頭繼續修弄自己的指甲,輕聲道:“209房,動靜小一點,我這還要做生意呢。”
“嘿,放心。”
這種事顯然不是老板娘第一次幹了,這種來自外地的遊客不敲詐點錢怎麽對得起省城一行呢?
不過,這一次他猜錯了,平頭青年可不是為了敲詐錢,而是催命的小鬼。
從房間到樓梯口,該聽到的我都聽到了,揣緊懷裏救命的家夥什,快速回到剛才呆過的房間,鎖上門靠在牆邊。
幾乎是在我準備好一切的時候,敲門聲響起,我咽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氣。把那把隻有七發子彈的手槍握在手中,默不作聲的等待著。
果然,長時間的敲門沒人應答之後,門外的三人默契的對視了一眼,魁梧的漢子一個助跑砰地一聲踹開了這道木質門。
幾乎是在他衝進來看到我的一刹那,我緊緊扣著扳機的手指下意識的顫動了一下,一顆帶著火焰的子彈從槍管裏噴了出來!
巨大的後坐力震得我的手掌一麻,下意識的後退,躲避隨之而來的下一波威脅。
名叫老賴的家夥還沒反應過來,原本魁梧的像座小山似得男子緩緩倒下,重重的摔在地上,砰地一聲,擊潰了老賴的最後一顆神經。
他最開始做的,不是來奪我的槍,也不是逃走,而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也許沒人會懂這些在監獄裏養出來的情義,但老賴懂,這輩子能有個這樣的兄弟足夠他吹一輩子了。
但可惜,現在,一切都被打破了。
耳邊還回想著六哥的驚呼:“臥槽,那小子有槍!”說完,他慣性的側過身子跳出房門的視線範圍,逃之夭夭。
而老賴,卻是痛哭流涕。
“兄弟,兄弟你挺住,我現在就叫醫生來救你!”
“你不能死啊兄弟,咱們不是說好幹完這票就回老家娶媳婦好好過日子的嘛,是哥哥對不起你,我不該把你卷進來的!”
“兄弟……”
而胸部中了一槍的魁梧漢子並沒有這麽快死掉,也許他真的是太健碩了,連小鬼都不能輕易收走。
他疲憊的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的說著什麽,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老賴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死,也沒想過綁架有多危險,來錢快的行當除了販毒也就隻剩下綁架了。
他想的最多的是如何逃避條子的追捕,想的是自己以後娶個什麽樣的媳婦,有沒有魁梧青年的媳婦漂亮……
但這一切,都即將凋零。
因為,我毫不猶豫的把槍重新頂在老賴的頭上,沒有任何負罪感,殺人,好像也就是那麽一回事,為了生存,別無選擇。
殺人或者被殺,隻要是個正常人,都會自私自利的選擇前者,無可厚非。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六哥像條狗一樣灰溜溜的逃竄走掉了,魁梧的漢子仰倒在地上,口吐血沫想要說什麽。
而老賴,則是麵如死灰的跪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兄弟生機一點點流逝,卻無能為力。
也許是因為回光返照,漸漸地,魁梧漢子的嘴角微動,他能夠說話了,聲音不大,帶著一股子疲憊與眷戀:“賴子哥,俺想俺妹妹了,俺賺了錢還沒……”
戛然而止,極其突兀。
老賴的眼神被仇恨占據,他瘋狂的喊叫著,站起身來,衝著我撲過來。
毫無意外,在絕對的裝備碾壓下,僅僅隻需要一槍,他便失去了行動能力,身體拋成了一條弧線,嘴角微動,目露淒然……
巨大的槍聲刺激著旅館內的租客,有不明所以的人出來看看熱鬧,也有知道的人躲在房間裏頂住房門瑟瑟發抖。
一樓的老板娘也沒有了往日的淡然與魅惑,她慌忙的拿起手機,給自家老頭子打電話說著:“咱們店裏死人了,你快回來……”
她已經看到六哥慌張的跑了出來,而那個開槍的人顯然不是六哥,而是他們要找麻煩的年輕人,也就是我。
這個時候來不及多想,沒有什麽比命更重要,她跟隨著跑下來的租客一起出了旅館,抱頭鼠竄。
房間內,地板上躺著兩個被血液浸染的血人,一個已經斷了氣,另一個還在苦苦掙紮,我走到老賴的跟前,冷漠的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老賴吐著血沫咳嗽道:“孔……”
聲音,再一次的戛然而止,房間內徹底安靜了下來,兩人身上流淌的血液已經停止,逐漸冷卻。
之所以想要問問那個魁梧漢子的名字隻是覺得他不應該籍籍無名的死在我的手上,需要一個名字。
但,終究還是淪為龍套,連名字都沒有的龍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