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難以啟齒
我想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一幕，一個糟老頭子喜滋滋的端著碗鹵煮喝起來，老婦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說：“那還是大孫子重要。”
樸實無華的小屋裏莫名溫暖起來，不知道是誰帶頭，都哈哈笑著，也許一點都不好笑，甚至很想哭。但人就是這種生物，當著外人的麵會放聲大笑卻不會放聲大哭。
崔鈺喝完瓷碗裏最後一點湯，沒有剩下一絲一毫，她笑盈盈的望著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虎牙說：“好羨慕啊。”
是啊，多麽值得豔羨的一生。
固然平凡，卻渾身上下充滿故事，說上三天三夜也難以說完。
有很多夫婦都能白頭到老，卻活在斤斤計較的小事裏，沒有老頭子的豁達，沒有老婦人的通情達理，相敬如賓共白頭，共，是在說兩個人，兩個相愛，相互遷就的人，才能相敬一生。
這世上最幸運的事莫過於年輕時許下的誓言在老了的時候回憶起來都能開懷大笑，而不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還殘留著一絲惋惜。
不同於崔鈺幻想中的兩個人是我跟她，我想的最多的是陳紫薇，那個我許下誓言，要照顧她一輩子的女孩。
然而畫麵流轉，那個溫柔嬌弱的女孩變成狡黠嫵媚的於麗，卻至始至終都沒有想到過眼前的玉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夠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也不是說那些遇到了就喜歡上的人是屬於你的。
林美美像個旁觀者一樣，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默默思考。
這時候，我也喝完了瓷碗裏清香的老湯，擦了擦嘴角，跟老人道別。離開這家老湯鹵煮店，我不知道自己會在什麽時候再來到這裏，那個時候是不是已經人走茶涼，亦或者依舊如今日一般溫馨柔情。
分別時我掃過整間屋子，想要把它印在心裏，也許某一天，這間屋子裏滿是塵埃和蛛網，我想要記住它最值得驕傲的日子。
在最上方的牆壁上，忽然發現一張老舊的灰白照片，照片上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四五十度仰望天空，也許那時候的老頭子胸中也曾懷有萬千溝壑，但終究是歲月中泯滅殆盡。
現在的他每天陪著老伴滿足的過著日子，把每一天，都當做生命的最後一天，善始善終。
崔鈺出奇的沉默下來，我們緩步走在這條孤深的巷弄口，朝著遠處停留的出租車走去，那個師傅就是剛才問話的中年人，他還沒有走。
坐到車上，我忍不住問道：“師傅，你是在等我們吧？”
司機師傅點點頭，笑嗬嗬的啟動車子，說：“我出來的時候見你們也吃的差不多了，想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出來，反正在路上閑逛也是閑逛，多等一會說不定還有三個顧客呢。”
他從後視鏡裏看出崔鈺和林美美兩個人的美麗，有些感慨，眸子中除卻豔羨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想法。
在司機師傅的眼裏，也許我這個看起來跟他兒子年齡差不多大的年輕人真的是好福氣，卻不知道我的身世如何坎坷。
走了一段路，司機師傅才想起來問我們要去那裏，我把目光投向後座的林美美和崔鈺，等著她們的決定。
對於崔鈺來說，我在那裏，她就喜歡待在那裏，所以，主要的問題是針對林美美的。隻見她拖著下巴翻了翻白眼道：“我怎麽知道。”
倒是忘了，我們兩個沒來過省城的家夥恐怕隻記得兩個地方，一個是我們住宿的珠江國際酒店一個是帶給她心靈極大震撼的地獄鬼屋。
地獄鬼屋是不用想了，林美美打死都不會去的。
那麽她知道的地點，就隻剩下酒店，但是大白天帶著兩個女孩在酒店裏玩躲貓貓嘛？
“要不去千佛寺吧，那裏今天下午有一場法會，會很熱鬧。”崔鈺見我們兩個拿不定注意，提了一個比較中肯的建議。
這個地點我聽過，之前出租車大嫂說起過，但是我本身便對諸天神佛無感，也從沒有去拜過什麽神佛。
小時候，在我眼中，能吃飽飯才是硬道理，如果跪在佛像前能夠換一頓吃食，我絕對不會猶豫。
但是佛像並不能賜予我，所以，說起來真的沒有什麽卵用，至於什麽風水玄學更加不信。要是世界上多出幾個妖孽，所謂的平衡定律就算是被打破了。
“聽說那裏的簽很靈驗，去不去？”
這會說話的是司機，明顯有點著急，貌似前麵那個路口拐彎去千佛寺的話會近一點。
我回頭看到崔鈺一臉希冀以及小公主林美美那副打死不去酒店玩捉迷藏的樣子，說實話，哪怕再不想去，也沒有不去的理由。
就像很多人說去京城不去天安門前走一遭一樣，千佛寺在省城的曆史上可以追溯到八百年前，傳承久遠，是佛教聖地。
如果下次回學校跟林峰張明他們說自己去了省城，卻連千佛寺都沒去過，人家肯定還以為我吹牛呢。
得，哪管他牛鬼蛇神天上諸佛，走一遭看一看，不留遺憾。
確認了方向，司機師傅便沒怎麽說話，看他的樣子似乎也不是那種善於鑽營逗樂的，跟別的司機不一樣。
畢竟這個世界上最能侃的職業就是出租車司機，沒有之一。
就這樣，除了崔鈺偶爾找我說兩句話之外一路上便聽著音樂一閃而過，顛簸了半個多小時之後終於來到了聞名中外的千佛寺。
顧名思義，千佛，曆經八百年歲月沉浮，寺中的佛像又豈止千尊。
茫茫千佛山上，一條幽靜的小路通上山頂，意味著行諸般苦難得見真佛，路上的人不少，雖然沒有車，但爬上個半個小時在大冬天裏卻顯得異常暖和。
這時候一直緊跟在我身後的女孩，林美美麵色潮紅的盯著我，有些難以啟齒的想要說些什麽。
我笑笑，示意理解，知道她想要做什麽。
山上的樹木光溜溜的，沒有什麽遮擋，也許才隻是走到半山腰上，周遭沒有看到公廁，難不成如此貌美天仙的人物要在這茫茫山路上來一次淅瀝瀝嘩啦啦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