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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訂閱比例≥50%可正常閱讀, 否則需等三天, 補足比例可立即閱讀  葉氏措手不及,愣了下,方回神。


  正低聲和三房堂妹陸聽芊說笑的陸聽惠僵住,低頭閉嘴。


  這禮怎麼是給大房的?

  孟氏臉上掛不住,老臉漲紅, 不敢看旁人神情, 灰溜溜站了回去。


  陸老太太在一旁看得直蹙眉。


  老三媳婦就是眼皮子淺,白白現眼。那沈惟欽雖則是三房的親戚, 但依著長幼次序贈禮也是該的, 她竟這般急慌慌去接禮。


  待到禮物盡搬來了, 那長隨笑道:「小爺與次妃入宮去了, 諸位稍候。」他所謂次妃,自是指沈惟欽的母親,郡王次妃李氏。


  沈惟欽正緩步宮中甬道。


  他今日一早就著人備好了車駕,要去陸家正經拜會一回——上回去得匆忙, 不過打了個照面而已。


  爭奈尚未出門, 就遇著了傳旨的內官, 這便命人先將帖子和禮物送去陸家。


  皇帝宣他來, 不過問些無關痛癢之事,譬如到了京中可還習慣,如今落腳何處, 如此等等。陛見之後, 他北行出宮。


  李氏被太后召去說話, 他縱出了宮門也無法即刻轉去陸家,這便放緩步子,暗觀宮中光景。


  殿闕丹墀,宮室玉宇,一切都是那樣陌生。


  他依舊記不起自己是誰,只覺自己丟失了一段至關重要的記憶。他寧可丟失關乎學識的記憶,做個一字不識的白丁,也想尋回那段緊要的記憶。


  縱穿御花園時,沈惟欽耳中飄來女眷的說笑聲,有意避讓,才轉步子,就聽一道女聲揚起:「那是誰家子弟?」


  須臾,但見一娉婷少女裊娜步來。


  少女雲鬟高擁,珠環翠疊,一襲八寶七珍如意紋紫綃掐腰湘裙勾勒出窈窕身段,白皙腕子上套的一副金寶地鐲子,嵌一顆碩大的鴿血紅寶石,濃郁鮮亮的紅與長指上的蔻丹互為呼應,愈加顯出一段冶艷之態。


  沈惟欽看著少女一雙眼睛,卻是想起了陸聽溪的眼眸。


  眼前少女眼睛圓大,但非杏眼亦非桃花眼,黑眼仁和眼白均露出過多,睜眼望人時,雙目炯炯,顯出一股迫人的威勢,毫無靈動之氣。陸聽溪的眼眸也是大而圓,然烏瞳居多,眼形精緻,是令人見之不忘的秋水杏眼。水眸澄澈,眼神純凈,隨意一瞥,便是靈氣盈盈。


  一旁引路的內侍低聲告訴沈惟欽,這位是泰興公主的獨女,高瑜。


  沈惟欽來京后聽過高瑜之名。泰興公主為人強勢,教出來的女兒性子亦肖母,全不似個閨閣女子。高瑜心氣高,已至婚配之年,卻挑挑揀揀,遲遲未成婚。


  他聽說高瑜在作畫上亦十分自負,自覺畫技頂絕,可稱天下女子之魁首。但他卻覺這等人畫不出什麼好畫,所謂第一,不過是沒有被人外之人當面打臉而已。


  論輩分長幼,沈惟欽是高瑜的表兄,只略跟她點個頭算是打過照面。


  高瑜見沈惟欽竟這般便走了,向一旁的內侍問了他的身份,嗤笑道;「倒是有趣兒,一個鎮國將軍而已,架子擺得比親王都大。他這股冷淡勁兒,倒跟魏國公世子有的一比。」


  她先前也曾想過嫁與謝思言,滿京千金閨秀都巴著望著的豪門公子,若成了她的夫婿,旁的不論,僅是整日瞧著那些女人歆羨妒忌的目光,她都覺得渾身通泰。虛榮之心人人皆有,女人堆里的攀比更甚尋常。


  但謝思言全不理會她,她碰壁兩次,惹得謝思言不快,被整治了一番,只好作罷。


  高瑜盯著沈惟欽的背影看了幾眼。這表兄生得好,瞧著也是個傲到骨子裡的。


  她對侍從低聲吩咐:「去打探打探沈惟欽底細。」


  去往陸家途中,李氏道:「你若有與陸家結親的打算,娘今次就幫你留意著,看他家府上哪個姑娘堪為我兒媳。」


  沈惟欽緘默不語,低頭翻書。


  李氏看著靠坐馬車一側的兒子,心中大駭。


  她也算摸准了兒子如今的脾性,沉默幾同於默認。


  本是試探,如今瞧見他這態度,李氏道:「娶陸家女也好,不過這事不急,等他家老爺子那事了了,再行籌謀不遲——眼下時局尚未全然明朗,你這般著急忙慌和陸家攀的哪門子親?不過見面禮,竟送得那樣重,唯恐旁人不知咱們跟陸家沾著親故似的……」


  「往後陸家之事,母親少開言,兒子自有計較。」


  沈惟欽將書丟在一旁,心下煩亂。


  一字都看不進。他如今睜眼便是竭力回想,可缺失的那段記憶始終無法明晰。但陸聽溪與陸家卻能激起他的異樣心緒。


  到了陸府,和陸家眾人兩廂敘了禮,沈惟欽的目光從隨母出去的陸聽溪身上劃過。陸聽溪並沒看他,他收回視線時,反而和一道怯生生的目光撞上。


  陸聽芊慌忙掉頭縮頸,與眾女眷一道離開。


  沈惟欽皺眉,目中厭色一劃而過。


  兩批見面禮分送下去,陸聽芝拉著陸聽芊在後院四處串門。


  等串到陸聽溪這邊,見這小堂妹屋裡堆滿了各色擺件配飾,驚問她哪兒來這麼些好東西。


  陸聽溪道:「內中有些是雜物,素日堆在手邊,正好趁著今日歸置禮物,一併打整打整。」


  陸聽芊小心翼翼打量陸聽溪的書房。


  進門即可見一扇黃花梨博古紋畫屏,前置畫案,案上畫具一應俱全,後置黃地粉彩梅花綉墩。書案上擺一高逾一尺的紫金釉大卷缸,內里散放幾幅書翰字畫。架閣上銅胎掐絲的玉壺春瓶在菩提葉花窗透入的天光之下,流溢如玉潤色。


  非但有文人書房醉意書畫的格調,還滿盈女兒家的柔婉幽懷。


  因要練畫,陸聽溪自小就有自己的書房。陸聽溪天分極高,又勤勉好學,總角之年便才名遠播,還有人慕名上門求畫。


  女子遲早嫁人,識得幾字能掌家便是了,陸聽芊其實無法理解這個堂妹為何要多耗工夫習畫。她只是羨慕陸聽溪會布置,她一踏入這書房就眼前一亮,具體哪裡精妙也說不出,只是覺得處處透著舒雅。


  她若有這等玲瓏七竅心,必是全放在穿衣打扮上。


  陸聽芊忽見陸聽溪拿著個頗為精巧的匣子似要收起,上前隨手撈來打開:「這裡頭裝的是……」


  一枚透雕蟠螭的出廓玉璧呈現眼前。


  玉璧用的是秋葵黃玉石,色澤柔潤,玉璧廓外兩側、內環各雕一隻蟠螭。出廓玉璧乃璧中珍品,更難得的是,此玉璧上竟有古玉方有的沁色。


  「真好看!淘淘,這沁色可有說頭?」陸聽芊拿起玉璧端詳。


  「這沁色喚作『澄潭水蒼』,」陸聽溪一頓,將玉璧重新納入匣中,「這玉璧形制雖是漢代的,但實則是一枚仿古玉璧,那沁色是匠人做上去的。」


  陸聽芊本還想借來看看,見陸聽溪徑直收起,倒不好開口,只心裡仍惦記那玉璧,又引頸,巴巴看了眼盛玉璧的匣子。


  她覺著有些怪異,這樣別緻的玉璧,她怎從未見陸聽溪佩戴過?陸聽溪也彷彿並不想將之示人。


  陸聽芊行四,不似陸聽芝那樣活潑,陸聽芝和陸聽溪閑磕牙時,她只是坐在一旁聽著。


  陸聽芝說起了孔綸到訪之事。


  據她講,孔綸此番是來為劉氏說情的。


  「我聽我娘說,二伯母必是請了娘家人去侯府那頭說項,不然永定侯府那邊都跟二伯母那頭不親了,怎會讓自家世子來為二伯母講情。咱們那位隔房的孔表哥還帶了禮來,顯是為二伯母賠罪的。」


  孟氏膝下有陸聽芝和陸聽芊兩女,陸聽芝慣愛來找陸聽溪打牙撂嘴,孟氏前頭說了什麼,她轉回頭就能竹筒倒豆子似的全倒出來。


  陸聽溪對孔綸印象淡薄,只知他是個溫雅的勛門公子,今日路遇他,確是沒認出。此番若永定侯府那邊不出面,劉氏約莫會被休棄。


  「祖母卻還是沒鬆口要放過二伯母。你們猜孔表哥說甚,」陸聽芝聲音放低,「我才聽來的消息,孔表哥說會為咱家姑娘牽一門好親事,男家似乎是……是順昌伯府。原本孔表哥是要為我或四妹牽線的,但祖母說大姐的婚事更要緊,不必特特補償別房,況長幼有序,當緊著大姐。」


  陸聽溪本是隨意聽一耳朵,至此卻是一頓。


  大姐陸聽怡是二房長女,為人隨和嫻靜,偏婚事多舛,如今已將十七了,婚事尚無著落。孔綸若能牽來良緣也是好事,但和順昌伯家的這門親事卻是做不得。


  順昌伯府再過不久便會捲入一樁謀逆大案里,陸家若與其結親,勢必受到牽累。這也是那個夢告訴她的。


  陸聽溪忙問祖母是否當真應了,陸聽芝道:「這樣好的事,祖母自是應了。」


  陸聽溪揣著心事,陸聽芝兩人走後,著檀香去打探,結果並無二致,祖母已答應讓孔綸去牽線。


  陸聽溪總覺哪裡不對,永定侯府那邊原先已和劉氏不親了,這才幾天的工夫,孔綸怎就親自登門為劉氏說情,還做起了媒?是劉氏的娘家在其中做了什麼,還是另有隱情?


  陸聽溪思來想去,決定問問謝思言。他先前跟她說過如何與他傳信。


  她去尋紙筆時,路過一排圓角櫃時,想起一事,停了步子。


  書房裡只她一人,四下闃寂。


  她自櫃中取出先前被陸聽芊瞧見的那個盛放玉璧的匣子,目露疑惑。


  謝三公子拍拍江廓,笑道:「我這兄長向來待人冷淡,又急著去見伯父,莫放心上。」


  江廓勉強笑笑,又看了謝三公子一眼。


  這謝公子特意提一嘴,卻不知是真怕他放心上,還是反話正說。


  魏國公謝宗臨聽到書房門開,回頭看去,一眼就瞧見滿身風塵未除的兒子。


  兒子身上仍著披風,顯是未及更衣便來見他了。


  謝宗臨倍覺欣慰。


  雖則他這兒子平日里疏淡,但如今離家日久,到底也還是挂念他這個父親的,不然為何這樣急吼吼地來見他。


  謝宗臨老懷甚慰,越想越舒心,面上卻是半分不顯,淡淡道:「待會兒拾掇拾掇,去拜見你祖母。你離家這一兩年,她老人家時常念叨你。」


  謝思言應是,又問安幾句,話鋒忽轉:「兒子已暗中去信孫先生,他過不幾日就會出面為陸家斡旋。」


  謝宗臨尚未從方才的快慰中回過味來,正打算趁勢端著臉查問幾句功課,忽聞此言,一頓:「你為何摻和此事?」


  兒子話中的孫先生指的是戶部尚書孫大人。這位孫大人可是難請得緊,但那是對旁人而言。擱他兒子這兒,就是幾句話的事。


  「一則,陸家與謝家也算是沾親帶故,搭把手廣結善緣,說不得往後還有求報之時;二則,陸老爺子不能出事。」


  謝宗臨默然。如今朝局波譎雲詭,兒子此言何意,他自是瞭然。


  「兒子有法子保陸家無事,但兒子此舉不宜聲張,父親心中有數便是。」


  兒子行事,謝宗臨向來是放心的,擺手道:「得了,父親知你有自己的考慮,謹慎些便是。先去更衣吧。」


  謝思言退了出去。


  謝宗臨靠到椅背上啜茶,忽思及一事,頓住。


  他方才只顧著思量第二條了,那第一條……謝家往後要跟陸家求什麼?還廣結善緣?他兒子知道善緣兩個字怎麼寫嗎?


  他這兒子從不是多管閑事之人,向來謀定後動,何況陸家這事其實棘手,他是絕不會為往後虛無縹緲的所謂回報就攬下這樁麻煩的。


  謝宗臨思前想後,覺得第一條約莫只是湊數的漂亮話,思言出手的緣由應是在第二條上。


  朝局牽繫著謝家,說到底思言還是為了宗族。


  謝宗臨嘴角微揚,心中大慰,兒子果然成長不少。


  拜望了祖母,謝思言回到自己的院子鷺起居。命人烹了一壺萬春銀葉,他坐到書案後頭,一面吃茶一面聽長隨楊順稟事。


  待他聽罷沈安之死的前後,冷笑森森:「果然是個狠人,終究是走了這條路。」


  楊順不懂世子何意,怎生聽著倒像是沈安設計陸姑娘,蓄意赴死?

  謝思言慢條斯理吃茶。


  這世上能讓一人永生銘記另一人的法子統共就那麼幾種,除開終身的陪伴,便只剩下刻骨的愛、銘心的恨,以及以命施恩。


  如若前三樣無法達成,那還有什麼比「因你而死」更深刻的呢?死得越慘,記得越牢。


  什麼救命之恩,全是假的。


  沈安心機深重,正是看準了陸聽溪不是個輕易忘恩之人,這才設計這麼一出,為的不過是讓陸聽溪牢牢記住他。


  他這是終於發現自己不可能娶到陸聽溪,才做出的瘋狂之舉。即便放棄大好前程也在所不惜。


  死了倒也省些麻煩,若再不死,他恐怕就要親自動手。


  楊順追隨多年,每每瞧見世子陰冷的面色,仍會膽寒。這世上但凡得罪過世子的,有哪個能討得了好。


  不過,那個花兒似的嬌嬌小姑娘,是絕無僅有的例外。


  謝思言想起「陸聽溪」這個名字,胸臆間瞬時湧起一股激蕩熾烈的火浪,嘶吼著、翻滾著,下一刻就要呼嘯而出。


  他問陸聽溪如今可在府上,楊順硬著頭皮道:「似是……似是不在。陸姑娘今日一早便出了門,聽聞是去給陸老爺子祈福,外加給……給沈安掃墓。」


  楊順話未落音,便聽「啪」的一聲,世子按下茶盞,起身便往外走。


  陸聽溪眼下還滯留道中。


  方才沈惟欽發現陸家三房竟與他有淵源,便和她兄長多言了幾句。


  陸聽溪在一旁等待時,左嬋卻是絞緊了帕子。


  她方才在馬車中等待母親,沈惟欽到來不久母親也回了。她得了母親的暗示,才知眼前的沈惟欽就是要與她議親的那個宗室子弟。


  她先前就聽母親隱約提過,她要跟一個宗室子議親,但一聽說不過是個鎮國將軍,就沒了興緻。


  鎮國將軍歲祿少,無封號,子孫還只能降等襲爵。總之,這爵位不值錢。


  她對這門親事滿懷怨氣,當時也便未留意細節,是以方才並不知沈惟欽就是那個要與她議親的。


  但她現在轉了念頭。看在沈惟欽生得逸致翩翩的份上,她忽覺勉強可接受。只是想起沈惟欽那釘在陸聽溪身上、拔都拔不開的目光,她難免心下不快,陸聽溪處處都要壓她一頭。


  陸聽溪見兄長與沈惟欽敘話畢,欲上馬車,卻聽身後有人走來。


  左嬋笑吟吟上前:「過幾日是我的生辰……」


  陸聽溪見左嬋伸手來拉她,側身躲閃。


  她才避開,驟聞悶響,低頭一看,左嬋手上的翡翠手串掉到了地上。


  左嬋撿起手串查看一番,心痛道:「這手串是我新得的,水頭最足,我花了兩千兩銀子才買來的……」


  陸聽溪生於膏粱錦繡,閱遍珍奇,掃一眼便知那手串根本不值那個價。


  「聽溪妹妹下回記得小心些,我也不過是要問問妹妹屆時可否賞臉光臨,妹妹何至於這般激動……」


  陸聽溪暗笑,她方才根本連左嬋的衣角都沒碰到,左嬋竟就要嫁禍給她。


  左嬋拿帕子小心擦拭手串:「這珠子都裂了,往後怕是戴不了了……也虧得今日遇見的是我,不與妹妹計較,若是換做旁人……」


  手串實則並無一絲損傷,她方才是看準了下面是鬆軟泥土才扔的。擦拭乾凈,她正欲收起,手腕猛地被碰了一下,她手一松,眼睜睜看著她才擦好的手串脫手墜下。


  這回落得偏,那地方正聳著一塊嶙峋怪石,手串不偏不倚砸到上頭。


  這下珠子真裂了。


  往後真戴不了了。


  左嬋驚呼。這手串雖不值兩千兩,但也確是上品,兼且樣式別緻,她十分喜愛。


  如今竟硬生生被陸聽溪摔了!


  左嬋捧起慘不忍睹的手串,心痛氣惱無以復加,定要讓陸聽溪賠,全沒了方才的大度之態。


  陸聽溪笑嘻嘻道:「左姑娘在說甚?方才兩次不都是左姑娘自己脫手弄掉的?我還納悶兒左姑娘說什麼不與我計較是何意。」


  左嬋吃了悶虧,氣得隻字難言。她瞧得一清二楚,確實是陸聽溪碰的她。只是陸聽溪那小動作極快,兼限於角度,在場餘人怕都沒瞧見,只她看見頂什麼用。


  她忽而轉頭,捧了殘破的手串給沈惟欽看,請他評理。


  陸修業看得忐忑,挪到妹妹跟前,打算先把人護住再說。


  他也是剛得知沈惟欽是來跟左家議親的。沈惟欽爵位不算高,沒道理為了他們這些不痛不癢的親戚去得罪未來岳家。沈惟欽方才不知左嬋身份,如今知道了,必會加以回護,恐會讓妹妹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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