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愛是一道光
老穀讓楊飛雲將自己扶起來，說是要寫字給瘋大雞這個文盲看，楊飛雲擰不過，隻得將老穀扶了起來，卻用一隻手扶住了老穀的後背，另一隻手則是緊緊的攥著老穀的手，就像是一個極害怕迷路的小女孩。
??老穀順手折了一根樹枝，然後走到瘋大雞麵前，說道：“來來來，我看你也是可憐，今天就來指點你一下，這個靈字，到底該怎麽寫。”
??然後在地上的沙子中，歪歪扭扭的寫了一個人字，問瘋大雞道：“這個字你可認識？”瘋大雞下意識的抬了抬雞頭，冷哼一聲道：“不就是一個人字嗎？我當然是認識的。”
??老穀哈哈一笑，一邊在地上塗畫著，一邊就講解道：“這個玩意啊，他一開始時是個人，後來啊，他長出了兩個雞翅膀（說到這裏，往人字兩邊各加了一點），他就覺得自己要火了，他已經不能算作一個人了。最後啊，他頭上就長出了雞冠（說著又往火字上麵加了個彐），這下就更不得了咯，這支失心瘋的瘟雞就認為自己是個靈了，哈哈，哈哈。”
??瘋大雞辯解道：“誰說上麵那個彐字是雞冠？那明明是三花聚頂好不？一，二，三，你看，剛好是三道！”
??老穀聽他這麽一辯解，更加放肆的笑道：“你個破落戶，你連廟都沒有，你既受不起香火，也走不出這一方世界，就是一個普通人也比你強得多。你以為上麵那個真的是三花聚頂嗎？我呸，你看清楚了，那明明是個掃把星的符號，你個掃把星，遇見你的人要倒黴，你自己卻更加倒黴，我看你不如將頭上的雞冠扯下來掃地用，再將兩隻雞翅膀割下來烤了吃。上天一看，哎，這原來是一個人啊，說不定就把你放了，哈哈，你這倒黴的瘟雞。”
??瘋大雞看著沙地上的靈字，耳中聽著老穀放肆的叫囂聲，心中迅速的升起了殺機。反正每天都要殺一人的，要不，今天就先把這個話多的先幹掉！
??瘋大雞冷冷的看著老穀，很是漠然的說道：“既然你是真的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吧，還有什麽遺言嗎？”
??最後的時刻，終於要到來了，老穀收起了自己狷狂的笑容，拉著楊飛雲的手，緩緩站起身來。老穀的目光掃過了正在地上掙紮著的每一個人，每一個自己的兄弟姐妹。他看到了那些眼中的各種情緒，韋世黔的難受，楊勇的不甘，聶忠靜的委屈，羅曉敏的珍重，溫妮的——柔情。他看不見陳不邪的情緒，因為此刻的陳不邪，正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在拚命的對著自己磕頭。
??老穀最後看向了楊飛雲，這個相識不久，但卻能為自己付出一切的紅顏知己。楊飛雲對老穀的感情是比較複雜的，但總體歸於兩點，一種是對老穀的依戀，第二種則是對老穀的崇拜。但其實，老穀壓根也沒有為她做出些什麽特別的事情來，所以老穀對於楊飛雲，那是既感激，又愧疚的。
??老穀對著楊飛雲輕輕的笑道：“反正兄弟們早晚都要去的，我先去那邊探個路，隨便看看有沒有賣嫁妝的，等你去了，我就娶你！”楊飛雲破涕為笑道：“好的，那我占了明天的名額，立刻就來找你，你可別亂跑，被我逮到了，把你耳朵擰下來。”
??溫言軟語猶在，陰差陽錯即來（字麵意思，之所以不寫生離死別或者陰陽相隔，是因為過於俗氣）。老穀不敢再聽，隻怕再多聽得一個字，眼淚就要掉下來。轉過身去，稍微平複一下激動的情緒，說道：“妖精你可要聽好了，這是我在人世間的最後一首詩，就送給你了。”
??最怕晚來竹笛聲，落日如血映黃昏。
??雨打殘紅搖枯樹，風破寒窯爍孤燈。
??輪回道上閻羅殿，奈何橋邊無妄城。
??白發但曉少年遠，不知幾許是餘生！
??老穀一首詩吟完，就見瘋大雞將兩隻翅膀左右相擊，很是滑稽的做出一個鼓掌的姿勢，然後說道：“太好了，我都快要感動了，要不，你再說上幾句這麽煽情的話，如果能把我感動得哭了，也許我就不殺你。”
??老穀說話，瘋大雞不會相信，同樣的，對於瘋大雞輕飄而又含糊的承諾，老穀也隻當他是放屁。
??不會有奇跡出現，不會有誰能解救到自己，因為在這方世界，就算是所有的人都聯合起來，那也決然不會是瘋大雞的對手。死局已成，老穀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話跟瘋大雞說，如果非要說，那也隻會是惡心他的。
??老穀忽然想起在《三國演義》中，那些著名的說客，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都是要先“哈哈”大笑一番，然後擺出一副你不虛心的問，我就不說，但是如果我不說，世人都會把你當成白癡的模樣，高傲而冷酷的背著手，抬著頭，眼看著天花板，其實一直冒著虛汗，小腿在打著顫。
??於是老穀也學著“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就看著瘋大雞，眼中全是“老夫已然看出你有病，但就是不告訴你”的神情。
??瘋大雞居然很有耐心，也許，這是對將死之人的一點點憐憫，和同情，雖然，那人其實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老穀笑完，瘋大雞很是配合的問道：“請問你可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要不，先說來我們大家一起聽，隻要你能一直把我逗笑，我就不殺你，你看這樣可好？”
??瘋大雞這話，其實很誅心，讓一個明知自己立刻要死的人講笑話，那這人的心得有多大！
??老穀狡黠的看著瘋大雞，說道：“我這笑話故事有點長，而且講完之後，我們都會笑，卻隻要你是笑不出來的，這樣的笑話，你可願意聽？”
??瘋大雞心道：你這都已經挑起我的胃口了，我當然要聽，如果不聽，將來豈不是要後悔，你說過講完之後別人都會笑，就我不會笑，這故事說的差不多就是我了，沒關係，本雞堂堂一靈，跟著假笑幾聲，也不是不可以！
??於是瘋大雞隨口說道：“你隻管說，笑與不笑，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老穀見瘋大雞上鉤，心中暗喜，於是說道：“我這個笑話，要從問你幾個問題開始，你可要認真回答！”瘋大雞點點頭，並不想答話，心中卻是暗想：這人廢話真多。
??老穀說道：“第一，你相信這世界有出口嗎？我認為，一開始時，你是認為有出口的，所以你才會滿懷信心的找尋這方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當然，你沒有找到，這其中，可能還有別的原因，但是卻被你忽略了。到了最後，你已經不相信這方世界有出口了，我認為，如果你不相信有出口，那麽，出口就真的不存在，因為，你壓根就沒有去尋找，我說的尋找，並不單單是指方位，反過來，如果你相信是有出口的，那麽出口就一定真是存在，雖然你還沒有找到，但是如果你一直都在用心的尋找，其實你早晚是會找到的，之所以現在還沒有找到，也許是你忽略了一些細節。”
??老穀這番話，沒有任何的現實依據，隻是一種猜測，但是，你卻不能證明它是錯誤的。你可以肯定一個東西的存在，因為他就在那裏；但你不能肯定一個東西不存在，因為你不能說：他不在那裏。
??瘋大雞在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相信有出口的，也曾上天入地的尋找過，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到後來，他認為這方世界沒有出口了，所以也就放棄了尋找，慢慢的，在他的潛意識中，認為出口這東西，其實從來就是不存在的。但是老穀的話，卻為他打開了另一種思路，那就是：出口也許存在，隻是自己方法不對。
??老穀見瘋大雞微微的點頭，知道他至少是不能反對自己剛才的說法的，至於他信與不信，自己反正馬上要死了，自然也就管不著，自己所說每一句話的目的，都隻是為了讓他日後鬧心。
??老穀清清喉嚨，又說道：“第二，如果這個世界，隻是用來關押你的，那麽，為什麽又要讓其他的人進來？你是因為犯了錯而被禁閉在這裏，那其他人犯了什麽錯？我們又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陪你在這個不能輪回的世界裏煎熬？如果真的沒有出去的門，那為什麽會有進來的門？天有日月，地生陰陽，時有四季輪回，世間之事，都是往複循環的，怎麽可能隻有進口，沒有去處？”
??老穀說得情緒激昂，口沫橫飛，瘋大雞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老穀的話依舊是沒有任何實證，全是假設和反問，他隻是提出問題，需要解決問題的，還是瘋大雞自己。
??老穀又接著說道：“第三，我們這些人來到這裏，很明顯是被造物主安排的，先是在第一層空間中，出現了暗能武器和技能書，所以才吸引我們這些人來尋找下一層空間，然而這一層的空間中，是沒有這些東西的，那麽，我們被吸引到這裏來的使命是什麽？難道就是為了來這裏讓你這個瘋子殺害？你自己就是因為過度殺戮才被關押在這裏的，那是你犯下過錯必然要受到的懲罰，那麽上天為什麽要把我們這些人帶到你麵前來讓你殺害？他豈不是也犯下了殺戮的罪行，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是不會犯下一個自己都深惡痛絕的錯誤的，所以說，我們來到這裏的唯一目的，就是拯救你，救贖你這罪該萬死的惡靈！”
??瘋大雞再一次的呆若木雞，腦中仿佛被雷轟過了一萬遍，他在偷偷的責問自己：難道說，我真的是在一錯再錯？
??老穀見瘋大雞已然作道，心中很是欣慰，暗道：老子就算是死了，也能把你惡心上一陣子。其實老穀不知道，自己如果繼續按照這樣棒喝的方式給瘋大雞灌毒雞湯，瘋大雞是不會殺害自己等人的，說不定，還得跪拜在老穀門下，端茶倒水，隻為聽得老穀一聲訓導。
??然而，老穀終究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嘴，隻聽他哈哈一笑道：“我要說的笑話，就從這裏開始了。瘋大雞，你原本隻需老老實實的度過自己的刑期，不管是十億年，還是百億年，時間到了，上天自然會放你出去，上天自有法度，既不會多關你一天，也不會少關你一天。你知道為什麽每隔上幾十萬年，就會有人進入到這裏嗎？那是因為，上天又派人來解救你了，可是你倒好，人家來救你，你不好酒好肉的招待也就算了，還非要把人都殺絕，卻不知，你的罪孽就此一再加重，到現在，可能上天都不知道該把你關到什麽時候了。唉，一個自以為是的惡靈，掉入了一個自己一手製造而來的漩渦之中，不知道悔改，每天還樂此不疲的往糞坑中跳一回，還美名其曰，老子就是好這一口，你們說，這到底好笑不好笑？哈哈，世間居然有這麽蠢的靈，真是笑死人了。”老穀說完，就自顧自的大笑起來。
??其餘人也都知道老穀是故意說來讓瘋大雞生氣的，便也都很配合的狂笑起來，一個個笑得眼淚橫飛，四處打滾，為瘋大雞的愚蠢卻又自以為是而嘲笑！
??瘋大雞知道自己確實是錯了，在一段漫長的歲月中，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他產生了瘋癲和偏執，他的靈心之上，布滿了塵埃。老穀的點醒，讓他產生了無數種假設，如果將這些假設一一去應驗，也許，他早晚能找到正確的解題方法。他本應該去感激老穀，甚至於拜他為師，反正，自己本就是個瘋子，做事隨心所欲，那才是瘋子本色。“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老穀的話，不全是傳道，但瘋大雞如果能自己解開，那老穀給與他的功德，卻又遠超了傳道，因為傳道隻在一世，而老穀卻可以讓他重入輪回。至於授業，老穀則是完全沒那個能耐的，瘋大雞的任何一項技能，都是老穀無法望其項背的。解惑嘛，這個很靠譜，因為老穀所說的話，正是在為瘋大雞解惑。
??奈何老穀最後那畫蛇添足的一段話，卻好比在瘋大雞剛剛掃淨塵埃的心靈上又重重的踩了一腳，不僅灰塵重生，甚至於，還沾染了不少的泥濘。
??老穀的話讓瘋大雞心碎，耳邊傳來的嘲笑聲讓人亂神，本來可以從老穀的話語中頓悟出的一些東西，早已飄到九霄雲外，久久不能回歸。
??瘋大雞，殺心再起！
??瘋大雞冷笑一聲，對老穀說道：“你是不是特別想死老穀點頭道：“嗯呐，我簡直一刻都不想活了。”
??瘋大雞很是冷酷的笑道：“我知道，對於有些人來說，死，從來都不是最可怕的，但是，我知道有一種悲傷，叫作生不如死。我改主意了，我不想殺你，但是，我會殺掉你最愛的人！”
??瘋大雞剛一說完，人就立刻消失了。老穀心頭一驚，知道瘋大雞要殺楊飛雲，急忙一個側身擋在楊飛雲麵前，而瘋大雞也剛好出現，一道巨大而烏黑的閃電，已然出現在老穀眼前。這是瘋大雞全力發出的一道閃電，含憤之下，他使出了十成的力量。
??瘋大雞的閃電，隻需使出二成，老穀就已經很難招架，如果是三成力打在身上，老穀必然一命嗚呼，而現在，一道十成力量的閃電已然迫在眉睫，不僅老穀會死成一縷塵埃，身後的楊飛雲也將無法幸免，那一身細皮白肉也將變成一堆黑灰。這是老穀無法容忍的，美人可以死，但必須是一種體麵的死法，可以香消玉殞，可以紅顏白發，但是絕對不能變成一堆黑灰，還是風一吹就四散的那種！
??老穀拚了命的抬起手來去擋那道閃電，但是丹田之中，暗能量已然耗盡，火能量也是全無。老穀能感覺到自己丹田裏麵的空虛，但是，他還是抬著手，咬著牙，拚命的擠壓著自己的丹田，就像是，便秘一樣。
??一彈指，已是六十刹那，一刹那，又是六十念想，而一道念想，卻能穿越三生三世的時光。那飛馳而來的閃電，在老穀眼中，變得十分的緩慢，緩慢得，就如同老穀先離開去吃一頓飯，回來之後，那閃電依舊還是沒能到達一樣。
??老穀雙目之中，流出血來，順著眼眶而下，滴入塵埃；原本隻是略微花白的頭發，頃刻之間，白如銀霜；一張肥而不膩的臉頰，也在一瞬間瘦若枯槁。
??然後，那一直不曾出現在三維世界裏的第三種能量，終於動了。它好像動得無可奈何，在另外兩種能量都消耗殆盡的情況下，在老穀使了勁的一再催促下，在老穀耗盡自己生命力的前提下，它，終於動了！
??隻見一道貌似全白，細看之下卻又感覺好似全黑的光線，從老穀的掌心中穿出，先是將那道粗大閃電擊碎得稀爛，緊接著，又把瘋大雞的肚子打出了一個大窟窿，順帶著，還把瘋大雞打飛在了半空。瘋大雞立刻轉過頭去，亡命一般的向著遠處狂飛，天空中頓時掉落無數的雞毛。
??老穀有些詫異，心中暗道：不就是打了個洞出來嘛，就嚇成這樣了，靈都是這麽膽小的嗎？
??老穀不知道，在自己將那一道光線打出的時候，瘋大雞就已經想跑了。因為這一道光線，和當初將它打落到異空間的光線，是一模一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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