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合攏村
一覺醒來，老穀覺得很是神清氣爽，伸伸胳膊腿，前一日酸痛的感覺已然完全消失，再摸摸自己的額頭，就連燒也褪去了。老穀暗裏自嘲著：沒想到一把年紀了，免疫係統和自身的恢複能力居然還不錯。
??因為夢見了母親，也因為在夢裏很是宣泄的大哭了一場，老穀覺得自己的負麵情緒不見了，滿滿的正能量又回到了身邊。
??支起身來，隨便打量了一下四周。天是碧藍的，連一絲雲彩也沒有，山是翠綠的，延綿而去沒有盡頭，花香四溢，綠草無垠，這小小的一方世界，美得就如同一幅畫一般。
??一切都是美好的，除了那畫中陡然出現的一位幹巴老頭。隻見聶忠靜早已起了身，手裏拿了一根樹枝，正在荒土上塗畫著，神情中帶著滿滿的求知欲，就像一位正要去趕考的秀才。
??老穀狠狠的打了個哈欠，把四肢使勁向外伸出。又隨口對聶忠靜說了聲“幺舅早。”
??聶忠靜大概也是休息得不錯，抬起頭來看著老穀，臉上竟多了幾分笑意，說道：“你旁邊有餅幹和水，吃了我們好趕路。”
??老穀點點頭，往身旁一看，一盒還沒開封的餅幹正躺在草地上。老穀拿過餅幹，感覺塑料封皮上還帶了些露水，打開來，一邊吃著，一邊問道：“幺舅你是帶了多少餅幹啊？還好你有準備，不然我兩可是要食不果腹了。”聶忠靜回道：“也不多，就兩盒。”老穀微微有些詫異，就問道：“就兩盒？那你豈不是沒得吃？”聶忠靜搖頭道：“也不是，你昨天吃的那盒還剩了兩塊，我就著水吃下去，肚子裏也還是很飽的。”
??老穀心底生出些感動，心說自己什麽都沒準備，卻把別人儲備的多半給吃了，這個可不應該。連忙抹了抹嘴，把餅幹遞到聶忠靜麵前，說道：“幺舅你再來兩塊！”聶忠靜擺了擺手，說道：“還是先留著吧，這可是我們剩下的所有口糧，如果今天走不出去，那麻煩可就大了。”
??老穀點點頭，把餅幹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然後“咕嘟咕嘟”的猛灌了幾口水，對著自己的肚子說道：你飽了，快要撐著的那種飽，再說了，你又不喜歡餅幹。
??轉過頭來，看著聶忠靜在地上胡亂畫的線條，老穀大概知道，那應該是一個方位圖，但是很淩亂，說明它的作者自己心裏也很沒譜。
??聶忠靜見老穀看得仔細，就拿起樹枝，對著自己畫的那些圈圈線條講解起來。講到有關方向的重要地方，卻顯得缺少些底氣，一邊講解著，一邊就用眼光詢問起老穀來。
??其實聶忠靜所計劃的行進方向，在老穀聽來，還是比較正確的，起碼比老穀原本計劃的碰運氣的方式要好。再說了，老穀一名四十幾年的專業路癡，哪裏有臉在別人麵前指手畫腳。於是老穀頻頻點頭，以示聶忠靜說得好，說得到位，最後總結道：“不錯，我們就往那座山上走，我估摸著，到了那片山頂，應該就能看見道路了。昨晚我夜觀天相，發現有一團紫氣，也是從那個方向來的，肯定錯不了。”
??貴州的山，從山底到山頂，相對高度不會太大，而且坡度也比較緩。山上鳥語花香，清風徐來，頭上樹冠成蔭，腳下落葉成堆。
??方向好找，但從一座山到另一座山，有時候卻比想象中的要困難很多。當兩人一連翻過兩座山後，一道深溝出現在眼前，深溝之中，還有一條河流，兩人離得遠，看不出那河流的深淺，但能隱約看出，水流還是比較湍急的；而深溝兩邊，都是懸崖峭壁。
??老穀是既不會遊泳，也不會攀岩的，現在兩者都擺在麵前，就像是命運對於老穀的雙重嘲諷。
??還好，老穀最大的優點，就是隨遇而安。正好也爬累了，就找了棵鬆樹，座靠起來。掏出煙盒來看，裏麵還有皺巴巴的兩三支，老穀很是珍愛的掏出其中一支來，把那褶皺的部分捋了又捋，然後很是緩慢的用指尖的黑色火焰點燃，深吸了一口，然後輕輕的噴出，最後把頭往鬆樹上一靠，雙手向外伸出，作陶醉狀。
??麵對深溝，聶忠靜卻是有些失落的，因為一路上都是他做的向導，現在走到了絕路，他不禁有些自責起來，拿過白酒桶，小小的抿上一口，卻不敢開口說話。
??老穀終於抽完了最後一口煙，很是不舍的把煙屁股丟掉，然後站起身來，往上麵狠狠的踩上一腳，把煙頭上的火苗滅掉。接著又對聶忠靜說道：“走！”
??聶忠靜有些迷茫的站起身來，問道：“往哪裏走？”老穀哈哈一笑道：“我們的目的，隻是要找到路，走出大山，現在腳下有了這麽大的一條河流，那河的兩邊，就一定會有村莊，尤其我們的布依族人民，更是有沿河而居的習俗，所以我們順著這條河往上麵走，早晚能看見村莊，有了村莊，就一定有路！！”
??聶忠靜聽了老穀的話，精神大振，伸出大拇指給老穀點個讚後，轉身就往前帶路去了。老穀跟在後麵，見聶忠靜一副容光煥發的樣子，心頭不禁嘀咕道：我是隨便說說的，你還真信了？！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那麽好騙！
??隻走了半個多小時，在那條河流轉彎的地方，一座村莊赫然出現在兩人麵前。從山崖上往下看去，村莊很小，隻有二十來戶人家，沿河而下，稀稀拉拉的排成兩行，而在這兩行房屋中間，一條水泥路順著河堤，一直向外延伸而去。
??聶忠靜很是興奮，再次對著老穀舉起大拇指道：“穀指揮果然是神機妙算！”老穀打著嗬嗬，麵上擠出一副很是得意的笑容，心裏頭卻道：好險好險，牛皮差點被吹破。
??聶忠靜在前麵開路，遇到走不過去的地方，就將前麵的樹木砍倒，因為目標就在眼前，所以也不會感覺到疲累。
??半個小時後，兩人終於走進了村莊，讓老穀意外的是，這村裏居然還有不少的人在外走動，而不是像毛雲那裏的村莊，都已經荒蕪而沒有煙火。
??老穀之所以意外，是因為按照方位來說，這裏離魔奴的大本營青岩應該不遠，到如今還沒有被禍害，那很有可能，是因為這裏過於偏僻了，魔奴們還沒有機會到這裏來。又或許，有其他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
??村裏人見到老穀和聶忠靜，也都有些驚訝，一群或老或小的人站在道路的兩邊，目視兩人從眼前走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了些漠然，好像對於老穀二人的出現，村裏人是既不歡迎，但是也不拒絕的。就好像，大家都是這世上的匆匆過客，你不會刻意去記住一張從第二天起你就不會再見著的臉一樣。
??路邊的一處院壩邊上，一名須發俱白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曬太陽，手中還拿了一支煙鬥，“呼呼”的吸著旱煙。每吸一口，就有大蓬的煙霧生出，遮擋著老者的臉，顯出一絲朦朧的感覺。
??老穀忽然覺得這老者看起來有些慈祥，是個問道打聽事情的好主顧。於是走到院邊，一邊對著老者很是諂媚的笑著，一邊就將僅剩的兩支煙掏出一支來，把皺巴的煙捋得平順，雙手遞到老者麵前。
??老者好像呆住了一般，雙眼怔怔的對著老穀，眼神卻又似飄到了別處，不知是老年癡呆，又或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來。
??過了好幾分鍾，就在老穀臉上的擴張肌快要崩不住的時候，老者這才回過神來，接過老穀手中的煙，看了一下，說道：“是好煙哦！”又說道：“你們是外來人吧？我們這裏偏僻，已經很久沒見到有外麵的人來了。”老穀見這老者多少有了些說話的興致，忙說道：“是啊，這位大叔，我倆其實是迷路了，誤打誤撞的才來到這裏，既不知道這裏叫什麽村，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出去。還望您老指點一二！”
??那老者“哈哈”一笑，看著圍到院子邊上的一眾老小，忽然提高聲音道：“我們這裏啊，原本叫夏家村，因為住在這裏的人都姓夏，後來嘛，又有姓楊的人家搬了過來，經曆了幾十年，楊姓人口也不斷增加，所以嘛，後來就改名叫合攏村了。”那老者說得很是費力，說完這段話後，還有些咳嗽起來，就從身旁拿了個茶壺，自己倒出茶來喝。卻並沒有請二人喝茶的打算，也沒有給老穀二人讓座。
??老穀對村莊的來曆並沒有興趣，這會兒是又餓又累，煙癮也犯了。便對老者說道：“老人家，我們已經有一天沒吃飯了，也不知道這村上哪裏有賣吃的？”老穀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你能請我們吃頓飯不？把人擋在院壩邊上幹扯半天，既不請吃也不讓喝的，這哪裏是待客之道？！
??那老者卻好似沒反應過來一樣，聽了老穀這麽一說，就大聲回答道：“你們再往前麵走，一轉彎就是村長家，他家開小賣部的，裏麵有煙有酒，你們如果肯付出些代價，說不定飯也是有的！”說完之後就大咳起來。老穀心道：身體不好就別那麽大聲說話嘛！又不是唱戲！那麽賣力做什麽？
??對著老者抱了個拳，說聲“多謝”，二人轉身往村長家走去。老穀卻在轉身刹那恍惚看見老者對自己眨了一下眼睛。老穀一邊繼續往前走著，一邊就因為老頭的怪異表現而琢磨起來，忽然，老穀的心裏頭炸了開來，這老者，真的是在唱戲，可是，為什麽呢？！！！
??卻又聽見那老者在身後喊道：“吃過飯後，還有機會就來找我啊！村裏人都叫我楊幺公。”說罷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喘聲傳來。
??村子本就不大，老穀兩人往前走了沒一會，就到了轉彎的地方，再往前走上幾步，就見左邊有一棟很是漂亮的小別墅，兩邊是院牆，在前麵靠近路邊的地方有一排五間房子的門麵。在第一間房子的屋頂上掛了塊牌子，上麵寫了三個大字“小賣部”，挨著小賣部的那間房子也開著門，老穀往那裏麵瞟了一眼，隻見房子中央擺了一張圓桌，靠牆的地方還有兩張小一些的四方桌，門口沒有掛什麽牌子，但看那景象，應該是一家飯店，另外的三間門麵，卻都關著門。
??老穀剛走進小賣部，就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滿麵堆笑的迎了上來，很是熟稔的打著招呼“來了。”老穀點點頭，打量著鋪子裏的東西，那男人就遞了支“硬遵”過來。
??老穀本就犯著煙癮，口袋裏還剩著最後一支，實在是舍不得抽，這下就不客氣的接過男人的煙，順手就用手指上的火焰點燃，那男人見到老穀手指上的黑色火焰，臉色微微一變，卻又在瞬間笑了起來，說道：“客人是大城市裏來的吧？我們這裏雖然是偏遠了一些，但也是有些好東西的，比如河裏的魚，山上的蘑菇，自己種的蔬菜，那可都是城裏吃不到的。”老穀有些好奇的問道：“魚和蘑菇不是都變異了嗎？現在的蔬菜都長成樹了吧？”
??那男人哈哈一笑道：“魚是變異了不假，但是味道比以前更加鮮美了；蘑菇都是去年采摘後存儲下來的，不瞞你們說，以前我這裏，一到周末，都會來很多客人，有專程來釣魚的，也有來遊玩的，旁邊的飯店也是我自家開的，那時候是四間門麵全部打開都坐不下。我們這裏的拿手菜是蘑菇燉魚，但是蘑菇並不是一年四季都生長的，所以我就把收攏來的一部分，曬幹儲存起來。”
??那男人一邊說著，老穀就一邊點著頭，以示男人說得很在理。等男人說完，老穀就道：“聽你這麽一說，這道菜我們是一定要點的了，你另外再給我們搭配兩個其他的菜就好。”又指著玻璃櫃裏的香煙說道：“盛世給我來兩包，一會和飯錢一起結賬。”
??也許是老穀的做派看起來很豪邁，也許是老穀長得帥。那男人毫不猶豫的拿了兩包煙給老穀，然後帶著老穀兩人來到旁邊的餐館，對著裏麵就喊了一聲：“來貴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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