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火焰
又過了四五天，眾人雖然心中忐忑，但日子卻是過得清淨。外星人沒有打來，大概是還沒看上這位置偏僻，而人口即少，又分散得稀稀拉拉的地方。蔡小軍也還沒有回來，自從新聞報道外星人在攻擊衛星的第二天起，所有的信號都消失了，電視上是雪花一片，手機已經無法通訊聯絡，就連短信也無法收發了，王三妹著急得就像是看著美味火鍋而手中卻沒有筷子的人，垂涎而又失望。她滿寨的去尋有沒有從貴陽回來的人，見人就如同祥林嫂般絮叨“完蛋了，電話也打不通，蔡小軍還沒回來，也不曉得回得來不！”
??老穀拉著小女孩從飯廳走出到街壩，兩爺崽邊走邊抖動著肩膀，模仿著用天津話唱到“竹板這麽一打呀，是雪片大如花，我們一起走出門，去摘大花花”。
??自從衛星信號消失以來，老穀的生活反而是更加豐富了，每天除了吃喝，買吃喝，打麻將，就是帶小女孩滿世界的去瘋，所以說——放下了手機，你才能擁有更廣闊的世界。
??順著門口的小路，約二十米遠接上鄉村的硬化路，一路上兩人看見了兩米高的油菜花，快一米高的大白菜，還有不遑多讓的洋芋花，才栽了四五天，花就已經破土二三十公分高了。這一切都是有違常理的，然而小女孩並不知道，對於五穀不分的小女孩來說，她隻知道花花大不大，漂不漂，對於農作物的實用性並不了解。
??“爸爸快看”小女孩忽然提高聲音，老穀順著小女孩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一朵花莖全紫，而花骨全黑的，花瓣如喇叭的奇異大花孤獨的立在一處田坎上，那喇叭比上次小女孩摘的那朵要更大很多，得有王牧塵的洗澡盆那麽大。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福靈心至，老穀感覺到這朵大花的危險，那洗澡盆一般大的喇叭花口就如同一張血盆大口，完全能夠塞下老穀肥大的身軀。“你前幾天送爸爸的大花花是在這裏摘的嗎？”老穀問道。“是的呀”，也許是眼前的花花過於巨大，小女孩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安，老穀凝視著大花，感覺那喇叭深處邪惡的氣息，同時又能感覺到那花中有一種黑暗物質在流動，這種感覺很奇怪，看不見，也聽不著，就像是明明身處在空氣中的人，如果不是仔細體會，也無法感覺到空氣的存在一樣。老穀頓時覺得身體裏有團火焰在燃燒，從丹田出發，流過奇經八脈，交匯於任督二脈（老穀自己是這樣想的），一時間老穀如神靈附體，又如鬼使神差一般，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對著邪惡大花如粘符般伸出，口中呼道“著”。隻見一團如雞蛋大小的火焰從老穀兩指間迸出，以一種老太太過紅綠燈的速度，晃晃悠悠，偏偏倒倒的直落入喇叭口中，大花迅速扭曲起來，搖晃著，掙紮著慢慢枯萎下去，老穀仿佛還聽見花中傳出一聲“吱”的叫喚聲。
??看著大花已然完全枯萎，老穀回過頭來，迎麵碰上小女孩傳來崇拜的眼神“耶——爸爸好棒哦”小女孩拍馬屁道。老穀回過神，用顫抖的手掏出香煙點上，深吸一口，壓下正撲騰亂跳的小心肝，露出僵硬而誇張的笑容對小女孩說：“那是必須的，我可是著名的爸爸”。“爸爸太厲害了，要不，我們回去表演給媽媽他們看看？”小女孩用詢問但是又篤定的語氣說道。“好的”，老穀也有些沾沾自喜，拉著小女孩的手兩人往回走，邊走老穀邊說：“他奶奶的，這回得省多少打火機。”
??走回街壩上，看見王老竹剛殺了一支雞，正在豬圈旁邊的田坎上架了曬幹的黃豆杆，準備點火燒掉沒拔幹淨的絨毛，老穀立馬高聲勸阻道：“別點火，等我來。”
??王老竹傻了一下，心想燒個火還是啥高科技的活不成，還要等你來，雖然心中不忿，但還是站在了一邊說道：“那你來嘛。”一旁小女孩高喊道：“大家快來哦，來看爸爸表演魔術哦。”“啥魔術啊？”正在街壩上帶著幾個孩子玩耍的王進首先帶了孩子們走近來，接著，王二妹，王三妹，老者等人從家中魚貫而出，都圍在田坎邊看老穀耍寶。老穀深吸了口氣，然後氣運丹田，右手二指對著黃豆杆高喝一聲“著”，一道如同雞蛋黃大小的火焰以一種極不情願，但又迫不得已的姿態飄入黃豆杆中.。“嘭”的一聲，黃豆杆急速燃燒起來，一旁的眾人都看呆了，王老竹手中提著死雞，表情呆滯，都忘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喂喂，醒醒”老穀很是有些得意的說道“快點整，等著吃辣子雞呢。”於是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老穀如同凱旋歸來的大將軍一般，大搖大擺的走回飯廳。
??“平虎哥，來幫忙哦”廚房裏傳來王進的召喚聲，“啥子事情？”心情大好的老穀斜叼著香煙走進廚房。“來來來，點個火”王進指著爐灶說道。“哦”老穀漫不經心的回道，又說道：“我就說要省不少打火機的嘛”於是深吸一口氣，氣運丹田，雙指對著爐灶裏的大柴喝了聲“著”——然而，並沒有什麽用，爐灶裏靜悄悄的，就如少女的椒房一樣安靜，什麽都沒有發生。老穀傻眼了“怎麽回事？”“再來再來，我還不信了”老穀一把推開王進，再次深吸了口氣，再次氣運丹田，再次雙指並攏（這回並得特別攏）對著爐灶裏大喝“著”————爐灶裏靜悄悄的，就如同安靜的少女已然睡著，打起了和老穀一樣酣甜的呼嚕聲。“你這怕是六脈神劍”王進對老穀的新技能給出了恰當的評價。
??某一年，一樣是過年，不怎麽會喝酒的王進把酒壇兩大高手老穀和王老竹都喝趴了，害得兩大高手顏麵盡失，很久都不敢在王進麵前囂張。但是在之以後，王進卻再沒有那麽高光的時刻，和誰喝酒都是輸，所以被老穀賜予了“六脈神劍”的稱號。“點不然不要緊，不要玩火自焚就好”一旁傳來老者幸災樂禍的話語。雖是開玩笑，老穀卻覺得心頭一緊，腦中浮現出自己被烈火焚燒的畫麵，難道有一天，自己真的會死於火中，感覺是很壯觀，但是，那也太疼了吧。
??傍晚的時候，辣子雞好了，傳說中的蔡小軍也出現了，就像是循著香味的黃鼠狼一樣翩然而至。推開房門，等著眾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輪流驚詫之後，蔡小軍有了一種被重視的優越感，笑道：“咦！看來我過年腳洗得好啊！”——貴州農村有一種不入流的說法，就是如果過年的時候腳洗得好，這一年中就會經常碰到別人家吃好吃的，如果洗得不好，水洗翻過腳背了，那到別人家的時候，人家就會剛好把飯吃過。“你腳洗得怎麽樣不知道，臉倒是幹淨得很”老穀說道。蔡小軍摸摸自己有些花的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訕笑起來，一旁紅著眼睛半天沒說話的王三妹連忙打來熱水，拿來毛巾，擰好了遞給蔡小軍，蔡小軍接過毛巾，玩笑道：“謝謝啊”。
??“整點酒不？”一旁王老竹問道。自過年以來，家裏總共就喝過兩次酒，王老竹早就饞得不行了，奈何老穀和王進都不怎麽好酒，老者卻是個隨大流的，如果大家都喝，那也給他整一杯，如果沒人喝，老者也不會主動提。“肯定喝了”老穀直接忽視了王二妹傳來的警告目光，說道：“家裏好久沒來城裏人了，怎麽可以不喝”。王進起身道：“我有一瓶1988，我去拿來”。
??倒上酒，聞著辣子雞的香味，屋裏頓時多了幾分溫暖。大家一邊吃飯，一邊聽著蔡小軍講那城市裏的事情。
??“你以為我臉怎麽會花？！”咂了一口酒，蔡小軍說道“我今天早上十點就出的門，怎麽會現在才到家？”從城裏到黃孔平日裏是不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而且蔡小軍開車的技術特別好，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什麽意外情況發生，是不應該現在才到的。蔡小軍自問自答道：“今天一上高速，就差不多堵死了，車子太多了，後來我一問，大多數都是回老家或者跑鄉下來躲的，全程我估計，平均也就開四十碼”。蔡小軍一邊說著，一邊手中筷子滿鍋的翻，翻到一個雞腎，正準備往自己碗裏放，看看蔡波，再看看小女孩，然後在老穀關注的餘光中夾到了小女孩碗中，說道：“依羅，這個給你吃”“謝謝小姨父”小女孩依舊保持著高水準的乖巧。“那也不至於到這個時候啊”老穀舉起杯，示意大家碰一個。同時把疑問拋向蔡小軍，就像是一個合格的捧哏在逗哏包袱不響時適時的提出一個傻不拉幾的問題。
??蔡小軍放下筷子，把身體坐直，以示接下來要講的情況很重要。於是眾人很配合的放下筷子，把目光如聚光燈一般全灑在蔡小軍身上。蔡小軍卻不忙著給眾人答案，就像一個“角”是不會輕易開嗓一樣，那是要先亮個像，擺個POSS的。老穀再次以一個好搭檔的身份，掏出香煙，雙手遞給蔡小軍，然後再分發給眾人，再及其諂媚的給蔡小軍把火點上（沒敢用丹田之火，怕不燃）。蔡小軍這才心滿意足，為眾人娓娓道來。
??“還沒到羊昌分路，天上有個人飛來，在天上逛了兩圈後，往地上扔了個大火球，起碼有五六輛車當時就炸成灰灰了，而且還把高速路上炸了個坑。”王進和王老竹把目光略微轉向老穀，那眼神仿佛是說，這可比你那火大多了。蔡小軍接著說道：“這下子可就亂套了，有些人把車開路基上了，有的直接把前麵的車追尾，那家夥還在天上‘嘎嘎’的笑，聲音難聽死了”
??“有平虎哥唱歌難聽嗎？”王進很不厚道的問。“哈哈”蔡小軍很是幸災樂禍的笑道：“沒有沒有，其實老穀唱歌還可以的”“那你怎麽跑出來的啊”王二妹插話道。蔡小軍接著說道：“我一看情況不對頭，盤子往右邊一打，抵起油門從加寬道衝了出來，一路上都是濃煙和灰塵，所以你看我這臉，這才搞得灰噴完嘞”。
??“那最近有什麽新的消息嗎？”老穀問道。“也沒有什麽大新聞”蔡小軍回答道：“澳大利亞已經完蛋了，聽說政府已經投降，成為外星人的奴隸了。打完澳大利亞和擊落衛星後，外星人沒有什麽更大的動作，隻是派了些人在全世界的騷擾，今天在美國放團火，明天又來天朝炸條路的，我們已經把軍隊派往沿海一帶，聽說，這次可能要和美國人合作了”。
??雖然新消息還是不樂觀，然而眾人好像已經習慣了，吃過晚飯，依舊挨個排著隊站在街壩邊發呆。在老穀看來，澳大利亞投降固然是可怕的，但是好像和自己也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他遠比不過晚飯時被蔡小軍搶去的那條雞腿重要。有時候，老穀也鄙視自己，純純的土牛一個，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對於自己的火焰技能，老穀還是很在意的，說不定什麽時候，自己也能扔出一個能炸五六輛車的大火球呢，隻是，自己可能還需要長時間的鍛煉和積累，老穀期待著，信手往街壩下麵的土地裏比劃了一下。也許是火焰在身體裏有了更多的積累，又或者是老穀湊巧用了正確的方式，隻聽得“轟”的一聲，一個鵝蛋大小的火球急速飛出，把土裏的雜草燃燒起來。“救火咯”王進一邊喊叫著一邊飛速拿了鋤頭衝向土裏，語氣中帶著些歡快，可能是對老穀新能力的期待，眾人對老穀的冒失行為並不責怪，紛紛拿起各種家夥，嬉笑打鬧著去撲滅那團本就不大的火苗。
??感覺到自己的火焰更大而且更快，老穀很開心，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另外還有點擔心的是，怕自己會在睡夢中放火，那就真如老者說的那樣玩火自焚，太悲催了。於是老穀隻能迷迷糊糊的睡去。
??不能踏踏實實的睡個覺，對於老穀來說，這實在是太辛苦了。正半睡半醒之間，忽然聽見一陣哭聲，仔細一聽，竟是小女孩的，老穀條件反射一般的坐了起來，順手打開了燈，王二妹也迷糊著醒了，兩人定睛一看，小女孩是閉著眼睛哭的，可能是做噩夢了，王二妹連忙去搖醒小女孩，也不管小女孩有沒有醒，就問道：“寶寶你怎麽啦？”這一搖一問，動靜有些大，小女孩隻能醒過來，看見關切詢問的爸爸媽媽，抽泣著說道：“我做了個夢，在很黑很黑的地方，我看不見爸爸媽媽，好害怕”說完又哭了起來。“沒事的，小傻瓜，做夢而已嘛”王二妹安慰道。老穀也隨聲附和，安慰著小女孩重新入睡。
??等二人重新睡去，老穀忽然有了奇怪的感覺，小女孩這個夢，絕對不是毫無緣由的，他好像是象征著什麽。可是——會是什麽呢？老穀越想越好奇，越猜越有勁，這一回，是怎麽也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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