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最後的平凡時光
第二天，老穀準時在十點鍾醒來。老穀有個習慣，那就是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也不能有一絲一毫影響自己的睡眠。而且是一沾枕頭就著，一著就跟死了一般，是屬於就算拿竹竿也捅不醒的那種。
??這個可不是妄傳，因為老穀曾經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就被自己老爸用竹竿捅過，並且——沒醒，老爸這種影響別人睡覺的不良行為以失敗告終。而且老穀好打呼嚕，也好說夢話，沒有點心理素質的人是不敢睡在老穀附近的，尤其在身體甚是乏累的情況下，那呼嚕響得可以說是方圓百米之內，生人勿近。
??當然老穀也有自己的一番說辭，那就是——如果你的電腦是雙核的，你的耗電量肯定也得超過單核的電腦，但是如果在有得選的情況下，你也一點會先選擇雙核的電腦，雖然耗電些，但是他——更聰明。
??老穀穿好衣裳起床，看了看睡在床另一頭的王二妹和小女孩（目前已知敢挨著老穀睡覺的唯二物種），王二妹是醒了，然而並沒有起床的差不多早上十點的樣子，老穀準時醒來。老穀有個特點——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發生，也不能打算，正側躺在枕頭上玩手機。小女孩則是睡得正香，看那樣子，估計也是和老穀一樣，會在某個時間點準時醒來，然而自從放假以來，她準時醒來的時間，大概是中午十二點左右。
??老穀穿上了有點緊身的小腳褲，殺了一雙有點短的農村人自己做的線拖鞋，穿過大哥大嫂的房間，來到睡著蔡波的客廳，從茶幾上拿出牙膏牙刷，擠好。
??“姨爹中午好”正上著網課的蔡波問候道。“瞎說，明明是早上好不？”老穀不顧蔡波的鄙視，把洗臉毛巾往肩上一搭，施施然走進廚房，打了大半瓢的水，來到了院壩邊刷牙。
??天空上的大洞好像已經定型，也不再傳出擴張時尖銳的摩擦聲，很安靜的掛在遙遠的天空上，就像是一片害羞的雲。老穀狠狠的含了一大口水，然後飽含情緒的使勁噴出，即失望於大洞的小富則安，又恐懼於——這真的不是一場夢，大洞並沒有因為自己的一覺醒來而消失。
??“栽洋芋去”，屋裏傳來王二妹扯著嗓子的叫喊聲，“好嘛”王進附議道。然後王二妹安排，吃過午飯後，老穀，王進，王老竹，王二妹，王三妹負責栽洋芋，大嫂洗碗，吳雅麗帶小孩並準備晚飯。“好吧”老穀很勉強的答應道，對於會讓人流汗的運動，老穀一向是不怎麽熱愛的。
??吃過午飯，按照事先約定的計劃，一幫人各自準備“栽洋芋”的工具，老穀雖然不熱愛，但是對於一個既是老婆下的命令同時又無人反對的群體活動，老穀還是必須遵守的“等我換雙鞋先”老穀一邊說，一邊準備向臥室走去。
??剛跨過飯廳到客廳的門檻，老穀忽然覺得腦後恍惚有一塊黑暗的物質襲來，老穀下意識的轉過身，穿著小好幾碼拖鞋的腳很自然的準備往回跨，然而——悲劇了，一瞬間好似衰神附體一般，老穀肥碩的身軀就如一段伐倒的木頭，結結實實的，實實在在的，以五體投地的姿勢摔在地上，左手從麻將機上往下滑落，右手按在了廚房的地上，頭則不遺餘力的撞在廚房的門框上，兩隻拖鞋也不知飛向何方。老穀和大地母親結結實實的擁抱著，就像小時候，安詳的睡在母親的懷中。
??正準備出門的一群人頓時慌了，說實話，看見那麽大一坨人摔在地上，把那原本不算狹小的空間擠得嚴絲合縫的，眾人心頭還是有些震撼的。王進第一個跑到老穀身前，雙手抓住老穀肩膀問道：“能起來不？”老穀其實正迷糊著，順口答道：“起”王老竹也靠過來，和王進兩人抓起老穀兩隻肩膀，把老穀從地上扯了起來。
??從外表看，老穀摔得似乎不算嚴重，除了滿身的泥土外，就是左邊額頭上起了個包，眼神有些渙散，眼皮一翻一翻像極了前兩日才死去的那條鯰魚。“嚴重不？”老者很關切的問道。老穀隻覺得頭好生暈，胸也有些悶，氣喘得不太勻淨，想說話又覺得很是費勁。於是便搖搖頭，告知老者自己死不了，又指著臥室的方向對二王指示道“躺會兒”。
??來到臥室躺下，王二妹一邊給老穀脫掉衣服，一邊埋怨道：“平時叫你多鍛煉，就是不肯，就是懶，這回摔壞了吧？！”老穀哪裏還有力氣答複，隻閉上雙眼徹底裝死，心中卻是在疑惑著——怎麽會忽然覺得腦後有暗影呢，不像是幻覺，感覺很真實.……奇了怪咯。
??……又是一覺醒來，老穀剛睜開眼，就聽見小女孩的聲音“爸爸你醒了？”老穀略微之身，看見小女孩正坐在床邊。
??見老穀醒來，小女孩很是開心，把手中一捧花遞給老穀道：“爸爸，這是送你的花花哦，祝你早日康複。”老穀應該是徹底好了，就如同萬能的熱水一樣，睡覺對於老穀來說也是萬能的，摸摸頭上的包，好像除此之外，其餘的功能與零件都恢複正常了，不對，左手的大拇指應該是扭傷了，一絲明顯的痛感傳遞在老穀粗大的神經。再看向小女孩遞來的花花，老穀有些許的驚訝。那是得有七八個品種組成的差不多二十來朵花，別的花很常見，都是小女孩平時裏喜歡摘的，但在其中，有一朵花莖全紫，而花骨全黑的，花瓣如喇叭般張開，外圈看去好似比老穀吃飯的碗還大些。“這麽大的喇叭花啊？！”老穀自語道。“是的啊”看見老穀似乎對自己摘的花很有興趣，小女孩雀躍道：“這是我今年摘的花花裏最大最漂亮的一朵，就送給爸爸咯”“好的”驚訝之餘，老穀也因為自己的被關注而開心起來，起得床來，穿上重新被王二妹找回的短幾碼的線拖鞋，一手拉著小女孩，兩爺崽一搖三晃的走進飯廳。
??飯廳永遠都是熱鬧的，因為除了吃飯這一老百姓最喜聞樂見的活動之外，烤火要在這裏，因為烤火在這裏，所以麻將機也得在這裏，於是一家人除了睡覺外，百分之八十的時候都是呆在這裏的。甚至於王三妹晚上睡覺也是躺在飯廳的大沙發上。
??見到老穀安然歸來，種完洋芋回到飯廳的一群人頓時活躍起來，王二妹驚喜道：“天啦，飯還沒好你就起了？”王進反駁道：“你們亂說，你以為人家摔倒不消耗能量的不是？肯定要好好補補”王老竹則說道：“虎哥摔倒的動作真是帥，小波波剛才學了好幾次都沒學會。”老穀眼珠子往上一翻，吼道：“再亂說的些，看清楚了，我腦殼有包”——在貴州的農村有一種說法，瘋子，傻子，頭腦不清楚的人，統稱腦殼有包，不能招惹。於是眾人一陣哄笑，老者補言道：“他腦殼有包的，大家別惹他”。
??正拿老穀取笑間，電視上插播新聞了，電視台是很少插播新聞的，除非是有重大的事情，比如這次疫情一開始的時候就有過。然而這一次好像是有些不同，因為首先映入眾人眼中的畫麵是一片火光，老穀一把抄過放在門邊的小板凳，麵朝電視身子略退半步，把小板凳往屁股下一塞，雙肘並膝的看了起來。因為老穀頭上有包，所以眾人並不嗬斥他，也都站在老穀身後和兩邊一起看。
??隻見電視上先是放了一段先後幾架戰機被擊落，接著火光衝天的畫麵，火光之中不時有黑暗身影閃動，速度極快，每次出現大約半秒左右就消失不見，而主視角這方槍聲大作，不時還伴隨著坦克主炮發射的巨大聲音。接著畫麵一切，像是衛星拍攝的鏡頭，由近而遠，整個澳大利亞陷入濃濃的火海之中。主持人的畫外音同步解說道：“今天下午十七點十一分，從澳大利亞上空的巨大不明洞口中，接連有十一架不明飛行物體以遠超音速的速度衝向澳大利亞各大城市，澳大利亞和美國太平洋艦隊共出動近百架戰機進行攔擊，在發出威懾和勸退口令的一刻，不明飛行物體主動發起進攻，太平洋艦隊百架戰機喪失殆盡，接著，不明飛行物體分散襲擊了澳大利亞多個城市，目前，悉尼，墨爾本，堪培拉，達爾文等地都已陷入火海之中，更多新聞資訊，請看稍後為您播出的新聞聯播”。
??眾人看完插播新聞，皆是倒吸了滿滿一肚子的冷氣，就連廢話頗多的老穀也閉上了嘴，默默掏出煙來，給眾人順上一支，也不說話，隻點上煙，拉開飯廳大門，走到街壩中來。站在鋸了上半身的梨子樹下，狠抽了兩口煙。
??老穀緩緩把目光投向遙遠天空上的大洞，沒有火，沒有閃電，也不見有不明飛行物體出現，還是如早上一般的安靜，安靜得如同——死寂了一般。
??老穀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叼著煙，環看著四周的一切，再次抬頭看著天空上的大洞，除了籠罩著全身的黑暗，就隻有滲人一樣的安靜。對了，安靜，老穀終於明白過來，那不對勁的緣由到底是什麽。
??老穀很欣喜，就像是高考時終於解出了最後的數學題一樣，那種在把握之外，卻又偏巧在幸運之中的獲得感，讓老穀產生了一絲絲的沾沾自喜。於是老穀對著屋子裏麵大聲的叫道：“王老竹，王進，快出來，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王老竹和王進一前一後的走到了街壩上，王老竹還順手插上了掛在屋簷下的燈，整個街壩頓時明亮起來。老穀很是欣喜的指著天空上的大洞對王進說道：“看見沒有？這並不是澳大利亞上空的大洞？”王進點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然後對著老穀說道：“那是當然，澳大利亞那麽遠，那裏的洞我們不可能看得見。”
??“哦……”老穀忽然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自己一直覺得很疑惑的東西，在別人看來卻是那麽得理所當然，看來今天的包真是摔大了。王進見老穀一直“哦”著不說話，就問道：“那麽，你是想說些什麽？”老穀又指著大洞說道：“可是電視上並沒有報道這個大洞哦。”聽老穀這麽一說，王進也覺得有些奇怪。正思考間，一旁的王老竹說道：“那有什麽好奇怪的，肯定是沒看見嘛。”王進對著王老竹翻了個白眼，那意思是說：怎麽可能？那麽大個洞，那麽大的動靜，那麽奇怪的異象。應該會有很多人看見才對。
??老穀卻是腦中一陣激靈，覺得王老竹說的好像是有道理的。這個洞，也許有的人就是看不見。——但是，這怎麽可能呢？老穀一邊失笑著，一邊摸著自己頭上的包，覺得自己應該把腦子摔得不輕。
??也許是心情煩躁，也許是菜肴過於一般，今天的晚宴是早早的收場了，眾人心頭都裝滿了疑惑，不安，又有絲許對未來的僥幸。然而故事會怎麽發展，大家都是不知道的，就像明知道頭上懸了一把隨時可能落下的利劍，在劍沒有砍下來前，整個人是恐懼而戰栗的，一旦真的砍下來，反倒是解脫了。而究竟有沒有救命的稻草，大家隻能耐心的等待著即將播放的《新聞聯播》。
??《新聞聯播》終於開始了，老穀打開一包最好的香煙，給每個人都分了一支，自己靜靜的點燃，狠吸了一口，希望尼古丁能刺激神經，讓自己保持清醒的大腦，不能在這重要的時刻錯過哪怕一絲一毫的線索。
??今天的新聞很長，前後連貫起來就像是在述說一個奇妙的故事，首先就是澳大利亞上空大洞的出現，對於這一極不科學的現象，科學家們用了一種極不科學的解釋，那就是大洞後麵是一個與我們所知所在的宇宙一樣的平行世界，大家平時各自在自己的三維世界裏運行，並不相交，也許兩個宇宙的邊界是相連的（如果宇宙真的有邊界的話）然後在種種機緣巧合之下，另一邊宇宙的某一個星球忽然爆炸，同時炸開了兩個宇宙的邊壁，形成了一個連接兩個宇宙的空間通道，我們所能看見的大洞，正是空間通道位於本宇宙的出口，而必然的，在通道的另一頭，也一定是另一個宇宙的空間出口。
??第二個問題，就是老穀等人下午所看見的插播新聞內容及其延續，近百架的戰機在不明飛行物的攻擊下，就像狂風中的泡沫玩具一樣被扯了個稀碎，整個澳大利亞的陸軍部隊在不明飛行物麵前就如同一個憤怒的嬰兒，坦克大炮滿世界的狂扔，把自己的細胳膊細腿弄得生疼，卻連人家的毛都沒能薅下一根。原本因為損失戰機而憤憤然趕來的太平洋艦隊一看是這般態勢，頓時來了個急刹車，所有戰艦都停在了西薩摩亞，隻是派出無人機遠遠的看著。
??第三個問題，是讓人聽來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的。因為在十一架不明飛行物肆虐澳洲之後不久，天空中還有新的不明飛行物出現，他們沒有出現在低空中，而是在滿世界的——打衛星。（我靠！！！）老穀忍不住罵了聲娘，“這是有預謀的啊，這哪裏是意外”一旁王進和王老竹也爭先恐後的發表意見。王進說“天，那麽高的武力，還有謀略，我們怎麽打？”王老竹也同時說道：“太不禁打了，整個澳大利亞居然堅持不了一天。”於是眾人七嘴八舌，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或者發泄著自己的情緒。至於電視上新聞中繼續播放著的各國領導人挨個表決心的畫麵，大家已經看不進去了。
??但是，自始至終，電視上都沒有關於老穀等人看見的這個大洞的報道。是真的沒被別人看見嗎？還是說，其他的新聞太過於重大，以至於這個洞的出現，已經變得不值一提。
??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老穀平日裏最愛看的就是末世小說，然而沒有一本書上的末世，是如同身邊的這次一樣，來得那麽突然，那麽決絕，發展速度快得你都來不及去練級，就被人秒成了渣渣，也不敢想象會不會明天一睜眼，又一個大洲失落了，這不是打僵屍，也不是打怪，人類要麵對的，是科技遠超地球若幹年代的——不知名物種，老穀感覺，地球人類就像舊石器時代的原始人，正拿著石矛，赤身裸體的向著對麵的飛機坦克衝去，也許，差距還會更大些。
??老穀越想越是頭大，再一想，關我屁事，在這樣重大的事情麵前，自己所有的想法和所有的作為都比不上一個屁。有什麽用呢？都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老穀覺得自己再思考下去，上帝要哭了。於是老穀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睡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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