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祭天

  因為依蘭的出現,若蘭的心緒忽然亂了起來。


  剛剛那個應該就是依蘭,她沒有看錯。


  依蘭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是湊巧嗎?還是因為其他?


  若蘭無法說清自己對依蘭是什麽感覺了。


  依蘭的身上有太多東西是她看不懂的。寒澈的心裏一直愛著依蘭,可是依蘭也愛寒澈嗎?那麽她們為什麽不在一起呢?而依蘭又為什麽逃婚?


  若蘭剛才的好心情不複存在,一路心情忐忑的到了鹿日台。


  此時,早有護國寺的僧人們等候在了這裏。


  若蘭由寒澈攙扶著下車,本來她想拒絕的,可是奈何他非要堅持。


  “多謝王爺。”若蘭低垂著頭,向他道謝。


  寒澈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微不可見的笑意。


  若蘭抬眼,就看到兩排身著黃色袈裟的僧人手持念珠整齊的林立在鹿日台高聳的階梯之上。


  鹿日台一共九百九十九層台階,若蘭遠目望去,不由得從心底發出敬畏和讚歎!真不愧是皇家祭祀天地的地方,真是巍峨聳立,神聖而不可侵犯的祭台啊!

  雪柔此時已經占到了若蘭的身後,雪柔的後麵還跟著奶娘,奶娘的懷裏抱著正在熟睡的睿兒。


  一名玉色袈裟的大師神態端詳安寧,手持白玉念珠正向他們三人走來。


  “阿彌陀佛。貧僧了空見過王爺,王妃娘娘,側妃娘娘!”大師的聲音低沉威嚴,很有讓人信服的感覺。


  一旁的寒澈難得露出的疏朗似清風般的表情,口中道:“大師不必多禮,現在吉時已到,開始祭天吧。”


  “王爺請!”了空大師微微身側,持白玉念珠的手上向前一引,寒澈邁開了步子,走上高高的鹿日台。


  了空大師跟在寒澈的左側,若蘭和雪柔跟在他的右側。


  剛才在下麵的時候若蘭就有點兒發怵,這台階太多,這還沒走到一半,她已經是汗流浹背了。側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雪柔,她的情況和自己也差不多,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反觀寒澈和那個了空大師,他們兩個倒是身輕如燕,麵不改色,依舊步伐輕盈穩健的往上走著。


  若蘭心中暗暗叫苦,到底是誰設計的這個該死的鹿日台,幹嘛要弄得這麽高,不是折磨人嘛!


  好不容易愛到了台頂,若蘭強行控製著想要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衝動,自袖中掏出帕子,擦著自己額頭上的汗珠。


  有僧人遞了幾杯清茶過來,說是‘清心茶’!凡是登上鹿日台者必須要飲,借此來清心正氣,以示虔誠。


  若蘭心中大喜,端過遞到自己麵前的清心茶一飲而盡。心中暗道,這些僧人應該是知道爬上來的人會口渴,所以準備這‘清心茶’吧?


  稍事休整之後,祭天正是開始。


  整個過程冗長而繁瑣,但是需要若蘭和雪柔做的事情卻很少,除了跟著寒澈一起上香,叩拜天地以外,幾乎沒什麽需要她們做的。


  僧人們整齊的詠頌著經文,那聲音安寧祥和,不大不小,雖然聽不清他們在念些什麽,可是卻讓若蘭的心裏很安靜,一點兒都不會覺得吵。


  期間天氣驟變,風忽然大了起來。

  寒澈見狀,害怕睿兒受風,就開口道:“把世子抱到裏麵的房中去吧,莫要著了涼。”


  奶娘點頭應下,本來若蘭和雪柔也想跟著一起去,可是奈何這祭天的程序中還有用得著她們的地方,所以她們兩個隻能繼續留在這裏。


  兩個時辰之後,這祭天的儀式總算是結束了,若蘭和雪柔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天色越來越不好,烏雲壓得越來越低,疾風卷著殘葉,在空中不停的打轉。


  若蘭站在高高的鹿日台頂更覺風大,風涼。


  “快要下雨了,咱們在這裏的廂房避一避,然後在回府吧?”雪柔在若蘭的身後說道。


  若蘭看了看寒澈,用目光詢問他的意見。


  “如此甚好,咱們去廂房吧,睿兒正在那邊。”寒澈說完,便率先向鹿日台側的廂房走去。


  奶娘見寒澈一行三人走了進來,趕忙抱著睿兒迎了上來。


  雪柔將睿兒抱在懷裏,此時的睿兒已經醒了,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雪柔,聲音抽噎,像是剛剛哭過了一般。


  “怎麽回事?睿兒哭過了?”若蘭見情況不太對,就出言詢問奶娘。


  奶娘的神色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後頓了一下說道:“奴婢該死,奴婢沒能照顧好小世子,剛剛小世子醒來就開始哭鬧,像是沒見到側妃娘娘在身旁的緣故,因祭天儀式尚未結束,所以奴婢不敢將小世子抱出去打擾,這才讓小世子哭了好一陣子,奴婢該死!”說完,奶娘的人就跪在了地上,她低垂著頭,肩膀微微的顫抖。寒澈和雪柔都以為她是害怕責罰,所以才如此緊張。


  隻聽雪柔開口道:“無妨,你記得以後用心伺候世子就是了,先下去吧。”


  奶娘感恩戴德的叩謝了雪柔,然後就趕忙退了出去。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抬頭,將自己全部的表情都隱藏了起來。


  若蘭見狀心中覺得古怪,可是看睿兒此時並無什麽大礙,所以也就沒有再多想。


  天空中幾道驚雷劃過,豆粒大的雨點開始劈裏啪啦的往下掉。這雨勢來的很急,很大。


  約莫過了有大半個時辰,這雨點方才止住,此時天色漸晚,王府一行人匆匆回程,速度比來時要快上了許多。


  今天這一番折騰下來,若蘭著實累了,此時在馬車之內不由得打起盹來。等到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行人已經回到了王府之中了。


  簡單的和雪柔交代了幾句,若蘭就回到了自己的挽蘭院,連晚飯都顧不得吃,直接爬上自己的床就睡著了。


  這一夜她睡得並不安穩,期間她夢到了許多,有暗室中的寒澈,有人群中一晃而過的依蘭,還有在鹿日台的廂房內,奶娘那古怪的神情……


  “王妃!王妃!快醒醒,不好了,小世子那邊出事了!”蟠桃的聲音急切,不停的在若蘭的耳邊盤旋。


  夢靨中的若蘭猛然睜開眼睛,就看到蟠桃一臉急切的正望著她。


  “王妃您總算是醒了,您剛剛做惡夢了,奴婢怎麽叫都叫不醒!”


  若蘭從床上坐起,後背一陣寒涼,再一看,整個背脊都被冷汗沁透了。許是因為那噩夢的關係吧?

  “怎麽了?剛剛我聽你說小世子那邊出事了?怎麽了?”


  蟠桃道:“剛剛奴婢聽若水院的小丫鬟來報,說是小世子半夜忽然發起了高燒,先是哭鬧不止,現在竟然燒暈過去了!”


  若蘭聽得心中一驚,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忙問道:“請太醫了嗎?王爺過去了嗎?”


  蟠桃道:“太醫已經到了,此時正在若水院呢!王爺想必也在那裏,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當然要,趕緊幫我更衣……”


  當若蘭急急忙忙趕到若水院的時候,看到的是下人們亂成一團忙近忙出的景象。


  太醫正在外間的屋子裏親自煎藥,下人們不時的替換著屋中的火爐,好讓室溫不至於降得太低。


  “雪柔!”


  若蘭一進門就看到一臉憔悴焦急的雪柔正將睿兒抱在自己的懷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若蘭……睿兒他一直高燒不退,你說怎麽辦啊?”雪柔一見到若蘭就好像見到了主心骨一般,趕忙求助。


  若蘭經過寒澈的身邊,見他同樣是一臉的擔憂焦慮,微微的衝他福了一福身,然後就走到了雪柔的近前。


  “你別太擔心了,不是有太醫在嗎?小孩子總會頭疼腦熱的,挺過去就好了。睿兒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你別太擔心了。”


  雪柔聽後點了點頭,神色方才好看了一些:“對,你說的對,咱們小時候也都生過病,不是也都平安的長大了嗎!所以睿兒肯定會沒事,是我想的太多了。”


  若蘭輕輕的將睿兒從她的懷中接過,抱在了自己的懷中。此刻,睿兒的小臉兒燒的通紅,小小的眉頭緊緊的皺著,好像有說不出的痛苦一般。若蘭的心揪的生疼,恨不得自己去替睿兒受了這份病痛才會!老天啊,你一定要保佑睿兒平安無事!


  太醫將煎好的藥送了進來,若蘭和雪柔配合著將睿兒的小嘴掰開,一勺一勺的把藥汁往他的嘴裏灌。可是這小家夥不知怎麽回事,往裏灌多少,他就吐多少。最後一碗藥湯他也就喝下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都被她吐出來了。


  寒澈由始至終都守在一旁,見到睿兒將藥都吐出來了,他的心裏焦急萬分,可是卻又什麽都做不了。


  整整折騰了一夜,可是睿兒的高燒也一點兒也沒有退下去,寒澈急的提劍要刺死太醫,還好若蘭及時攔下。


  天亮了之後,寒澈又從宮中找了三名太醫,一起來幫睿兒診治,針灸,藥石各種方法都試了一個便,可是睿兒還是半點氣色也沒有。


  寒澈的臉色鐵青,一雙鳳目深若寒潭。


  跪在一旁的太醫們各個冷汗滿頭,瑟瑟發抖。他們也沒想到一個簡單的風寒竟然如此難治,如今他們的命都攥在這位以冷情殘暴著稱的靖王身上,真不知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轉眼間天色又暗了下來,此時的睿兒已經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起初還會偶爾醒來哭上個一兩聲,可是此時卻安靜的什麽聲音都沒有,那種極度的安靜,讓人從心裏開始害怕。


  若蘭心中那股不好的預感再次升起,讓她的心惶恐不安,她好怕,好怕睿兒就這樣再也醒不過來了。


  自從睿兒昏迷一來,雪柔的眼淚就沒有斷過,她不吃也不喝,就那樣執拗的守著睿兒,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若蘭知道,雪柔這是在害怕,害怕一個不留神,睿兒就會離她而去。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宮裏的太醫來了一撥又一撥,幾乎整個太醫局的人都被寒澈傳了一個遍,但是最終卻沒有一個人能挽救命懸一線的睿兒。


  到了第三天,睿兒的高燒總算是退了下去,但是他的小身子開始變涼,一點一點,一寸一寸的越來越涼。雪柔的手緊緊的握住睿兒的小手,又在他的四周放了許多手爐,她現在很想把睿兒抱在懷裏,可是連日來不吃不喝,她已經半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雪柔,你多少吃點兒東西,你還要照顧睿兒,總不能自己也病倒了吧?你看看你,現在連抱孩子的力氣都沒有了,又怎麽照顧他呢?”若蘭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著,不過話雖如此,其實這三天來,若蘭也是什麽都吃不下,不過為了大局,才勉強自己吃了幾口而已。


  雪柔的聲音透著沙啞,眼淚都快流幹了:“我也知道,可是看著睿兒這樣子,我是真的吃不下……。”


  “我知道,我讓廚房煮點稀粥,你好歹喝兩口行嗎?”若蘭將粥遞到雪柔的麵前。


  雪柔接過,看了一眼睿兒,然後勉強的吃了小半碗,然後就再也吃不下了。


  若蘭上前去握睿兒的小手,好冰啊,為什麽有這麽多手爐捂住,還是暖過不了來呢?


  忽然,一種不好的感覺浮上若蘭的心頭!她被自己這種想法嚇了一跳,可是眼前的情況又讓她不得不往那方麵想。若蘭用身子悄悄的擋住了雪柔的視線,然後伸手探向睿兒的鼻息……。


  啊!

  若蘭嚇的跌坐在地上!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睿兒他竟然……。沒有了鼻息?


  “怎麽了?”一旁的寒澈趕忙過來扶若蘭,看著若蘭的驚恐的反應和她蒼白的臉色,他隱隱的猜到了幾分。


  寒澈用自己的手探向睿兒的鼻息,心中頓時一驚:“太醫!傳太醫!”


  一直候在外間的太醫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趕忙為睿兒診治。


  太醫頭上的汗珠掉到霹靂啪啦的,他顫抖著手,用銀針刺了睿兒的幾處大穴,看看能不能還有一線生機!

  一炷香過後。


  太醫伏在地上,連連磕頭:“老臣無能!小世子已經去了……”


  “啊!不可能!不可能!太醫你救救睿兒!求求你救救他!”一直被若蘭攙扶著的雪柔猛的衝到太醫近前,揪著太醫的衣袖,她的雙目赤紅,滿布血絲,一臉的不可置信!


  太醫心中也苦,他確實是盡力了,可是回天無術,他這條老命也怕是要交代在這靖王府了。


  若蘭心中巨痛,睿兒是她親眼看著出生的,她幾乎把睿兒當成自己的孩子的來看待,睿兒這麽小,為什麽老天要那麽狠心的將她帶走呢?

  寒澈立在那裏,手中一直拿著的白玉念珠停止了轉動,他的麵容依舊冷峻,好似無悲無喜一般,可是隻有若蘭能夠看到,他眼底悄悄騰起的霧氣……。


  “啊……”雪柔捂著頭,大叫一聲後,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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