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聚全庄
金玉軒見到陸小婉臉色發黑, 連忙道：「鍋要燒乾了！」
陸小婉一愣，隨即便抄起一旁的水瓢往鍋里倒水。
水加了半滿, 陸小婉就去找米, 只是沒想到金玉軒已經在旁邊弄了一瓢米開始洗米了。
「你去做菜吧。」金玉軒看著陸小婉道。
陸小婉愣了一下，便轉到灶台旁邊去拿食材。
陸小婉是準備嘗試一下煲仔飯, 畢竟兩個人, 吃不完倒了也可惜, 這會就弄了一些青豆, 香腸，香菇還有青菜，開始在一旁的小水池邊清洗。
金玉軒這邊的小院子倒是別緻, 竹林這邊還用了無數竹筒, 把不知道從哪裡的山泉水引來, 源源不絕地流入這邊的小池子里。
陸小婉一邊洗菜，一邊就道：「你能吃辣嗎？」
金玉軒眉頭皺了皺, 道：「不能。」
陸小婉點點頭, 道：「那胡椒呢？」
金玉軒笑了一聲：「恕我直言, 你要是愛吃辣椒呢，就把這習慣改改。」
陸小婉愣了一下：「為什麼啊？」
金玉軒斂去一點神色，道：「因為貴族和皇族都是不吃辣椒的。」
陸小婉：……
半晌, 陸小婉撇撇嘴道：「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金玉軒聽到這話不由得眯了眯眼, 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陸小婉奇怪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金玉軒的神色稍微變得古怪了一點, 最終他勾唇笑了笑道：「你這話可別被七爺聽見了, 不然他非得氣死不可。」
陸小婉目光動了動，這才明白過來金玉軒的意思——金玉軒是覺得她以後肯定要嫁給梁七的吧，所以才會那麼說，也算是好意提醒她，讓她學著貴族們的規矩，免得被嘲笑。
想到這，陸小婉低頭有些看不清神情的笑了笑，把洗好的香腸扔到一旁的簸箕里，淡淡道：「我沒想那麼多，不過，我也未必嫁給他。」
金玉軒萬萬沒料到陸小婉什麼話都敢說，他神色變了變又變，道：「你不喜歡七爺？」
陸小婉瞥了金玉軒一眼：「喜不喜歡跟嫁不嫁又有什麼關係？這世上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多了去了。」
她是有點喜歡梁七，但現在這種喜歡還遠遠不到她奮不顧身，甘心非君不嫁的地步。
金玉軒倒是被陸小婉這話噎了一下，最終他起身將洗好的米倒入鍋里，道：「我忽然有點明白七爺為什麼喜歡你了。」
陸小婉面無表情地端起簸箕，走到一旁的案板前，道：「子非魚，還是不要隨便揣測魚的心思了。」
金玉軒聽到這，愈發添了幾分驚訝：「你居然還讀過書。」
陸小婉一刀劈開手裡的香腸，漠然道：「你好吵啊。」
金玉軒摸了摸鼻子，這時臉上的笑意更深，道：「我倒真是小看你了。」
陸小婉頭也不抬，只道：「你真的不吃辣椒？」
金玉軒這時頓了頓，末了道：「加一點吧，偶爾吃一點也挺有意思的。」
陸小婉：「嗯。」
金玉軒看出陸小婉似乎真的有點不爽自己，在原地站了一會，就笑道：「我還有點事，你先忙，我一會再過來。」
「去吧。」
金玉軒果真就走了。
陸小婉見他走了，默默抬起頭，看了一眼那紫色的騷包背影，有點無奈，卻也透出一點若有所思。
食材都切好了，切成小丁，然後就等到水滾的時候扔進去，再加一點鹽和豬油，接著就蓋上鍋蓋。
古代的香腸味道都夠自然鮮美了，其他的作料都不用怎麼放了。
陸小婉在這期間還特意弄了一大碗滾水，然後放了兩個雞蛋進去，再把碗放在灶膛口，溫著，打算做溫泉蛋。
做好溫泉蛋，陸小婉守在灶台前守了一會，嗅到一點香味，就準備去揭鍋蓋，結果她忽然感覺到腿邊有一個毛絨絨的東西在蹭自己。
陸小婉愣了一下，低頭一看，發現是一隻雪白的哈巴狗，正睜著一雙黑葡萄一般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
陸小婉不少做直播的朋友都養貓狗，她見到這哈巴狗也不怕，當即就笑著蹲下來，摸了摸哈巴狗那柔軟的長毛，道：「哇，你好可愛哦，你叫什麼名字？」
「他叫冬瓜。」金玉軒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
陸小婉：……
隨即她便皺眉抬頭道：「怎麼取了個這麼蠢的名字？」
金玉軒笑了笑，走過來伸手揭開鍋蓋，嗅了嗅，道：「味道不錯——他是我的狗，我樂意取什麼就取什麼。」
陸小婉搖了搖頭，起身就把金玉軒往一旁推了推，道：「我要放調料了。」
金玉軒反而不讓，就微笑著懟在那，陸小婉正準備皺眉，忽然神情一滯，接著她就一臉嫌棄地道：「你一個大男人弄什麼香料？熏死人了。」
金玉軒：……
下一秒他臉就青了：「真是個土狍子，你懂什麼？這是衣服的熏香，熏香！你懂嗎？」
陸小婉翻了個白眼，道：「知道了，我要放調料了，麻煩金公子高抬貴足，不然小心我把胡椒粉灑你身上哦。」
金玉軒現在了解了幾分陸小婉的性子，知道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還真的就往旁邊讓了讓。
陸小婉這會先把灶膛口放著的大碗取了過來，弄出兩個溫泉蛋，磕在飯面上，雪白金黃，看起來誘人極了，加上這會青豆，臘腸還有香菇都煮熟了，紅白相間，飯粒上都裹著飽滿的油脂，聞起來香濃無比。
「居然還能這麼做雞蛋。」金玉軒露出一點興味的眼神來。
陸小婉淡淡道：「少見多怪。」
金玉軒：……
隨即陸小婉又在飯上灑了一層胡椒，然後迅速地調了一點醬汁，順著鍋沿澆下去，接著又蓋上了鍋蓋。
「你這是做什麼？」金玉軒好奇道。
「燜鍋巴。」
金玉軒點了點頭，隨即他又用不知道哪裡來的灑金紫竹扇輕輕抵著下巴，道：「你真的要接手聚全庄？那可是大酒樓。」
陸小婉瞥了一眼金玉軒道：「你怕我出糗？」
金玉軒笑了一聲道：「我還巴不得你出糗呢，只是怕你折騰，影響商會的收入。」
陸小婉才不信金玉軒的鬼話，徑直道：「我要接手聚全庄，總會長肯定不會直接批准，也只有你能同意了，經營不好的話那些夥計還有江姑娘恐怕都要怪你。你是怕我砸了你的人情吧？」
金玉軒沒想到陸小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頓時笑了笑，末了他用著幾分循循誘拐的語氣道：「不如這樣，我看你手藝不錯，就去聚全庄偶爾做幾個新菜玩玩，也不用自己操心——」
「你想出爾反爾？」
金玉軒：「……」
陸小婉明亮中帶著一點犀利的眼神射過來，金玉軒還真的有點招架不住，半晌他嘆了口氣，道；「算了算了，這次就算栽在你手裡了。」
「你就對我這麼不自信？」陸小婉忍不住皺眉道。
金玉軒看了陸小婉一眼，道：「不是對你不自信，是對聚全庄那些老油條不自信。」
陸小婉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末了笑了笑道：「那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說完，陸小婉就伸手揭開鍋蓋，頓時，一股極其香濃的香味就從鍋里冒了出來，陸小婉趁機又灑了一層胡椒粉，和一層薄薄的辣椒粉，然後就快速地把飯從鍋里盛了出來，一人一碗。
溫泉蛋在鍋里悶了一會，面上的一層便徹底凝固了，但裡面仍舊是鮮濃的溏心，戳破了，便徑直淌入了碗里。
陸小婉這時就用筷子攪動了一下，讓蛋液跟米飯充分接觸，一旁的金玉軒看得直皺眉，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粗魯的吃法。
陸小婉也不管他，攪完了之後就嘗了一口。
蛋液裹著米飯，米飯被臘腸的油脂和醬汁浸透，帶著飽滿的鮮美，食材都切成丁，在嘴裡嚼起來各是各的鮮美。
陸小婉吃了一口，便滿足地呼出一口氣，道：「好吃。」
金玉軒見狀，自己也默默吃了一口，隨即他便眨了眨眼，露出一點意外的神情，道：「你手藝確實不錯。」
最簡單的飯食其實最考驗廚師的功力。
這個煲仔飯陸小婉都沒放多少材料，但火候真的把握得剛剛好，米飯軟糯飽滿，溫泉蛋裡面的溏心正好化了一半，一半是半凝固的，最鮮美的階段。
香腸鮮美不肥膩，青豆軟糯可口，香菇軟滑香嫩，還有鋪在面上的青菜，脆嫩可口。
醬汁更是恰到好處。
最下面的一層鍋巴，則是點睛之筆，又脆又鮮又香，還裹滿了其他的食材，吃起來真的味道層次太豐富了。
金玉軒這次足足吃了兩碗，陸小婉倒是只吃一碗就飽了。
吃完這頓飯，金玉軒對陸小婉的態度又好了幾分，還親自把自己釀的桂花酒取出來，請陸小婉喝。
桂花酒清香甘醇，也不濃烈，帶著一點香甜微醺的味道，陸小婉慢慢的一點點地喝，只覺得十分舒服。
這會金玉軒斜倚在院中的軟椅上，便道：「罷了，看你今天這一頓飯做得這麼盡心的份上，明日我陪你一起去一趟聚全庄。」
陸小婉目光動了動，道：「你去？做什麼？」
金玉軒這時候瞥了陸小婉一眼，道：「怕聚全庄的那些人欺生。」
陸小婉眉頭一皺，道：「真那麼嚴重？」
金玉軒看著陸小婉的表情就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是不知道，這裡不比不得你們閔安。能在汴城經營起來的產業，哪個不是背靠大樹的？就好比聚全庄的閆大廚，以前可是在京城大酒樓掌勺的，後來是江姑娘親自上門請了幾次，才請到閔安。還有聚全庄現在的掌柜，以前是汴城一個小錢莊的東家。你覺得，他們會聽你的？就憑七爺那一封信？」
陸小婉微微沉默了。
陸小婉明白，金玉軒說的有道理，越有能力的人越不喜歡屈居人下。
就跟她自己不太想去大平台一樣，就是因為大平台的定性任務太多，壓的人喘不過氣，而且能人也太多，大家都想壓對方一頭，難免形成惡性競爭。上面的壓榨小透明，小透明上位了又反過來壓榨下面的。
汴城的生態經濟估計也差不多。
江嬋月能拿得住那些人，大概率不是因為她本身能力強，而是會說話，長得漂亮。
想到這，陸小婉就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金玉軒見到陸小婉的樣子，便搖著扇子笑道：「你怕了嗎？」
陸小婉瞥了金玉軒一眼，道：「怕什麼？我只是在想，到時候是來軟的還是來硬的。」
金玉軒一聽陸小婉這話，眉頭一皺，立刻有點不客氣地道：「你可別把人給我弄走了，不然到時候嬋月回來要找我麻煩的。」
陸小婉頓時笑了笑，道：「放心吧。」
金玉軒懷疑地看了陸小婉一眼，見陸小婉神色淡定，這才微微鬆了一口氣，不過他仍是猶自吩咐道：「明日先看我怎麼做，你就跟在後面學學，別擅自吩咐人。」
陸小婉無奈地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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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金玉軒先起來，就準備去叫陸小婉，哪知道陸小婉已經穿戴好了，在門前打太極呢。
「你這太極打得不錯，挺有味道的。」金玉軒走上來，端詳了一會，便笑道。
陸小婉輕輕吸了一口氣，收手道：「走吧。」
金玉軒這時就用扇子指了指一旁的小廝道：「備馬車，去聚全庄。」
小廝連忙就跑著走了。
上了馬車，去的路上金玉軒還不忘多次吩咐陸小婉不要強出頭，要謙遜，陸小婉只答應著，也不跟他作對。
到了聚全庄，這次是從前門進，金玉軒和陸小婉一到，門口的夥計就連連問好。
「金三爺早！」
金玉軒裝模作樣地點頭，然後就把陸小婉介紹給他們道：「去把董掌柜叫出來，這是新來接管聚全庄的陸老闆。」
那幾個夥計對視一眼，面面相覷，接著便有一個機靈地跑進去了。
金玉軒見狀，先是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但表面上還是維持著微笑的模樣，把陸小婉領了進去。
陸小婉倒是淡定，也沒有特別怯場的樣子。
而很快，那個董掌柜就迎了出來，陸小婉一看，嗬，富貴面相，而且還生了一雙綠豆眼，一看就是個極其精明的。
董掌柜見到二人，先是給金玉軒行了禮，接著又笑著打量了陸小婉兩眼，也不行禮，只道：「這就是新來的陸老闆吧，久仰久仰。」
金玉軒這時便道：「董掌柜，你先帶著陸老闆四處了解一下聚全庄的情況吧，商會一會也要開門了，我得早點趕回去。」
董掌柜這會便連忙道：「哪裡哪裡，都是分內事，金三爺您客氣了。」
金玉軒聞言點了點頭，便對陸小婉道：「一會你跟著董掌柜好好學，別偷懶。」
陸小婉笑了笑，道；「放心吧。」
「那我走了。」
「去吧。」
確實是商會那邊有事情要忙，金玉軒這會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金玉軒一走，董掌柜便笑著對陸小婉道：「陸老闆，這裡人多眼雜，樓上有雅間，咱們先上去，坐著說。」
這個董老闆雖然長的精明，但為人處世倒是滴水不漏，陸小婉也沒覺得受歧視，認為是金玉軒想的過於嚴重了，便微笑道：「好，那就麻煩董掌柜帶路了。」
董掌柜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在前面帶路。
陸小婉這會放鬆了心情，就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董掌柜把陸小婉帶到雅間，又讓人上茶上點心，這待遇，跟陸小婉第一次去登月樓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陸小婉就想著，果然都是大地方來的人，就是懂禮貌，人也不會太計較。
董掌柜這會親自給陸小婉倒了茶，便笑道：「昨日聽說陸老闆要來，本來應該親自去接的，但這些日子正趕上熱集，聚全庄的事情多，我也就抽不出身來。還望陸老闆見諒。」
陸小婉聞言，連忙道：「沒關係，肯定要以聚全庄的利益為先。」
董掌柜連忙笑道：「陸老闆說得對，陸老闆真是大度。」
陸小婉笑了笑，正想問問聚全庄現在的情況，房門就被敲響了，門外傳來一個小二的聲音，道：「掌柜的，廚房那邊出了點事，您快去看看吧。」
董掌柜頓時把臉色一沉，道：「沒看到我在招待新老闆嗎？」
小二聲音有點焦急，道：「是爐子出問題了，掌柜的您還是快去看看吧。」
董掌柜還要再發作，一旁的陸小婉反而忍不住道：「既然是廚房出事了，那董掌柜就先去看看吧，不如我也一起過去，正好學習一下。」
董掌柜聞言，立刻嚇了一跳，隨即他就笑道：「爐子的事很危險，那修起來火星四濺的，陸老闆金枝玉葉，還是等到下次別的事情再看吧。我去去就回來，就不勞煩陸老闆了。」
董掌柜言辭得體又懇切，陸小婉也不好多說什麼，便笑了笑，道：「好，那董掌柜去吧。」
董掌柜連忙又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等到董掌柜離開，陸小婉就坐在房間里吃了一會點心，然而左等右等又沒見到董掌柜回來，陸小婉忽然就意識到什麼。
於是她就坐不住了，默默起身，推門往外走。
門外這時早就守著一個小二，見到陸小婉出來，連忙就笑道：「陸老闆要去哪？可是茶水冷了？這種小事吩咐一聲，讓小人去就好。」
陸小婉目光動了動，道：「我去找董掌柜。」
說著就要下樓，那小二見狀，連忙笑著上前一攔，道：「陸老闆還是暫且等等吧，現在下面生意正忙，人又多，上菜的萬一不長眼，撞到了陸老闆可就不好了。而且董掌柜剛才去了菜市，跟供應商談價來著，陸老闆現在下去，也找不到人啊。」
陸小婉靜靜看了小二一眼，那小二連忙縮著頭笑了笑。
下一秒，陸小婉就不動聲色地轉身進去了房間里。
小二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陸小婉回到房間，默默坐下，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了。
這感情，是要架空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