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考核（下）

  翠綠色的風刃發出尖嘯，以肉眼難及的高速迎麵襲來，隔著老遠就能感到凜然殺氣。與之同色的眸子中透著不屑，目睹這一切的少年不慌不忙舉手一指，魔力在刹那間形成看似弱小、實則堅不可摧的屏障。中和掉對手的打擊，他毫不遲疑還以顏色，一枚極不穩定的火球劃破夜空，再度將翠綠色屏障包裹，大幅度削弱著羅德的儲備魔力……


  很遺憾，以上畫麵僅僅存在於陳昊設想中，並未能化作現實。


  眼看剛剛凝聚的魔力屏障在風刃下不堪一擊，如同水泡般破碎開來，陳昊唯有不顧風度撲倒在地，用一縷頭發為代價換來暫時的平安。“係統，找到弱點了嗎？”


  “別急，數據分析正在進行中——”恢複了往常的慢條斯理，女聲匯報同時仍不忘調侃。“你現在還沒看出來嗎，這麽緊張兮兮的很容易降低印象分呐”


  看出來又如何，我難不成還得擺個大義凜然的姿勢，然後被風刃給削成人棍？正朝對方碎碎念，準備起身的陳昊麵色驟變：又一發翠綠色的風之刃正朝他飛來，距離身體已不到半米！糟糕，來不及凝聚屏障了。得出結論同時陳昊試圖再度閃避，可惜相對孱弱的軀體，無法跟上大腦瞬息萬變的節奏。“呃啊！！”痛呼一聲栽倒在地，他捂住腰部裂開的口子，手忙腳亂又掏出一瓶治療藥水灌下。


  看似輕飄飄的短棒揮舞間，兩道風刃一左一右開始成型，同時鎖定陳昊的脖頸與小腹。“法師，尤其是低階法師切磋的首要事項，是無時無刻保持注意力高度集中。你剛才，走神了對吧”


  雖說沒走神多半也躲不掉，但陳昊必須承認對方的說法在理。“是的，我剛剛.……在思考如何取勝。”找了個借口掩飾與係統溝通的真相，陳昊包紮傷處同時隨口道：“為何要強調低階法師，是因為他們最意氣用事容易把切磋變成死鬥？’”


  兩道風刃無聲無息間從視野盲區飛來，在魔力屏障外不足十厘米的位置停下，其上呼嚎的勁風，甚至讓陳昊隻覺臉頰刺痛。“部分原因是。”對魔法操作之嫻熟令少年歎為觀止，氣場全開的羅德儼然一副宗師模樣，連酒桶般臃腫的體型看上去都多了幾分沉穩。“但主要原因，是低階法師缺乏操作技巧所致。”


  一道風刃驟然加速，猛地撞在與之同屬性的護罩上。下唇被咬出血猶不自知，陳昊全速運轉體內魔力，號令魔素填充受損位置。“係統，還沒好嗎？”


  “進度百分之八十二……再拖三十秒到四十秒鍾，”簡單匯報後，進入‘工作模式’的係統迅速陷入沉默。總算成功化解一次攻勢的某人聞言翻了個白眼，邊抓緊時間調整狀態邊順著話頭接下去道：“技巧？”


  “沒錯，技巧。”指了指好似中了定身魔法，依舊停在原位的另一道風刃，羅德慢條斯理解釋起來。“在晉升中級法師前，絕大多數法師對魔力的運用，都處在十分粗糙的程度。一旦法術被釋放，就根本無法對其施加影響，所以他們的戰鬥方式原始且威力巨大，稍有不慎就會出人命。”


  盡管並非被針對，但陳昊聽了還是感到汗顏。不論是已能迅速釋放的‘火星’、‘微風’兩種法術，還是火焰爆炸、治療等山寨版煉金藥水，都屬於羅德所言粗製濫造範疇之內-——起碼羅德這手讓魔法戛然而止、懸停且不逸散的手法，陳昊目前絕對做不到。


  當然他也沒必要自慚形穢，因為按羅德的說法，低階法師能做到者鳳毛麟角。“多年下來，法師約定俗成形成了很多規矩，來盡量避免新人在決鬥中喪命。優先確保防禦，就是其中之一……瞧，你現在全神貫注維持屏障，不就擋住我的微風了嗎？”


  廢話，足以切斷水泥柱的風刃就在離脖子半米位置停著，哪怕二愣子都會全力以赴維持防禦。一心二用瞥了眼屬性欄，160/440的數字讓陳昊有些哭笑不得，對陣疾風狼與哥布林的勝利，讓他並未把提升智力放在首位；如今看來，自己是有些托大了。“老師，你確定這是學徒級法術？”


  “當然算。如果你能領悟本質，威力絕不下於……”最後幾個字低至不可聞，中年人神情僵硬了片刻，很快恢複如初。“接下來，該教你最後一個切磋技巧”短棒尖端指了指地麵，羅德一字一頓說道：“如果打不過，就丟下法杖張開雙臂，這是投降的標準姿勢。”


  沒錯，這場讓陳昊灰頭土臉滿身是傷的切磋，其實是一場模擬真實狀況的‘實踐課’。至於這麽做的理由，他認為對方是想言傳身教，讓自己記住某些約定俗成的規矩，所以係統之前才會言之鑿鑿‘會降低印象分’，就是要他放輕鬆點。


  從陳昊角度，對方的觀點純粹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羅德招招衝著要害每次皆不留手，換誰都會很緊張。聽到要求的少年用手背抹了把臉，總算等到了他渴望已久的答複。“計算完畢。防禦屏障強度平均33.5個魔力單位，正下方位置強度最低，隻有29個魔力單位。考慮到任務NPC所處站位，A7與B3號單位同時攻擊，足以擊穿屏障防禦。”


  同時攻擊嗎，有點勉強呢，吐槽一句釋放出微量魔力，陳昊在不引起對方注意前提下激活了瓶中的魔素。“老師，感謝你的悉心指導。我承認之前的不宣而戰是有些缺德，但時間無法逆轉，你就讓我再缺德一次吧”滿是塵土汗水與血汙的臉上露出苦笑，陳昊啟動了埋在土裏的火焰爆炸藥水。


  經過係統計算，獲勝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引爆複數藥水，利用巨大破壞力摧毀魔力屏障。為實現這一目標，陳昊下午提前抵達並做好了布置：將區域進行劃分，讓係統計算好角度埋入所有火焰爆炸藥水，以保證殺傷力能抵達場地任何位置。


  轟地一聲巨響，爆炸產生的氣浪掀開大地，裹著碎石土塊與火焰四處飛濺。位於兩處爆炸的交錯位置，羅德神情微變剛剛舉起短棒，身影就消失在濃煙中。如達摩克利斯之劍對準陳昊心髒的風之刃，亦因操縱者失蹤沒了支援，化作點點綠芒融入空氣中。


  失血導致的昏昏欲睡，計策成功的喜悅，魔力十不存一的虛弱.……幾項東西混在一起，直接導致陳昊坐倒在地再也無法動彈。發出如拉風箱的粗重喘息，某人看著比夜空更黑的濃煙衝天而起，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一件事。“老師不會被炸飛，然後落地時腦袋朝下死掉吧”


  “剛剛還在教導‘隨時保持防禦’的人，會因為區區被炸上天摔死？看來以後我要離你遠點，免得被傳染上‘笨蛋病毒’——”不錯失任何損對方的機會，係統最終還是按捺不住關切道：“你的生命值已經不多了，悠著點。”


  並未在乎女聲勸告，陳昊搖搖晃晃站起身，從物品欄取出一直沒丟的骨頭當拐杖拄著。視線落在破濃霧而出、漂浮於半空的罩子上，他舔了舔嘴唇，語氣帶著些許苦澀。“老師，你早就料到我的安排了？”


  “給你一個忠告，孩子。”並未直接回答他的疑問，緩緩落地的羅德做了個手勢，魔力屏障迅速消失於無形。“你知道為何我始終強調冥想與閱讀《魔力入門》，卻不鼓勵你花太多時間在煉金術上嗎？”


  原因？結合今晚對方一係列言行，陳昊隱約間有了個推測。“是希望我腳踏實地，打好穩固基礎嗎？”


  “有一點，”漫不經心聳了聳肩，羅德朝瑪莎所在方向看了一點，似乎在確認著什麽。“煉金術在恰當時機使出，確實能造就事半功倍的奇效，但它對法師很難奏效。”


  為了給自己的說法提供注解，某人從袖子裏取出一瓶藥水，遞到了陳昊麵前。“試著去感知，告訴我你的想法。”


  “數據分析已就位，如果——”“不，這回讓我自己來，你先別說話。”阻止了係統的請纓，似有所悟的陳昊閉上雙眼，單憑自身意識去感知周圍魔素的變化。羅德見狀也不吭氣，依舊保持手捧玻璃瓶的動作，隻是眼中閃過一縷淡淡的喜悅。


  從開始的迷惑不解，到隨後的恍然大悟，再變成尷尬懊惱的自嘲，最後化作接受事實的坦然。神情好似萬花筒的陳昊最終單手撫胸，朝麵前之人行了個禮。“確實，用煉金藥水偷襲法師很愚蠢，魔素太容易被察覺了…我認輸，感謝您的教誨。”


  嗬嗬兩聲輕拍對方肩膀，羅德轉身朝遠處舉著火把的女傭做了個手勢。“記住，唯有發起死鬥的一方，才有權終止它。你今天表現不錯，算是合格了…怎麽，我又沒說打贏才算通過，那麽驚訝幹嘛”


  蛤，隻需努力表現就可以？陳昊滿臉生無可戀，愈發心疼被他揮霍掉的火焰爆炸藥水。心煩意亂之際隨意一瞥，他意外發現一位不速之客正跟在瑪莎身後，有些拘謹地朝羅德致意。“欸，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