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最後的決定 隱隱的不安
錦帝三年六月末複國僅三年的後鈺蘭不戰而降，中原再次為大安統一。同年次月狼鄴國海瀾王後薨，錦帝季暘宣布冊立丞相沈複義女沈妖為王後。自然沈妖便是花妖兒，花妖兒就是沈妖，這隻是為了蒙避世人眼睛，以及杜絕閑言碎語的障眼法罷了。
“妖兒，你的計劃馬上就可以成功了，很快就可以跟他真的在一起了，太好了！”三年沒見劉英的性子還跟以前一樣，大大咧咧、快言快語。
“劉英你忘了嗎，明天我就要成為季暘的皇後了呀。”花妖兒將嶄新的鳳冠束在了發髻上端詳著鏡子裏麵的自己。
“妖兒你在說什麽？難道你還當真要嫁給季暘？這難道不是你的計劃嗎？”劉英詫異地看著花妖兒。
“為什麽不能是真的？”花妖兒笑了笑，像是很滿意這一頂鳳冠。
“妖兒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做的這些難道不是為了幫他奪得天下嗎？你嫁給季暘不是為了抓住他，擒王逼宮嗎？”
“我什麽時候說不是了嗎？”花妖兒放下了鳳冠，又去到了鳳袍前端詳著。
“妖兒你的打算究竟是什麽？”劉英已經被花妖兒給繞糊塗了。
“我嫁給季暘的確是為了擒王逼宮，可是這一場婚禮也是真的，在完成了計劃以後我準備跟他一起離開京城，離開這個恩恩怨怨、情情仇仇的世界。”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明明過了明天以後一切真相都可以解開了不是嗎？你們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嗎？為什麽到最後你卻要下這個決定？你當初那麽的折磨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劉英拉著花妖兒的手臂問道，她不明白也想不通花妖兒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做。
“是啊，我當初那麽折磨自己究竟是為什麽了？明明若隻是為了實施這個計劃幫他奪得天下我大可以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嗎？可是我什麽要選擇把一切都瞞著他，那麽折磨他折磨我，最後更是害死了我們的一個孩子，劉英你覺得是為什麽呢？”
“妖兒你說過的啊，是因為玉貴妃用他的命威脅你，你才不得已要這麽做的不是嗎？”
“是啊，是啊，確實如此.……咳咳！”花妖兒輕微地咳嗽了幾聲。
“妖兒你怎麽了？感染風寒了？”劉英擔心地替她拍著背。
“沒關係，這是自從生完孩子後就一直有的小毛病。”花妖兒淡淡地擺了擺手。
“妖兒，你真的決定要跟季暘離開了嗎？”劉英還是不願意相信花妖兒最後的決定。
“就當是贖罪吧！”花妖兒淺笑著說道，歎息了一聲小心地將鳳袍撫平放回了衣架之上。
“妖兒昨天你不是說要去雲丘山看看的嗎？你不在的這三年趙武將軍時常會回去小住一段時間。”
雲丘山，她大概會是最後一次去了吧。
“走吧，現在就去。來人，更衣，就穿一那件素白的碎花襦裙。”
那一天的下午花妖兒在趙尹厚、劉英跟季暘安排的幾個護衛的陪同下時隔三年再一次回到了雲丘山，三年前她在雲丘山生死一線間生下了一子一女，隻可惜她們母子的緣分實在太淺太淺。
花妖兒站在一個小小的墳包之前，素色白衣隨著山風亂舞，及腰的長發流瀉著鋪織著無言的悲傷。
“十二，娘親來看你了，對不起娘親回來得太晚了，這些年你一個人在這兒一定很孤獨是不是？”花妖兒曲腿蹲在了地上，仔細地扒著墳頭的雜草，輕聲軟語地說著。
“十二，你現在是不是在某個地方看著娘親？你是不是很希望母親能抱抱你？”
幾步之遠的地方趙尹厚跟劉英擔憂地看著花妖兒，她的話太讓人不安。
“十二，是母親沒有保護好你，下輩子你還來找母親好不好？母親一定會更努力一點，好嗎？”
“妖兒。”趙尹厚上前來扶起了花妖兒，他擔心花妖兒待得太久心裏會太過悲傷。
“哥哥，我沒事。劉英把小公主抱過來吧。”
劉英將小公主交到了花妖兒的手裏，跟著趙尹厚站在了一旁。
“好孩子，你的哥哥就在那兒睡著了，來給你的哥哥打個招呼好嗎？”
“好！”小公主自己站在了地上，跪在了墳前。“哥哥你好，我是妹妹哦，娘親說你睡著了，但是我知道你其實不是睡著了，你是變成了星星了對不對？哥哥你放心，我一定會連你那一份一起好好照顧娘親，我會聽娘親的話，不惹娘親生氣的。哥哥你不要怪娘親哦，娘親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娘親了。”
“好孩子。”花妖兒欣慰地看著小公主，愛撫地撫摸著她的頭發。最後深沉地看了墳包一眼，堅定地回頭道：“回宮！”
不遺憾，不留念，隻因，一切都已經到了盡頭。
“妖兒！”
“妖兒！”
“母親！”
“無事，大概是風吹得太久了。”一陣暈眩後花妖兒淺淺微笑安撫著眾人，隨繼牽著小公主朝山下走去。
“母親你的手好涼。”
“所以我們要快點回去啊。”
看著前麵一高一低兩個身影慢慢走著，趙尹厚拉住了劉英。“妖兒這次回來身體是不是差了很多？”
“嗯，的確如此，想一想妖兒三年前的確傷得太重，能活下來並生下孩子已經是個奇跡，如今身體變差也是情理之中了。”劉英歎息道。
趙尹厚也想到了三年前那個血腥悲傷地夜晚，給心裏的不安找到了一個看似合理的借口，將對花妖兒身體的擔憂拋在了一邊。
“妖兒真傻，那個人真的值得嗎？”
“值不值得重要嗎？誰讓妖兒就是愛她呢？”劉英歎息笑道，搖了搖頭跟上了花妖兒的步伐。
誰讓，愛呢.……趙尹厚莫名認同這一句話。
是夜季暘獨自一人來到花妖兒的房間，花妖兒方才哄著小公主睡下，錘著酸疼的臂膀，一杯暖暖的熱茶遞到了唇邊，花妖兒看著端茶的季暘微微一笑。
“謝謝。”
“餓嗎？要不要吃些點心？”
“不用了，吃得太撐怕睡不好。”
“也是，倒是我沒有想到。”季暘笑著坐在了花妖兒的對麵。
花妖兒淺笑。
“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會過來，不是說這個時候不允許見麵的嗎？”按照舊製，在大婚前帝後比之普通人家要避忌得還要更多。
“誰理他們。”季暘瞥了瞥嘴不滿道。
花妖兒撲哧一笑，“難得你也有這幅小性子模樣。”
“我也是人不是嗎，為什麽我就不能耍耍小性子呢？”季暘聳聳肩。
“隻是覺得這樣很好，在這個高位之上一定不輕鬆，以後不管你多累，都可以在我這兒放下責任跟重擔，好好的放鬆。”花妖兒也替季暘斟了一杯茶說道。
季暘接過茶有些怔愣，失神道：“妖兒，我們真的有以後嗎？你真的願意當我的皇後嗎？”
“在溫陽的時候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難不成你覺得我是在騙你嗎？”
“不，哪怕是騙我也願意，我隻怕這不過是我長久以來的夢，而我現在還在夢中。”季暘的臉上浮現出些許苦笑。
花妖兒站起來去到季暘的身邊把手覆在季暘的手上小聲說道：“這不是夢，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我們要成婚了也是真的。季暘，從今以後我會在有生之年陪著你，不離不棄。”哪怕可能不會很長，但是我想陪著你，為我即將要做的事情贖罪.……
“妖兒，謝謝，成全了我的夢想，我終於做了一件我最想要做的事情。妖兒你放心，哪怕是為了你片刻的停留，我也在所不惜。還有幾個時辰你先休息一下吧，明天要折騰一整天的時間，到時你就受累了。”季暘貼心地囑咐道。
“你也一樣，回去好好休息。”
送走了季暘，花妖兒靜靜地坐在桌子邊上看著已經涼了的綠茶。一個杯子隻能裝得下一杯水，其餘的水再甜。再好也承載不了，可是那些甜的、好的水卻前仆後繼地托起了這在泥沼裏麵漸漸沉溺的茶杯，它裝下了被子裏麵的水又該怎麽償還杯子外麵那些托起了它的那些水？
她怎麽償還得了那些她欠下的情？
季暘、季顯、耶律齊、樊鉞，還有她的哥哥趙尹厚，阿爹趙武，劉英，卿娘，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她都無以為謝。
輕輕地開啟了一紅木小箱子，裏麵放著一個由上好的絲絹包裹起來的物品，花妖兒將它小心地拿起來托在手上一點一點地展開，呈現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塊碧綠通透的蓮花並蒂的玉佩，這不是四年前南巡之前季恒在假山石林處贈與她那一塊嗎？可是那枚玉佩明明已經碎了不是嗎？
花妖兒捧著玉佩將它放在胸口低聲道：“恒，它是我們愛的見證，我怎麽舍得摔碎它？到最後我能帶走的或許也隻有它了。子義大哥請你一定，一定要安全的將他帶回來。”
在同一時刻一身白衣的子義瀟灑騎著一匹威武雄壯的黑馬勢如破竹般衝進了一名叫居安的小鎮，馬蹄聲落在一朱漆大門之前，他沉沉地敲響了大門。
大門開啟，迎接他的是華衣貴飾的玉貴妃。
“她，果然沒有食言。”
“季恒呢，我要見他。”子義冷冷道，一想到花妖兒經曆的這些都是拜眼前這個人所賜他就恨不得一刀殘殺掉她，可是那樣會害了花妖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