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忠孝義俱碎 責任放不放
錦帝三年四月初,麵對鈺蘭的不抵抗政策,大安軍很輕易地越過了洛河,步步緊逼直入京城。
大安三年六月,大安軍兵臨京城城牆之下,三年前逼宮的情形再度重演,隻是這一次鈺蘭跟大安換了一個角色。
“皇上,你當真要如此嗎!”禦書房內樊鉞失望地看著趙尹厚,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幾代人的努力就要這麽輕易地拱手相讓,這怎麽對的起趙家跟樊家的曆代先祖?他一直以匡扶社稷為己任,為了複國這一天,他隱忍,他偽裝,可是如今呢?他的努力與艱辛就這麽被踐踏?
“左將軍,朕下的命令還不用要你來左右吧!”趙尹厚淡淡地說道。
此時此刻沒有誰比他更了解她究竟是要做什麽,莫說她是想幫他複國,就算是她要要他這個哥哥的命,他也是會給她的。
“皇上!“
“多說無益!左將軍你先下去吧!朕還要寫這個禪位的詔書!”
樊鉞緊握著刀柄兩眼充血,突然他拔刀飛快地刺向趙尹厚!
“皇上得罪了!臣決不允許鈺蘭再落入奸人的手中!”
噹!
金屬碰撞的聲音嗡嗡直響,是及時趕到的趙武擋下了那凶狠地一刀。
“哈哈哈哈哈,瘋子都是瘋子!可笑,真是可笑!我樊家人世世代代忠心為主,到最後竟然落得個被主子棄如敝屣的下場嗎!”樊鉞質吼道。
“樊鉞,你忠、孝、義三者俱全,這三者我趙尹厚都一一違背了,然,我不悔,此生我輸在一個情字之上,我不悔!不僅是我,季暘,季顯,季恒,我們都輸在了這個情字之上。為了一個情字,甘願做撲火之舉,甘之如飴!”趙尹厚深情蕭然,淡淡,沉沉地說道。
“情?嗬嗬,情又如何?為情所利用,簡直是一個笑話!”三年前他被她利用讓季恒跟玉貴妃可以借詐死逃脫,等到他明白過來時為時已晚。從那一刻起他便不再相信這世間的情,情,不過是被人用來踐踏的東西!
“瘋了,你們都瘋了!如今這個世間活著還有什麽意義?我樊家人忠心護主,奈何主子無義!我樊家人舍生取義,家族人為大安季家所殺,如今主子卻要將家國拱手讓給仇人!此等主子我樊鉞不認!生死契約,生死契約?哈哈哈哈哈!趙尹厚,今天我以命相抵定要解除了我與你定下的這生死契約!”
樊鉞聲聲厲吼之後快速的將刀刃架在了脖子之上,他怒目看著趙尹厚,眼睛裏麵的不甘與失望化成了席卷的怒火。
這世世代代的主仆之義就在今天做個了斷!
“住手!”忽然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了進來!
“妖兒!”
“妖兒!”
趙尹厚跟趙武看著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驟然出現,臉上浮現出一絲驚喜。
“樊將軍。”花妖兒喚了樊鉞一句,提步慢慢地靠了過去。
“嗬,公主你竟還敢再回來嗎?”樊鉞冷笑道。
卻見花妖兒在三步之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她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舉動。
她跪在了樊鉞的麵前。
“妖兒代表我趙家所有先祖,叩謝樊將軍以及樊家所有先祖亡靈!謝各位先靈的忠孝節義,謝各位先靈的恩義似海,情義齊天!”
樊鉞靜靜地看了花妖兒片刻,隨後冷冷一笑。“你以為你這樣我便能原諒你們的所作所為嗎?我告訴你們不僅我樊家人不會原諒,便是你們趙家先祖也不會原諒!”
“我知道。”花妖兒依然輕輕淺淺。“所以我並不是在求你原諒,我隻是在告謂列祖列宗,今天樊鉞將與我趙家解除掉生死契約,然而樊鉞你不能死!”
“怎麽?你們還想以主子的名義主宰我的生死嗎?”
“不,不是我,是你的妹妹,樊香。來人啊!”
一個宮女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走了進來,樊鉞看著那個孩子手顫抖得十分厲害。
“這是樊香的女兒,她給她取了乳名:樂凡。她在死前說她的希望是在下一輩子出生在一個平平凡凡、快快樂樂的家庭,沒有什麽恩怨,沒有什麽責任,她厭惡爭鬥,厭惡犧牲。”
“這不也是你們趙家人給的嗎?”樊鉞看著那個小女娃,心裏一動,卻又快速的冷下臉來。
“是!所以,樊將軍我請求你活著,讓這個女娃有做一個平平凡凡、快快樂樂的女兒。的機會。若你也死了,若她將來知道她母親的家人都死了,她的未來將重演複仇的悲劇不是嗎?”
樊鉞的手緊了又緊,緊了又緊,他也曾懷疑過,一代又一代的生殺究竟值得嗎?要不是十九年前他的父親樊通利用夫人產子的事情刺激趙匡,讓他燃氣複國的火焰,其實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不是嗎?到最後發生著一切的促使著其實是他們樊家不是嗎?
“樊鉞,到如今其實我們都明白,所謂的家國仇恨,從來沒有開端,也從來沒有結束,執著、執拗,何苦呢?我趙家人負了你們樊家人,無以恕罪。可是我趙家人不悔今天的決定!”
樊鉞沉默地看著花妖兒,心裏麵空空如野。到頭來原來他竟然還不如一個女子的心胸想得開闊嗎?
“樊鉞,這是你的親侄女,在未來的日子裏麵你願意嚐試著以另一種方式生活?”花妖兒抱過了樂凡站在了樊鉞的麵前。
樊鉞看著跟樊香長得極為相似的樂凡,想到兒時他早早得被父親樊通灌輸了匡扶趙家人的意念,從而疏遠了什麽也不了解的樊香,對這個妹妹從來都是關心有餘卻刻意的疏遠。
“姨姨,他就是我的舅舅嗎?”樂凡小心翼翼地詢問著花妖兒。
“是的樂凡,他就是你的舅舅哦,你的舅舅很厲害的,喜歡你的舅舅嗎?”花妖兒笑著回答道。
“喜歡!舅舅!”樂凡大笑著張開了手,一臉期待地撲向了樊鉞。
樊鉞條件反射般地接住了樂凡,卻不想樂凡突然在樊鉞的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悄悄地對著花妖兒揚了揚頭。花妖兒也笑著眨了眨眼睛。
而樊鉞則是有些呆愣愣地看著懷裏麵的而這個小姑娘,他真的要讓這麽一個活潑、幹淨、純潔的小女孩兒長大後也被仇恨蒙蔽了心境嗎?
“舅舅!抱緊一點啦,樂凡要掉下去了!”樂凡揪著樊鉞的衣服驚慌道。
“壞哥哥,抱緊一點啦,妖兒要掉下去了!”十六年前在雲丘山上他第一次見到花妖兒時,她也才三歲,哭著纏著要他抱,可那時候他也不過才幾歲罷了,差一點摔了她,她便是這麽說的。
“好,舅舅抱緊一點,絕對不會讓樂凡摔下去的。”罷了罷了,就如此吧,對與錯總歸是要畫上一個句號的,趙尹厚跟花妖兒都已經有了自己的決定,他的堅持也不過是個笑話,不如就嚐試著另外一種生活吧。
其實他想他早就應該嚐試著換一種方式生活了,如果當年他沒有聽從樊通的話一同去到西北,如果他留在了京城他就可以時常去到雲丘山,時常見到花妖兒,不會有什麽季恒、季暘、季顯。最早的那個他,是他呀!
“趙尹厚、花妖兒,從今以後我樊家人跟你們趙家再無半點瓜葛!就此別過!”樊鉞抱著樂凡對著趙尹厚跟花妖兒說道。
“武師傅,徒兒走了!”樊鉞又對著趙武叩了一個頭。
趙武並未阻攔,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樊鉞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妖兒妹妹,我想我應該猜到了你要做什麽,或者說所有人都猜到了你要做什麽。我隻希望,他可別辜負了才好!”樊鉞沒再做片刻的停留,大踏步離開,他是他們這一群人中第一個抽身之人,或者說也是一種幸福。
所有人都猜到了嗎?
所有人猜到了也甘願如此嗎?
這個事實,好累啊。
她無力,也沒有機會償還了。
“妹妹,你讓樊鉞帶走了樂凡公主,季暘那兒?”
“沒關係,季暘說至少最後一次他想遵從樊香的意願,讓樂凡做一個平平凡凡、快快樂樂的姑娘,而不是禁在宮中做一個不會飛、不會笑的金絲雀。”
“妖兒,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趙武也上前來問道。
“我很好,謝謝阿爹關心,耶律齊是一個很好的人。”
趙武放心的點了點頭。
“哥哥,卿娘跟他真的已經……”花妖兒艱難地問出了口。
“沒有。父親、母親已經離開了,或者說是母親離開了,父親迫不得已跟著離開了。臨走前父親答應了母親的要求,不再阻攔、不再逼迫,趙家以及趙家軍隨妖兒你來處置。”
“可是他會答應嗎?卿娘她?”花妖兒擔心地看著趙尹厚。
“妖兒你放心吧,我們的母親是深愛著父親的,父親也同樣的深愛著母親。”
花妖兒略微放心地點了點頭。
“對了劉英呢?她現在怎麽樣?”三年前那一晚她重傷被子義帶走,劉英留下來接應劉副將待在假死的季恒以及玉貴妃,之後她怎麽樣了一直沒有消息,子義上一次回到中原也沒有探知到劉英的消息。
“你放心,劉英就在宮裏麵,那一次事情敗露也是母親出現保下了劉英跟趙武將軍。妖兒,樊鉞說得多,從你把季恒救出去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做什麽。
我們隻是在等你回來,等你回來,了結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