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脂粉鋪子
只見憐影身著一身淡青色窄袖羅衫,天青色的齊胸襦裙;一頭墨黑的長發被綰成了忘仙髻,當中插著一隻玉蝶流蘇步搖,腳步一動,光華流轉。
三夫人看得呆了,她竟不知大房的庶出二小姐還有這樣的好顏色。
憐影見她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臉頰之上飛起薄紅,低下了頭。
三夫人這才發覺自己的不妥,佯裝咳嗽一聲:「憐影真是出落得越發標緻了,三嬸同為女子都看呆了。」
憐影聞言臉上紅霞更甚,嗔道:「三嬸就會打趣憐影。府里誰還不知道三嬸嫁進來那天滿座賓客都是怎麼誇讚您的?」
三夫人陳蓉似是憶起出嫁那日的盛景,臉上浮現起追憶之色。
憐影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著,心底一直思索著三夫人來找自己有可能是為了什麼。
三夫人膝下一共一子一女,大兒子納蘭赫,小女兒納蘭珉珉。兒子現在正在外出遊學,女兒珉珉才三歲,正是承歡膝下的年紀,三夫人與三老爺感情聽聞也一向不錯,憐影想不出三夫人來找自己會是為了什麼事情。
除非是為了那一件,憐影心中隱隱約約有了點眉目,卻又不敢確定。
她試探道:「不知三嬸今日來是為了?」
三夫人聞言笑了笑,一張圓圓的臉看起來令人心生親近:「三嬸是聽說你母親因著你大姐的病,委屈你了。」
說著,她看了眼憐影的臉頰。
那裡曾被納蘭肅打過一巴掌。
憐影心下明了,低了眉眼,再抬頭時眼裡已有淚光:「母親也只是愛之深切才會誤著了那假道士的道,憐影……憐影不委屈。」
三夫人眼瞧著憐影口中說不委屈,眼睛里的淚水卻是彷彿下一刻就要盈滿掉下來,心中更加坐實了自己的猜測。她從衣襟處掏出手帕放到憐影手中,一臉疼惜的說:「傻姑娘,真是心疼死三嬸了。」
憐影將帕子攥在手心,擦了擦眼淚,強笑道:「還是三嬸會疼人。」
三夫人聞言「心肝兒」的直叫,直教人以為憐影是她親生的女兒。
憐影心中鄙夷,這三房夫人見風使舵的本領也太大了些,不過聞著一點風聲便巴巴的趕了過來,也不怕人心中起疑。還真當自己還是從前那個軟弱好欺的庶女了嗎?
憐影面上卻是另一副表情,她喚過一旁的紅燭:「紅燭你去看看小廚房準備的糕點做好了沒,好了的話就用籃子裝好,等會兒讓三夫人帶回去給珉珉妹妹吃。」
說著又轉過頭朝三夫人笑道:「我這裡沒別的好東西,就是廚房裡有個婆子做糕點的手藝還行,味道雖平常,卻勝在形制精巧,我想珉珉妹妹可能會喜歡。」
三夫人聽了也不推脫,笑呵呵地應了。等到糕點端上來,果然極有心思地被做成了各種花樣,很是誘人。
「這糕點趁熱吃才好吃,三嬸你先嘗一個看看?」
三夫人略略咬了一口,贊果然好味道。憐影聽完,借著喝茶掩去眼底的笑意。
「既然三嬸都說好吃,那珉珉妹妹也一定會喜歡的。」不知不覺話題已經被引到了三夫人的女兒納蘭珉珉身上。
談及自己的女兒,三夫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笑眯眯地和憐影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來。憐影也乖巧,說的話熨帖舒心,不時將三夫人逗得哈哈大笑。一時之間,賓主皆歡。
待到三夫人離開的時候,還一副笑臉模樣,憐影在她身後道別:「有時間憐影去楓紅堂看望您和三叔,也順便看看珉珉妹妹。」
三夫人笑吟吟地應了,出了門回到自己院子,才驚覺自己想打聽的事半點沒有打聽到,白白和憐影嘮了許久的家常。
這憐影,倒真是小瞧了她。
送走三夫人,憐影躺倒在貴妃榻上,揉了揉快要笑僵掉的臉頰:「這三夫人也忒難纏了些,陪笑陪得我臉都僵了。紅燭你快幫我看看,是不是僵了?」
紅燭聞言笑著替她按揉起臉頰穴位,春安在一旁靜靜地打著扇子。
憐影正享受著按摩,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她看了眼春安,春安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上次交給虎子的事,他辦得怎麼樣了?」
紅燭略一思索,答道:「奴婢按小姐您的吩咐和虎子說了,他說我跟著小姐伺候,他也就是小姐的人了。您交代的事,他會穩妥辦好的。至於脂粉鋪子的事,他雖不懂不過卻是可以替小姐您相看一個管事先生的。」
憐影揉揉眉心,脂粉鋪子的事,確實讓她大吃一驚。那日楚承安說將他手中一個脂粉鋪子的一半交到她手中,她滿以為不過就是半個店鋪的事情,可誰知道,那家脂粉鋪子名叫「憶紅顏」。
憶紅顏是什麼?你若是住在京城,家中又有女眷的話,便不可能不知道這家脂粉鋪子。憶紅顏是京城著名的脂粉鋪子,京城中出售的胭脂水粉,有大半都來自他家。
憐影沒想到楚承安一出手就是這麼大手筆,為此她還頭疼了好幾日。先是忙於各種交接之事,而後又需要物色合適的人每月去憶紅顏查賬分紅。
可如今她手裡哪裡還有可信任的人能派過去的。
憐影想到這擺了擺手:「不必了,就讓虎子每個月去一趟憶紅顏就行了。不必再找其他人了。」
憐影決定相信楚承安的人不會騙自己。
好不容易處理完憶紅顏的事情,憐影又想起那日向楚承安提及的報館的事情來。
楚承安動作很快,沒幾日就派碧鳥送了信來,信上說大體的規劃已經擬好,其餘便是一些細瑣的小事。憐影一一詳細做了回復,派碧鳥送了回去。
算算時日,報館建成大概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了。
想到這,憐影有些默然,她並不想看到楚承安和齊悟思有所聯絡,更不想讓自己的點子成為齊悟思的虎上之翼。甚至可以的話,她還想告訴楚承安不要和齊悟思合作,那是與虎謀皮!齊悟思是何種人?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她太明白他了。
可是這些都不能。憐影抬起手來,望著自己細嫩的掌心,窗外的光透過窗柩打在上面,生出恍惚之感。
這雙手,終究還是太弱了。能在家宅里鬥倒王燕母女又如何,朝堂之上的那個人,才是最終狠心下令殺害自己的人。
紅燭不解地看著憐影,見她半晌沒動作,眼底卻蘊含了濃濃的恨意,不由心驚。
憐影似是察覺到了,狠狠閉了閉眸,再睜開眼睛時已經一切如常,彷彿剛才那些洶湧的恨意都只是紅燭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