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越王
“皇後也知道，這是她不懂事？”皇帝語氣晦澀，挑了挑眉。
??“是呀，小孩子，難免做事沒輕重。況且她一個閨閣姑娘，對外頭的事大概也不清楚，說不定是從哪個戲文裏看見過，凡是主持公道就要去告狀，找官府，找衙門，這才一紙訟書遞到了京衙。卻不知道，其實這樣的事，進宮來跟陛下說一聲便是了，陛下一語就能讓她拿回娘親的嫁妝，哪用舍近求遠呢。最後鬧得沸沸揚揚也是怪好笑的，說到底，是這孩子年輕，等嫁過來，我會好好教導她的，我若是不成，咱們還有太後呢，所以陛下您倒也不必為了她的莽撞煩心。家裏這點瑣事，我替您分憂，上有太後看著，我總歸不會出大錯，您整日忙國事還忙不過來，何必又在這些雞毛蒜皮上勞神呢。若是累著了，我和滿宮的嬪妃看著著急，太後她老人家更要焦心的，您說是不是？”
??皇後柔聲細語地一番話說下來，讓馨宜刮目相看。
??她沒想到，之前那麽大說大笑的皇後，還有這麽溫婉柔和的一麵，完全是一個稱職的賢妻，得體的國母。
??皇帝挑起的眉頭，隨著皇後一路說，一路漸漸落了下來。
??沉默。
??皇後說完，皇帝沒有立刻說話，隻是拿著茶碗輕輕搖晃。
??蕭莊宜跪在地上不再說話，馨宜更是沒有立場開口。
??屋子裏一時靜默下來，安靜得讓人心裏發怵。
??馨宜很不喜歡這樣的氣氛，下意識放輕了呼吸，沒一會兒又覺得憋氣，於是深深地吸了口氣。
??終於，皇帝放了茶盞，看向皇後問道：“賜婚聖旨上怎麽寫的來著？蕭家這丫頭年十……”
??“十六，過了年，今年十七了。”皇後接話。
??“十七，論理也不小了。”皇帝悠悠看向蕭莊宜，“要出嫁的姑娘，不算是小孩子了。”
??這是什麽話頭？馨宜心想，是要跟皇後打擂台了嗎。說蕭莊宜不是小孩子了，該為她自己做的錯事負責？
??皇帝今天是不是要為了蕭鵬舉處置蕭莊宜？
??正這麽想著，等著聽皇帝的下文呢，一個宮女小心地走進來稟報：“陛下，娘娘，越王爺過來了，在外等候見駕。”
??皇後看向皇帝。
??皇帝默了默，笑了。
??吩咐說：“讓他進來。”
??宮女轉身出去通稟。
??不一會兒，一個身長玉立的年輕男人大步走了進來，帶著笑意給帝後問了安。
??皇帝叫他免禮，“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越王說：“上午和皇兄對弈，連輸三局，被皇兄殺得片甲不留，臣弟心裏頭悶悶的，不怕皇兄笑話，臣弟想找機會贏回來呢！剛從太後那邊用膳出來，聽說皇兄來皇嫂這邊了，想著皇兄大概下午清閑，所以就找來，看看能不能跟您再來幾局。”
??說著看向皇後，“皇嫂，還想跟您討一碟子桂花酥吃，上次您讓人送的早就吃沒了。”
??眼神又瞟向了還在跪著的姐妹倆，奇怪地問道：“皇嫂，臣弟未過門的媳婦怎麽在您這裏，又跪什麽？難道是跟您討吃的您不肯給嗎？”
??越王玩笑開得輕鬆隨意，語氣輕快活潑，似乎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似的，又盯著馨宜看了看，奇道：“這又是哪一家的女孩子，跟我未過門的妻子倒是有幾分相像，難道是親戚不成！”
??皇後笑道：“這女孩子正是你未過門妻子的親妹妹，你的妻妹。讓你猜著了，她們兩個想要我宮裏的桂花酥，我說那是給你留著的，她們不肯，非要吃，這不是正在求我麽。”
??越王就笑話蕭莊宜：“為個吃食玩意兒也值得下跪，還不快起來，我把皇嫂給我的桂花酥都送給你們好了。”
??“皇兄，您看行不行？”越王轉頭問皇帝。
??也不知道他是問讓姐妹倆起身行不行，還是給桂花酥行不行。
??皇帝在他說話的時候一直保持著微笑。
??被問到了，語氣莫測地說道：“你說行，便行。”
??馨宜目光掃過皇帝，覺得他嘴角那抹笑意真的很刺眼。
??正在腦補這皇家兄弟倆是什麽樣的關係，卻被蕭莊宜拽了起來。
??原來是蕭莊宜被越王拽起，順道拽了妹妹。
??馨宜明顯看到皇帝眼底有怒色一閃而過。
??但是皇帝沒發作，任由越王把姐妹兩個弄起來了。
??馨宜心裏頭咚咚打鼓。
??這兄弟倆關係微妙，可不是什麽好事。明顯皇帝不是好人，越王還敢捋虎須，以後時機到了被清算可就慘了。
??馨宜忽然覺得蕭莊宜這樁婚事好像不大妙。
??什麽傳說中的越王最受太後皇帝寵愛雲雲，太後寵不寵尚且不論，這皇帝肯定是不寵弟弟的，隻是在做表麵功夫。
??是什麽讓皇帝隱忍？
??皇帝又在隱忍背後醞釀著什麽樣的清算方式？
??心裏頭暗暗忐忑著，可是馨宜也必須承認，自己著實被越王的美貌給驚到了。
??這個忽然闖進來給姐妹倆解圍的準姐夫，他和皇帝有著一二分相似的相貌，比皇帝更年輕，更英俊，舉手投足之間沒有皇帝那種讓人望而生畏的威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雍容華貴的優雅。
??皮膚很白，眼睛很亮，笑起來牙齒很白，聲音很好聽。
??馨宜不知道怎麽去形容他的好看。
??反正覺得，他如果生活在她上輩子那個世界裏，若是去混影視圈，就算是演技爛得一塌糊塗，也能憑著一張上佳的臉輕鬆俘獲萬千粉絲。
??越王和蕭莊宜站在一塊兒，天造地設，外形太般配了。
??大概再也找不出這麽養眼的一對了吧。
??即便是屋裏氣氛不對，馨宜也花癡了一把，陶醉於兩個人的顏。
??越王把姐妹倆從地上解救之後，沒有立刻開啟新的話題，皇後便叫了宮女過來，吩咐把今日新作的點心往太後宮裏送一份，再備下兩份，一份稍後給越王帶回府去，另一份給馨宜姐妹倆帶走。
??還對越王說：“之前聽說你在太後宮裏，我想著，一起把點心給你送過去，沒想到你這便過來了，倒是省了我的事。”
??“多謝皇嫂。”越王道謝。
??隨即覷了眼皇帝的神色，越王笑嘻嘻地問道：“皇兄，咱們現在開始麽？請皇嫂把棋盤拿出來？我記著皇嫂這裏好像有一副紫玉棋盤來著，雕刻的是荷風夕照。”
??“你倒是記著我這裏的好吃的好玩的。”
??皇後打趣了一句，示意宮女去找棋盤棋子。
??皇帝卻說：“慢著。”
??大家一愣。
??皇帝慢慢地說：“先把蕭家那破官司了結了再說。”
??眾人皆有異色在眼底一閃而過，沒想到這麽一番打岔之後，皇帝又把話題拉了回去，不肯輕易放過。
??隻是麵上誰都不顯出納悶或不滿來，皇後和越王依舊麵帶笑容，馨宜姐妹依舊恭謹守禮。
??“皇兄也知道蕭家那官司了？真讓臣弟不好意思。”越王說。
??“你不好意思什麽？”
??“妻子家的小事，讓皇兄費心，臣弟慚愧。”
??“這不是小事。”皇帝神色肅了肅，“滿京滿朝沸沸揚揚，又涉及勳貴親族，怎是小事。興國公府謝家功勳彪炳，川南侯府蕭家也是有功之臣，兩家鬧得難看，百姓笑話他們，難道不是同樣在笑話朕處事不公，致使臣工反目麽？”
??這話說得極重。
??屋裏靜默了一瞬。
??越王笑容還在，帶了幾分小心在臉上，謹慎地說：“皇兄，似乎百姓並沒有笑話蕭家，而且這件事也不涉及謝家，是蕭家自己的家事……”
??“蕭家自己的事？”
??皇帝似笑非笑盯了眼越王，半開玩笑，“所以蕭家姑娘告叔叔，並不是謝家在背後撐腰？若不是謝家，莫非是你在撐腰麽。”
??“皇兄，臣弟怎麽敢做……”
??蕭莊宜打斷了越王，“陛下，臣女隻是想要回母親的嫁妝，按律按理，這都是亡母傳給臣女的，所以臣女做這件事並沒有什麽不對，也就不需要借誰的勢，隻要借國法的勢就是了。所以這不幹外祖家，也不幹越王爺，是臣女自己做主自己行事。若是說臣女有錯，可能是錯在行事有點激烈？不過，叔叔一家不肯歸還，將臣女亡母的嫁妝據為己有，臣女勢單力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這才遞了訟書。雖然激烈一些，卻也是無奈之舉。也正是因為這個激烈，才說明臣女並沒有人在背後撐腰，否則叔叔一家怎麽會強占財產，欺負臣女呢？”
??蕭莊宜一副好漢做事好漢當的架勢，絕不連累越王。她臉色平靜，口齒清晰，據理力爭。
??問題是她據理力爭的對象可是皇帝。
??而且還是一個可能不太講理，正打算找麻煩的皇帝。
??馨宜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果然皇帝臉色沉了下來。
??要不是還有上一任川南侯遺孤的身份作保，馨宜都懷疑皇帝會一怒之下把她們拖出去砍了。
??“蕭莊宜！你好大的膽子，你怎麽可以這樣和陛下說話！跪下！”皇後率先發難。
??蕭莊宜噗通跪倒。
??馨宜正要跟著跪，皇後喝道：“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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