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排揎
大管家林保在院子門口協助清單盤點，聽見蕭莊宜這樣說話，連忙陪笑著應了，然後很快地跑走，去找蕭鵬舉轉達去了。
??往常要是蕭莊宜這個態度，蕭鵬舉那邊肯定要炸要作，但是今天，就像是一反常態地歸還東西一樣，他也一反常態地沒有跟蕭莊宜對著幹，而是派了林保回來解釋說明。
??“東西正一樣一樣地盤點，一邊清點一邊往這邊送，所以侄小姐要是想起什麽還沒送來，那不妨再等一等，恐怕是那邊還沒有清點出來，一旦點出來肯定就送來了……還有地契房契什麽的，也正在核對，完了一並給您送過來……您放心，咱們侯爺就您這麽一個要當王妃的侄女，關係著侯府和皇家的雙重體麵，侯爺怎麽能在嫁妝上頭虧待著您呢，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把您的婚嫁打發高興了……”
??嘰裏咕嚕又說了一大堆討好的話。
??蕭莊宜聽了隻是涼涼地笑，說道：“我出嫁，可沒要他一分一毫的東西，我要拿的都是我母親的陪嫁，按規矩是留給我的。這麽多年東西都在侯府裏頭借給他們用，我可是半點怨言都沒有，也沒有跟他們要租借的開銷，這是我善待親戚。我也不需要他們感恩，隻需要他們在我要出嫁的時候，把我母親的東西原封不動地還回來，弄舊了弄髒了弄壞了沒關係，我自己修。一把椅子就算是被用得隻剩了個桌子腿兒，我也希望看到這條腿兒，這是有借有還，有來有去，有始有終的意思。”
??“是是是……”林保一個勁兒地點頭附和。
??蕭莊宜輕輕冷哼了一聲，麵露不屑。
??旁邊，丫鬟嗣雲看了眼主子臉色，便開了口，替主子說話。
??對那林保道：“我們姑娘說的這些意思，你能原話轉給你家侯府最好，若是怕受打罵不肯轉述原話，甚至把姑娘的話都瞞下來，那也隨你，我們姑娘身份貴重，犯不著跟底下當差的人計較，這是體恤你們的意思。但你要是在你家侯爺跟前瞞了我們姑娘的話，那就一樣的，在我們姑娘跟前也別說那些不該說的，非要把那些胡攪蠻纏、顛倒黑白、上不得台麵的話拿來汙我們姑娘的耳朵。我們姑娘好性兒不跟你們計較，你們可別蹬鼻子上臉才是。什麽傾家蕩產也要打發姑娘婚嫁的話，這是人話嗎，我們姑娘過府這些天以來，連吃的米都是從國公府帶過來的，用過他一針一線了？吃過他一粥一飯嗎？何至於讓他傾家蕩產打發婚嫁！要是等著他打發，這婚恐怕一輩子都沒指望了呢。姑娘隻是拿回借給這裏用的東西，那都是我們夫人留給女兒的，難道給他們用久了，就成了他們的不成，竟然要讓他們傾家蕩產？這話拿出去讓外人聽一聽，豈不是要笑掉全天下人的大牙，敢情堂堂的川南侯府闔府上下都指望著仙逝多年的嫂子的陪嫁過活呢，不然就要傾家蕩產喝西北風！你們侯爺說出這種話，是把侯府列祖列宗不放在眼裏，認為他們沒留下任何祖產祖蔭照顧子孫？還是不把皇家恩典放在眼裏，覺得皇家的恩澤一點都沒照顧到侯府呀？”
??嗣雲說話又快又清脆，幹脆利落吐字清晰，聲音並沒有特別高，但是一開口滿院子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院子門外的人也能聽見。
??川南侯府的大管家林保聽了滿頭滿身的冷汗。
??一個蕭莊宜的嘴就夠厲害了，沒想到她的丫鬟更厲害。當主子的不能說、不屑說的話，這丫頭全給說了。
??有條有理，有理有據，水潑不進，針插不進的，讓人無法反駁。
??隻能聽著，隻能慚愧，再也不敢亂說半句話，唯恐被抓住錯處又是劈頭蓋臉一通排揎。
??“是是是，都是我錯了，我這就去督著他們趕緊把東西盤點清楚送過來。”
??林保灰溜溜地找借口退下了，從此再沒敢到蕭莊宜跟前轉述蕭鵬舉的意思。
??而接下來的東西交割也加快了速度，順風順水地做完了。
??到了這天晚上，姐妹兩個剛用完晚膳，監督清點東西的嗣微就來稟報，說侯府已經把要送的東西全都送過來了，院子裏堆不下，又在院牆外辟了一塊兒空地存放。
??說著，把原本的嫁妝單子和今天送過來的物件單子交上來，讓蕭莊宜過目。
??“姑娘，東西不全，而且是非常不全，大半都沒送過來，隻送了一小部分，而且都是裏頭比較起來不值什麽的，真正貴重的一件也沒見送來，您比對著看看就知道了。”
??蕭莊宜把兩份單子拿在手裏。
??其實不用細看，就知道蕭鵬舉給的東西不全。
??原本的嫁妝單子好幾張紙密密麻麻地寫著，而今天清點出來的單子隻有一張紙。
??嗣微又遞上來兩份地契：“這是京郊一個小莊田的，還有南邊不到百畝地的地契。其餘的地契沒有了，房產鋪麵的房契租契也都沒有。我問林管家，是不是其他東西會折算成金銀送來，林管家支支吾吾的，說這些就是全部了。我跟嗣香、嗣雲一起粗略算了一算，今天他們送來這些東西，滿打滿算撐死了不過隻值幾千兩銀子，離當年夫人陪嫁的十多萬兩財物差得遠呢。再加上後來夫人和侯爺經營出來的，這差的也太多了！他這是坑了姑娘二十來萬的銀子呢。”
??嗣微平日裏話不多，做事也是小心謹慎，遠不如嗣香潑辣，也不如現在的嗣雲嘴皮子利落。
??這回是真被蕭鵬舉的無恥氣到了，忿忿不平。
??嗣香也說：“大張旗鼓地鬧騰了一天，全府到處都在搬東西，往咱們這邊送，好像是把整個侯府都給姑娘搬過來似的，結果隻送來區區幾千兩銀子糊弄，欺負咱們姑娘年輕嗎！”
??嗣雲也道：“看來他們是要賴賬到底了，姑娘，昨兒晚上王府的方公公親自來了一趟，今兒他們還敢這麽糊弄，可見連王府也不放在眼裏。要不，您再派我們去王府一趟，找方公公說一說，讓他知道這邊的情況？”
??其實是給越王通氣。
??蕭莊宜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先別急，讓我再仔細想一想，明天再說。你們累了一天了，早點去休息。”
??打了丫鬟們，蕭莊宜帶著馨宜也早早就寢，兩個人洗漱一番，換了柔軟的家常寢衣坐在床上靠著軟枕說話。
??隻留了一盞小燈在床頭，光線幽幽的暗。
??蕭莊宜明媚的臉在昏黃燈光下鍍了一層柔和的金色，不似日間那樣犀利。
??她無意識地撫弄著散開的頭發，支肘在枕上，慢慢地思量。
??緩緩說：“我總覺得這件事奇怪，蕭鵬舉怎麽就這樣老實了。就算是隻給了幾千兩的東西，可依著他的德行，這些東西也是不肯給的，今兒的姿態倒是十足的低。”
??馨宜說：“昨晚方公公不是找他一次嗎，是越王爺那邊施壓了吧，他扛不住了。”
??蕭莊宜思量著搖頭：“要是施壓管用，官司判決之前他就該低頭了，怎麽拖到現在呢……”
??“你是說，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蕭鵬舉還東西並不是因為越王？”
??蕭莊宜皺眉半晌，“……我說不準，隻是感覺事情不太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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