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榮兒
臘月裏，興國公府上下忙得不可開交，大家都準備著過年。府裏各房各處都布置掃房，幾個大小廚房忙著預備正月裏的吃食，針線房日夜趕工主子們的新衣……
??這些內裏的忙亂自不必說，外頭還有國公府在外的鋪子、莊子及各處產業的管事們前來交賬，以及運送年禮。更有府中和親戚朋友的府上來回走動，互送禮品和問候致意，因為謝大小姐在宮裏，宮中又有例行的賞賜下來。又是蕭莊宜開春要嫁入越王府，帝後都單賞了興國公府一份東西……林林總總，事情紛亂，說也說不完。
??馨宜因此很是親眼見識了一把豪門的富貴風流。
??國公爺兄弟們孝順，每有年禮進府，最好的那份都會送到老太太院子裏來，老太太便給兒孫們發賞。馨宜自然也跟著得了不少，吃用穿戴應有盡有。
??她一邊收禮，一邊自己畫畫籌謀攢私產，日子過得非常充實，心情安和明媚。
??這天又畫了一幅佛像成品，她用盒子裝了，往李姨娘那邊去送。
??李姨娘住得地方比較偏僻，不靠近國公府內宅的幾條主路，年下宅子裏的仆人們都忙著做事，更沒有人到偏僻地方來，所以馨宜帶著白鶴去找姨娘，越是靠近李姨娘的住處，周圍越是安靜。
??於是在路過一片梅樹林的時候，裏麵傳出來的細細的啼哭聲就顯得非常清晰。
??今天是陰天，時間又是傍晚了，光線不明朗，在空無一人的地方驟然聽見哭聲還挺滲人的。
??白鶴一邊凝神往林子裏瞧，一邊下意識將馨宜擋在了身後。
??“姑娘別怕，應該是府裏哪個下人受了委屈，躲在這裏哭呢。”
??馨宜不怕，不過也不想打擾人家獨處傷心，就小聲說：“咱們走吧。”
??“好。”
??白鶴一手抱著畫盒子，一手攙著馨宜加快了腳步。
??誰知道那林子裏的哭聲卻近了，竟是那人走了出來。
??馨宜二人轉過頭去看，就看到一個穿著紫色棉比甲身量高挑的女孩子低頭匆匆出了梅樹林，一邊走一邊抬袖子抹眼淚，嗚嗚地哭著，直接朝二人這邊而來。
??她估計是光顧著哭了，視線也模糊，並沒有看到馨宜主仆兩個，直接往兩人站著的地方撞過來。
??馨宜兩人連忙躲開，站到石子甬路下邊去。
??“啊！”
??女孩子一聲驚呼，瞪圓了眼睛看向兩人。
??是她走到跟前突然發現有人，被嚇了一跳。
??這下，馨宜看清了女孩子的臉。
??眼睛紅腫，眼淚衝花了臉上的粉和胭脂，髒兮兮的。
??是認識的人。
??謝五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鬟榮兒，經常對馨宜冷嘲熱諷言語尖酸的那個。
??那天馨宜去老太太跟前送紅棗羹，走到廊下還被她給奚落了一番。
??不過看到榮兒哭得這麽傷心，馨宜倒也沒有幸災樂禍的解恨感覺，隻是覺得奇怪，對方到底因為什麽躲在林子裏哭呢？
??雖然奇怪，馨宜也沒有打聽別人隱私的習慣，何況對方向來不喜歡她，她也不會主動去招人反感，彼此碰了麵，馨宜略點了點頭，轉身便繼續走路。
??“等等！”
??榮兒卻叫住她。
??馨宜站住了腳步，回頭看去。
??榮兒胡亂抹著眼淚，控製不住地抽噎著，瞪著紅腫的眼睛盯著馨宜和白鶴，“你……你們在這裏多久了？”
??顯然是對自己躲著哭被馨宜主仆看見感到非常介意。
??白鶴眉頭一皺，“我們路過而已。”
??“那……那你們……聽到我說什麽了……”
??榮兒的表情有點忐忑心虛。
??白鶴冷著臉道：“我們路過，什麽也沒聽到，你還有事嗎？我們忙著呢。”
??沒有時間跟你在這裏磨嘰。
??榮兒當丫鬟的，看見馨宜不問好不行禮，反而言語無禮地質問起來，讓白鶴非常不高興，覺得她太冒犯馨宜了。
??可是謝五小姐主仆都難纏，白鶴也不想嗆榮兒，免得事後反而給馨宜招來麻煩，所以耐著性子跟榮兒對話。
??見榮兒不回答，白鶴就扶著馨宜：“姑娘我們走吧。”
??兩人正要撇下榮兒離開，榮兒咬著唇，遲疑了一下之後突然衝過來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張開雙臂攔住說：“等等！有事，我有事！”
??白鶴連忙擋在馨宜跟前，怕榮兒衝撞到自家姑娘，語氣重了幾分，“你做什麽！我們姑娘一次一次不跟你計較，你還真當我們是好欺負的嗎？回頭我把你以往做的事說的話都告訴大姑娘和老太太，看你吃不吃得消！”
??榮兒不理會白鶴，隻盯著馨宜，撲通一下子突然跪在了馨宜麵前。
??“蕭二姑娘，求您幫幫我行不行？我爹病了沒錢買藥，您能不能賞我點銀子讓我送回家去抓藥啊？我知道您有錢，求求您了！”
??這一下出人意料，馨宜忍不住驚訝地睜大眼睛。
??難道榮兒躲在梅樹林子裏頭哭，就是為了這件事？
??可榮兒是謝五小姐的丫鬟，家裏要是沒錢抓藥，怎麽還求到她頭上來了呢？首先該去求謝五小姐，或者謝五小姐的娘親，再不濟去求掌家的國公夫人或者去求樂善好施的老太太都可以，她隻是個寄居的外姓人，求也輪不到求她啊。
??白鶴也是吃了一驚，愣怔之後嗬斥道：“你胡鬧呢？我們姑娘有沒有錢與你什麽關係，你爹需要銀子抓藥，你該去找你的主子，憑空跪到我家姑娘麵前算是怎麽回事？再說，難道你自己每個月不領月錢，年節沒得到過主子們的賞賜嗎，為什麽家裏會沒錢抓藥，胡說唬人也要有個限度，難道是看我家姑娘年紀小好欺負不成！你若是這樣，我真的要告到老太太麵前去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去告狀？”
??“姐姐，好姐姐，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爹真病了沒錢抓藥啊，我平時的月錢賞賜都給家裏用了，但是我爹長年吃藥求醫，根本是不夠用，家底早就空了！姐姐你別去告狀，求你們幫幫我好嗎，別人我也不敢去求，不然我家五小姐要罵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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