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十七章 劉秀大婚
翌日清早,劉玄房中,王匡正一臉凝重的看著劉玄。
“陛下,劉秀此人不可受封,為何您還?!”王匡皺眉道。
“朕已殺他胞兄,再處死劉秀未免絕情了,況且劉秀剛立下大功,朕卻賞罰不明,如此,讓天下人知道,何以安軍心,平天下?!”劉玄歎道,然後又語:“況且朕觀劉秀此人,謙卑有恭,不似會對朕以下犯上之人。”
王匡望著劉玄,麵色愈加凝重,陛下是怕天下的悠悠眾口說他賞罰不明,禍害忠良,可是陛下今日不殺他劉秀,隻怕將來他勢力日趨擴大,再也難以動他!
“陛下,凡是不能看表麵,您殺他胞兄,他卻不露半分埋怨,甚至對陛下更加謙遜。聖人尚且不能如此,何況劉秀?!陛下,劉秀城府極深,並不是您所見之般。”王匡道。
劉玄眉頭輕蹙了下,然後微微不耐的道:“上公,劉秀對朕謙遜,您說他城府太深;劉縯對朕無禮,您要朕殺他。上公未免太過疑慮了。”
“陛下……”王匡還要再說。
劉玄隻是不耐煩的擺手:“朕心中有數,上公日理萬機,還是關心其他事罷了。”
王匡望著他堅決的態度,唇角微抿,最後隻能歎著躬身拱手道:“臣告退!”
他怒氣隱忍的向自己房中走去,經過梁安的窗台,看到了正在捧著一卷竹簡,白皙的手微抵著額頭,細長的睫毛微微閃動,陽光晶瑩的在他臉上跳動,一派靜怡安適。
王匡看著他,心中的火才稍微減輕些,他倚在門窗上,勾起一絲笑容,問道:“安,在看什麽?”
梁安一驚,抬頭看到王匡,微笑道:“軍書!”
王匡點了點頭,望著梁安的麵容,歎道:“安,陛下封了劉秀為武信侯並任破虜大將軍。”
梁安笑容微僵,他望著王匡的愁眉不展之色,微蹙眉道:“陛下不知道劉秀對他的威脅嗎?”
王匡歎道:“我已經和陛下明說劉秀極有可能會威脅到他的地位,隻是陛下仍一意孤行……”
梁安蹙眉微垂下了眼,片刻後他對著王匡道:“匡,你也不要太擔心,也許陛下有他的考量呢?”
王匡無奈的點了點頭。
在宛城數日後,劉秀加封受賞,正意氣風發時,他即要迎娶他思慕多年新野豪門千金——陰麗華。
武信候大婚,軍中都十分殷切的幫忙,梁安也隨著眾人加入其中。
他多次遇見匆忙而過的劉秀,他胞兄剛亡,屍骨未寒,可是他卻請了劉玄做主婚人,臉上也盡是一派欣喜歡樂之色的忙碌。梁安不知道他是故意為之,還是真心歡喜,隻是覺得這人實在難以揣摩。
終於到了迎娶之日,劉秀一早已穿好喜服,胸前碩大的紅花映的劉秀的麵色也有些微紅,他坐在馬上,英姿颯爽,少年英雄,麵容如玉。駕著馬向前而去,身後是長長的敲鑼打鼓的迎親隊伍,八抬大轎穩穩的被轎夫扛在肩上,一派富貴。
梁安與眾人站在武信候府看著劉秀走遠,響聲漸漸遠去,然後他與王匡淡笑閑聊。
一刻後,街邊歡快的敲鑼聲陡然又臨,遠遠的,眾人看到了高高坐在馬背上的劉秀,英武中透著歡愉,臉上是掩不住的欣喜。
到了府前,一連串的過門禮儀後,劉秀才彎腰掀起轎中大紅的帷幕,一個妙麗佳人的倩影顯現出來,劉秀唇角彎出了好看的笑容,他向著轎中伸出了右手,輕柔的聲音喚著那人:“麗華……”
紅巾珠翠下的女子一怔,朱唇翹起了些,然後輕輕將手搭在了劉秀的手中,隨著他的步伐邁出了轎中。
一條紅紗牽引著二人走進了正廳中,滿席的觀眾歡呼聲更盛,那個女子仿佛害羞的頭埋了更低,劉秀隻是眉目含情的笑望著她。
功成名就,娶你而歸。
當日的誓言,終於兌現了。
劉秀心中溢出滿滿的歡喜,一顆心不受控製的微微快速跳動著,戰場上的生死,不能讓他心驚膽戰,可是身旁的女子,一如初見般,讓他的心再也無法不對她跳動。而今日,他終於娶到她……
“一拜天地——”媒婆喜悅的聲音傳來。
陰麗華挽著手中的紅紗,輕輕跪下,這時劉秀才從驚喜中醒來,他趕忙亦是跪下,向著天地跪拜。
“二拜天子——”
兩人轉身,隨即對著高坐上的劉玄跪下,劉玄淡笑著點了點頭。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立刻,兩個新人被眾人簇擁著送到了房中,軍中將領向來豪放,長久的調侃了兩人後,劉秀沒法,隻好隨眾人出來一同喝酒。
熱鬧的宴會,酒酣味甜後,梁安有點醉意,看著王匡與眾人正侃侃而談,自己獨立一人就走出了廳中。
滿月如弦,他醉酒下清亮的眼眸微有些恍惚,望著星辰,隻覺的重影重重。突然,外麵一束煙花在黑夜中綻放,將星芒掩去,絢爛奪目,梁安坐在走廊上,微倚著身旁的紅柱,輕輕抬頭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倏地流下,沒有任何征兆,滿天星光煙花在那人晶瑩的眼中聚成閃爍的極美之境。
明明是歡喜之日,坐到了這裏,都能聽到從正廳傳來的歡笑聲,為何他卻覺得難以言明的難受。
誰說酒可忘愁?酒明明是這世上,最引人相思之物,什麽樣的真情,什麽樣的回憶,都在一壺酒下,暴露無遺,無論那人是多麽的不願……
“梁公子……”直到,一聲清潤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梁安迷離怔忡的轉頭,滿目的淚珠,將麵前人的容貌折的曲折模糊,他微歪著頭,想要看清他。
劉玄站在他身旁長久的怔住,他滿臉的淚痕,眼中的脆弱悲傷清晰無比的映入他的眸中,讓他心中劇烈的疼痛,他蹙眉的抬手觸到梁安的麵容,將他的睫下的淚珠劃去,指尖微微發熱,將他的心也烤熱般。
然後他看著梁安道:“梁公子,為何傷心?”
梁安眨了下眼,淚珠全落在劉玄的指腹上,他才微微看清麵上的人:“陛下……”他聲音沙啞的輕喚著,然後又道:“是你嗎?……”
劉玄一怔,望著梁安的眼陡然深沉難測,然後長久的不語。
梁安望著他,漸漸的低下頭,然後靠在劉玄的腰間閉上了眼睛。
陛下,為何你不認我?……
這世上如何會有如此相似的人?……
劉玄望著他的閉目,目光一瞬變得極其溫柔。
聖卿,朕還不能認你,朕不能再次讓你成為眾矢之的……
過了一會兒,王匡出來尋人,看到梁安靠在陛下的身上的景象,一怔,趕忙上前。
梁安一副酒醉熟睡之樣,劉玄隻是清淡的轉頭看著王匡道:“上公帶梁公子回去吧。”
說完,劉玄就將腰側的人交給王匡,然後向正廳中走去。
王匡擁著懷中的人,微側目看著劉玄的背影,眉頭微蹙,然後他輕聲對著梁安道:“安?”
梁安睫毛動了下,恍惚的眼半眯著睜開,然後又闔上,一臉迷茫,王匡無奈的歎了一聲,橫腰將懷中抱起,就向門外走去,上了轎中,才對一個士兵道:“你去正廳告訴眾人,我不勝酒力,先行離去了。”
那個士兵看著王匡懷中的人立刻明了,笑意然然的道:“是!”然後迅速向廳中走去。
三個月後,軍中大多數士兵傷已好,王匡亦是重新整裝待發,他將綠林軍分為兩路,一路由他親自率領,北攻洛陽;一路由申屠建、李鬆率領,西入關中,直取長安。其餘人則留守宛城。
“安,我不日即要北上攻打洛陽。”王匡對梁安道。
梁安點了點頭,道:“好,我去收拾東西。”
“不用了。”王匡握住了他的手,眉眼溢出柔情:“安,這次你留在宛城。”
梁安眉頭立即蹙起。王匡卻笑著道:“安,這次北上我想速戰速決,盡快攻下洛陽,然後與李鬆匯合一起攻取長安。我可能顧忌不到你。”
“匡,我不需要你顧忌,我不會給你添麻煩。”梁安說道。
王匡眉眼含情道:“我知道,你那麽聰明,隻是我不想你受苦。”
梁安望著他,目光放柔,片刻後,他才道:“好,我在宛城等你。”
他隨王匡去洛陽,無論是不是安全,王匡心中隻怕也多是擔心他的,與其讓他擔憂,不如讓他安心打戰,就宛城等他的好消息。綠林軍昆陽一站一舉而勝,已是揚名立萬了,現在許多人來投靠綠林軍,憑現在的勢力,王匡應該很快就可以攻下昆陽。
這日,他遠遠的站在城頭上看著王匡率領著整齊的軍隊走遠,心中淡淡的湧現了些失落。
有些人的溫暖依賴久了,已成習慣,現在看到王匡久遠,雖然知道他很快就會回來,已然心有不舍。
軍中大多數將領已經出征,隻有劉玄和將士留守宛城,他偶爾會遇到劉玄,隻是除了簡單的行禮客套,匆匆而過,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交集。
可是,他心中總是記得那日劉秀大婚時,他曾在漫天絢爛中見過劉玄,他甚至會一種錯覺,那日劉玄看的眼神溫柔如那人。隻是白日每次的相遇,劉玄淡漠的神情都會推翻他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他若是陛下,怎麽不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