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十六章 忌憚劉秀
他說著,劉玄勾起的唇角微微僵了一下,他的人何時需要別人來道謝?!
隨即,劉玄淡笑著搖搖頭:“舉手之勞罷了。”
他隨意的道,梁安望著劉玄的目光微微異樣閃過,他明明讓陛下出城,可是陛下卻又折回;而他救他的時候,明明是以命相搏。怎會是舉手之勞?!
劉玄又對著王匡道:“將軍,今次劉秀即時趕來,實在是功勞最大,朕想著昆陽之戰後,該如何獎賞太常偏將軍才是?”
王匡眉頭微挑了一下,點頭道:“劉秀確實功勞顯著。”卻沒有說獎賞的事。
劉玄仍然笑望王匡道:“那上公替朕想想該如何嘉賞劉秀將軍。朕先行走了。”
王匡與梁安趕忙跪下,直到劉玄清瘦的背影走去許久,王匡才皺眉微歎氣,然後轉身坐在原來的位置。
“安,這個帝王未免太過無知,劉秀此次立下大功,第一個威脅的地位就是陛下!還準備怎麽加封?封為候?!昆陽一戰,劉秀若已封候,他日在立下功勞,豈不是無位可封?!他們均是劉氏血統,何況一直以來劉秀都是雄心誌誌,陛下不提防他,竟然還主動要求加封於劉秀?!”王匡皺著眉道。
梁安坐在他旁邊,聽他這樣說,卻微微透出些疑惑。
這個帝王,真的如別人所說的懦弱無為?
糧草時,他的智謀獻計;麵對生死時,正氣淩雲。這樣的人,怎會如傳言中所說那般?!
梁安剛要向王匡說出心中疑惑,王匡又道:“安,劉秀這人城府太深,不得不防!”他頓了一下,又歎然道:“那日劉秀急忙趕來,來的時候已是軍行勞頓,可是劉秀指揮下,仍然是打敗了王邑,甚至在王邑退到城外時,迅速也跟隨退出,我們原以為是要追擊王邑大軍,可是,劉秀卻回頭跟我說,讓我帶原來的軍隊的駐守於昆陽城內。我當時雖不明,卻也如他所說原地駐守,而劉秀帶著軍隊竟然是在距王邑軍營不遠處紮營!”
“我回府後仔細想過,才知劉秀計策,窮寇莫追,他是在最恰當的時候做出最有利局勢、最有把握勝利的決定,王邑大軍無論有任何異動,都掌握在同在城外的劉秀眼中,他們相持中,王邑卻後有昆陽守軍,等於老虎囚於籠中!”王匡說道。
梁安聽著,也是心中一驚,這得是多麽長久積累下的經驗與智慧,才能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作出如此決勝的行動!心思緊密,智慧滔天。實在令人驚歎!
過了片刻,梁安問道:“匡,那你準備怎麽辦?”
“無論如何,劉秀不能加封!這件事我會跟陛下說的!”王匡嚴肅道。
梁安點了點頭。
翌日,昆陽城中守軍第一次大開城門,與劉秀大軍前後夾擊王邑大軍,綠林軍士氣高昂,王邑大軍不時就敗下陣來,落魄而逃。
王匡看著向北逃去的王邑大軍,一聲大笑,然後下令:“回城!”立刻,歡呼而勝的聲音終於一直傳到了昆陽城中,經久不絕。綠林軍建立已久,太需要一場大勝,來振奮人心了!
稍作休息後,劉玄就與眾將領召開了商討作戰大會。
“我軍大勝,明日就可向宛城行,與我軍主力軍匯合!”劉玄道。
眾將領點了點頭,劉秀卻站了出來:“陛下,我軍剛大勝,士氣正盛,臣願意帶一隊繼續南下攻城略地,陛下您與眾將領可先行至宛城!”
劉玄望著他立刻讚賞的道:“偏將軍真是為我軍盡心盡力!便依你所言!朕在宛城等你的好消息!”
劉秀立刻跪下應是,隻是他萬萬想不到他今日的提議,會是他將來愧疚一生難以挽回的錯失。
翌日,劉秀與主軍兵分兩路,王匡為了照顧傷重的劉玄,行軍極慢,直到七日後,才到達宛城。
這日,王匡去找劉玄,正好遇到了剛剛從劉玄房中出來的大司徒劉縯,一臉笑容滿麵。
劉縯看到了王匡得意洋洋的道:“上公,昆陽一戰,多虧我胞弟,陛下剛才已經應予隻要劉秀回來就加封我倆,已顯功勞!”
王匡看著他,眉頭不自覺得一皺,未語,就繞過劉縯而去。
劉縯看他這般模樣,隨即冷哼了一聲,不就是綠林軍首領嗎?!等他為帝,第一個鏟除的就是他!
王匡進入房中,對著正在案桌上的劉玄下跪道:“參見陛下!”
劉玄趕忙道:“上公快請起。”
待王匡站起,劉玄淡笑儒雅的問道:“上公所來是為何事?”
王匡凝重的道:“劉秀!臣以為不可加封於劉秀!”
劉玄笑容一怔,道:“為何?”
“陛下,劉秀劉縯兩兄弟,本為劉氏血統,若加封,恐會動搖陛下地位!”王匡直接道。
劉玄笑容漸漸沉下,琥珀般的眸中快速閃過精光,片刻後,他微愁惱的對王匡道:“那上公意欲如何?”
“除而殺之!”王匡嚴肅的道。
“若是顧忌劉縯劉秀的勢力,不加封即是,為何要除之?”劉玄蹙眉道。
“陛下,劉縯此人心高氣傲,您剛剛已應予劉縯加封與他,若並不加封,恐會怨恨陛下,與其如此,不如除草斬根!”王匡道。
劉玄蹙眉想了許久才道:“上公所言有理!”隨即他對著門外道:“來人!”
立刻,門外的守衛兵進來,跪地待命。
“傳朕旨意,大司徒以下犯上,對朕無禮,處以死刑!”劉玄有力的聲音道。
那兩個守衛立刻道:“是!”然後,弓著身子退出去。
然後王匡也拱手退了出去。
不多時,外麵就傳來了劉縯的慘叫聲,那兩個士兵也回來複命,劉玄站在窗前,隻是點了點頭,兩個士兵不明所以,過了片刻,看劉玄依然沒有反應,才退了出去。
劉縯的死軍中甚為平淡,功高震主,還不知收斂,遲早是免不了一死的。
而遠在潁川郡父破的劉秀,在剛剛招降了附近的郡縣,來不及得勝歡呼時,自己長兄之死卻傳到了劉秀的手中,他悲憤著緊緊的握住傳來的信書,另一隻手中的信鴿嗚咽了一聲,來不及哀鳴,骨架碎裂的聲音就傳來。
他長久以來的攻城略地而疲勞的麵上,流下兩行清淚,雙膝“砰”的一聲,跪在了黃土的地上,無聲悲痛至極的大喊著:“大哥--”
沒多久,他迅速整理好情緒,擦下麵上的淚,站了起來,已然又是原本的一派意氣英發,溫文爾雅,瞧不見任何悲痛,然後向自己房中走去。
不多時,就下令:明日疾行至宛城!
軍中有心人,太多,他不可以表現出來……
翌日,劉秀馬不停蹄的率領大軍行至宛城,天色已黑,劉秀身上盔甲未撤,直接向劉玄房中走去,途中不時有人微微異樣的目光投來,劉玄殺劉縯目的太明顯了,以下犯上不過是一個借口,真正的原因不過是忌憚他們兄弟二人。
劉秀視若無睹,他行至了劉玄房外,對著房門“砰”的一聲跪下,然後滿麵的自慚:“臣胞兄以下犯上,不服皇威,臣身為胞弟亦感罪責難恕,臣特來請罰!”
他聲音鏗鏘有力,滿目的慚愧,房門打開了,劉玄站在房中,屋中隻點了張微弱的點,搖晃的燈芯,照在劉玄臉上忽明忽暗,看不清喜怒。
“朕殺你胞兄,你不怨恨朕?”劉玄清朗沒有任何波折的話傳來。
“是兄長不分尊卑,臣不敢怨恨陛下!”立刻,劉秀微惶恐的聲音道。
劉玄站在暗處,輕笑的聲音傳來,然後他彎下腰扶起劉秀,滿麵的笑容,劉秀緊繃的一根弦才微微放鬆。
“劉縯之罪與偏將軍何幹?將軍無須如此自慚,將軍昆陽立下大功,朕還未獎賞於將軍,今朕欲加封你為武信侯、任破虜大將軍,將軍不要推辭才是!”劉玄輕笑著道。
劉秀一怔,驚喜的就要再次跪謝,劉玄隻是擺手,然後道了一聲:“朕要休息了。”
立刻,劉秀就拱手告退而去。
不久,一個親信上前為劉玄寬衣,輕輕將他的衣帶解開,卻欲言又止,最後終是下定決心道:“陛下,屬下覺得偏將軍不一定如他所說那般不忌恨於陛下。”
劉玄望了那個親信一眼,清淡的道:“朕知道。”
“那陛下您為何?……”士兵問道。
劉玄靜寂了一會,才輕聲歎然道:“劉秀比朕更適合為帝……”
那個親信一怔,未聽清的抬頭,劉玄卻再次開口:“朕讓你派人保護梁安的事,可辦好?”
“屬下已經派了可信的人,絕對能保護梁公子。隻是,我們派的人來報已經已有人保護梁公子,是定國上公派的人。“士兵恭敬道。
劉玄一怔,然後點了點頭。
那個士兵又遲疑道:”陛下,梁公子有上公的人保護,不如將我們的人撤回,用於他事,我們的人本就不多,梁公子那邊就占了許多……”
那個士兵未說完,劉玄淩厲的眼神立刻掃了過去,士兵一驚,立刻住口,默默的將劉玄的衣裳脫下,放在屏風上,在劉玄的示意的中退了出去。
那個親信回到崗位時,微有點怔忡,他仿若聽到陛下剛剛說的話:“劉秀比朕更適合為帝……”
隻是陛下怎會說出如此的話?
若劉秀真比陛下更適合為帝,陛下不是應該立刻除之以免後患嗎?為何還加封於他?!
而且,陛下為何突然近日如此在乎梁公子?
他想著,愈加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