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趣
別墅二樓的房間是錯落式。
沈清文、周彥的房間在高一階梯的南麵,兩個孩子的在同一平層,洗漱浴室共用,門就隔著幾米。
黑色門敞開,沒開燈的房間希拉幾下點鼠標鍵盤的聲音。
許措斜靠著椅,脖上掛著白耳麥,單手隨便操作著。
公屏上,大土豪趙品言和鹿皖大喇叭刷得飛起,一溜全是他名字。
他沒理。
洗漱間輕微的水響聲停止,片刻傳來門打開的聲音。
他不緊不慢地站起來,耳麥往鍵盤上隨意一丟。裏頭,趙品言和鹿皖喊他的聲音窸窸窣窣。
突然,腳下躥出條黑影,南梔長吸了口氣。她餘光往後動了動,腳步沒停地回房間。
黑紅色男士拖鞋緊跟。
腳步聲,漫不經心。
門關上。
“哢噠”。
南梔剛坐下打開英語書,就聽見腳步聲到背後。“現在才十點多。”
椅子被粗暴地吱嘎拖她旁邊,黑色運動褲裹著的長腿,靠著她膝坐下。
突然的炙熱體溫燙上腿,南梔觸電般把膝並攏,遠離。
“誰叫他們睡那麽早~”
許措撿起桌上的圓珠筆,摁了幾下筆帽,唇帶著點弧度,“你想晚點?”
“……”南梔低頭做著作業。
她想別來。
許措舌尖頂了頂臉頰,看著她冷笑一下。
聽話的女兒,溫和的姐姐,優秀端正的好學生南梔每一麵都做得很好。
可,每盯著一個人演戲久了,不管她演技多精湛,總能能看穿她一部分神態心理。
“嫌我煩,那就別勾著我。你看,我又被你吸引了。”
他目光落桌上,從她肩膀流瀉到桌麵的長發,一絲一絲,烏黑發亮。
字才寫了半個,南梔停下,把這縷有勾/引嫌疑的頭發捉回來,順在胸前。“不是很好嗎?我們和好了,家裏也安寧。其實隻要你高興就行,我都無所謂。”
“……”
喉嚨裏無聲的冷笑有些諷刺意味,許措睨著南梔被台燈照得白淨無瑕的鼻尖,湊近她,低聲:“姐姐,我真好奇,你怎麽這麽漂亮又這麽壞,一點底線都不在乎”
南梔低著眼皮,過了兩秒,輕柔地回答:“我一直是這種人,你不是清楚嗎。”
“是,我清楚。”
聽到他的肯定回答,南梔沉沉吐納了下呼吸,耐心地表述自己態度:“反正,隻要你對我有興趣,我都在。還有上次你的那些話,我也不計較。”
許措不知如何形容心情地瞄著她,然後恨得牙有點癢。半才話。
“真是脾氣好,以後我肯定會被你寵壞,然後”
他近近看著她上的絨毛,一字一句:“我會想要更多!”
南梔寫的字歪咧了一筆,然後目光平靜地繼續寫下去。
許措冷冰的唇線微有上翹。
高三年級期中已過,越到下半學期,學習壓力、升學壓力越重。尤其南梔這樣頂尖的學生,稍微動一兩名就被當做是成績下降,關注度大、得失心也明顯。
和很多學神一樣,南梔也是要強不允許失敗的人,所以看書很用功。
許措坐了會兒,就站起來在窗台風鈴下抽了支煙。
他打量南梔長袖長褲包得嚴嚴實實的腿,連腳都沒露,就若有若無地笑一下:居然防備成這樣了
也許,他並沒資格覺得她壞。
就像販/毒和吸/毒的癮君子,他們是爛在一起的。
光鮮亮麗給了外麵的人,最不恥的一麵,都給了對方。
許措深吸一口煙,手指夾著煙蒂,在南梔書桌上放置的煙灰缸撣了撣。旁邊書架架著一排書,他透過唇齒溢出的煙白瞄一眼,隨手抽了一本,一挑眉。
真巧,還是上次那個日記本。
皮質藍色封皮。
很厚。
得有個三五百頁。
中指和無名指夾住煙,許措徐徐翻開。
第一頁空白,第二頁、三頁,零零星星幾句沒頭沒尾的話。
他看南梔一眼,女孩長發及腰,正專心低頭看書,絲毫不覺自己的寶貝日記本被截獲。
許措歪頭。學習好的人,是不是都喜歡這種亂七八糟的意境句子。
他隨手從筆筒取了一支筆,選了中間靠後的一頁新的。
翻開。
一勾唇,也寫了幾個字
然後不動聲色,放回去。
“真無聊,走了。”
許措仰頭動了動脖子,這個動作喉結很明顯。似乎“陪讀”累了。
南梔才從讓人頭疼的物理大題裏抬起臉,回頭見他已走到門口,鬆口氣。
“好,你早點睡。”
聽她的溫柔聲音,許措又一停,嗓音低沉——
“以後隻要我在家就不許鎖門,更不許,穿這麽厚!”他似乎還冷笑了下,“一點觀賞性都沒有無、趣。”
南梔:…………
——
課間十分鍾,尖子班的學生都安靜,隻有零星的學生聲話。
“南梔,南梔?”
湯立莎搖著酸奶杯,在南梔麵前揮手,才把她從窗外空喚回神。
“你叫我?”
“對啊。”湯立莎放開吸管,一笑兩個酒窩,“你發什麽呆呢,看你最近老怪怪的,像是有心事。”
南梔微微笑了下,低頭準備下一堂語文課需要的東西。
心事。
她是有心事。
她在想,許措要的觀賞性該怎麽辦!
唉。
真懷念以前,那個逛個遊樂園就滿足的少年。
現在的許措,真是越來越麻煩了
她有強烈預感,許措,將來一定會是個大隱患。
好在這幾,他被許清文的前妻要求接過去住陣子,總算讓她緩口氣。除了學校還是不時碰到,家裏躲過一劫。
在南梔想這一連串的時候,湯立莎也沒閑著,要了她下堂課要交的語文卷子抄,沒抬頭地問:“我們下節語文講第五單元嗎?”
南梔訝異地看她,搖頭,“沒有第五單元。”
湯立莎抬頭,推了推為了快速趕作業而臨時戴上的眼睛:“沒有嗎~我都,哈哈,暈了!”
“……”
南梔見她桌上的各科教材都還還嶄新嶄新的,微微歎氣。
也不知道湯立莎怎麽想。
她每就是化化妝、抄抄作業,考再爛也完全不擔心的模樣。
南梔還記得,高一的時候她成績還在中等偶爾偏上的位置。可高二突然就自暴自棄。
不過想想,那都是別人的私事,沒有必要問。
九十二中學生的背景深不可測。
白大家都穿著校服,看著一模一樣,可你根本不會知道a夜晚回家時是坐勞斯萊斯,還是瑪莎拉蒂,爹媽又是做什麽的。
過於有權有勢的人都很敏感,反而不太吐露自己背景。
就像許措,別人知道他家很有錢,父親是商人,卻並不清楚許清文到底有些什麽勢利,更不知道,許措還有個更加厲害的母親。
她也是偶然聽周彥喝悶酒時提起的。
那似乎是個,漂亮又有手腕的女人,跟周彥這樣的“無根玫瑰”不一樣。
“那我們下節課上什麽呀?我也好有點準備。”湯立莎。
“應該是,練習材料作文切入點。”
“啊??那不是要叫一堆人起來回答!”
南梔點頭。
湯立莎手指戳著臉,又望著日光燈歎氣,“我現在可太頹了!真懷念高一還勤奮的日子。現在撿都撿不起來了,腦子裏完全沒東西。”
話這麽著,但她並沒什麽難過的樣子。
南梔喜歡湯立莎的酒窩,也很羨慕她這種瀟灑、輕鬆的生活狀態。
因為,那是她這輩子都無法奢望的安穩、幸福。
“沒關係,慢慢來。”南梔微微笑。
湯立莎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眼神一指南梔桌上豎著的《人性的弱點》、《林肯傳》一串課外讀物。
“南梔,你文筆真的超好!張老師那麽那麽喜歡你,肯定叫你的。一會兒多點哦?我記下來考試照搬。”
“好。”
“你爸媽應該有一個文采很好吧?你文字領悟力那麽強,我聽文采這個東西,父母影響很大的。”
南梔愣了愣,笑容些許不自然,低下眼。“我爸爸還可以,我媽媽就她芭蕾舞跳得很好。”
“難怪你那麽厲害,原來是隨父母。”
“……”
到這就打了上課鈴。
語文老師張顯昱,夾著講義走上講台。
在課前,副班長趙雲強就已經提前把投影儀、幕布都準備完善。見不用對著枯燥的課本,整個班級都有點興奮,包括張顯昱。
“同學們,這節課我們練習材料作文切入點。”她笑吟吟,“這一則材料非常有意義,不管是對你們學習,還是對你們今後的人生,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認真對待。”
教室一片朗聲“好”。
兜裏手機振了下,又振了下,南梔正想不管,又振了第三下。
她不得不拿出來,因為這三下就知道是誰了。如果不回,對方恐怕還會繼續。
【認】
【真】
【聽】
一條一個字。
南梔:……
她剛好靠窗坐,瞥眼樓下龍槐樹。
腿長的高個男生站在那,身邊還是上次那三個男孩。
今日陽光強,南梔隻朦朧看得清他嘴皮上又沾著煙,有點慵懶的站姿,但是麵部的氣質截然不同,輪廓清冷又幹淨。
這時她又收到一條——
【聽話】
南梔:“……”
她摁摁太陽穴,分明打擾她的就是他吧。
講台上,張顯昱已經在電腦上點開個rd文檔,叫了趙雲強起來念材料。
趙雲強在南梔右後方的位置,鏗鏘有力地念——
“十多年前,東方都市報曾風靡南方諸城,首席政法記者赤羽,臥底報道揭示了十三宗重大案件!從臥底黑/幫搶劫團夥,到臥底黑磚窯、賭場,收集到的證據解救了無數受害者、為弱者討還公道。惡勢力曾以千萬利誘他放棄收集到的罪證,未果,更有三次放出消息,百萬買他人頭。赤羽不為所動,還留下‘一念正,一念惡。身在泥沼,守望光明。一身正氣,無愧蒼。’的家訓”
教室關著燈,光線昏暗。
這些字眼落入耳朵,南梔的臉,刹那煞白。
盯著投影幕布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