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實乃我輩楷模也
李巡撫這話說的有水平,明著是勸朱蘊泰別對龐天蛟胡言亂語計較,暗著是說,就算裏頭有什麽不妥當的,那也是朝廷有了定論的,你要是亂翻蓋子恐怕朝廷臉麵沒地放,而朝廷的臉麵不就是你的臉麵麽。
他這話要是對上別人,多少都有用,可偏偏是朱蘊泰,卻根本不吃這一套,哼道:“李大人著什麽急,那個你繼續說,出了什麽豺狼?”
龐天蛟一聽大喜,揮手一指鄭乾,喝道:“就是他,明說是鎮壓地方防止騷亂,可暗地裏殺人害命,抄家劫財,當初縣裏公審過得。”
好家夥一句話,不僅把鄭乾指了出來,連帶著把李巡撫也裝了進去,李巡撫大怒,喝道:“混賬,欽差麵前尤敢胡言?”
“我沒胡言,王爺不信可以問問大家夥,哦,卞州老百姓都知道的,封老鼠家是怎麽滅的門,雜樹林死了多少流民,都是他鄭小四幹的,哼,朝廷都被騙了。”
龐天蛟一句說完,把個中堂震的不輕,李巡撫氣的直哆嗦,範知府嚇得手腳冰涼,王道昌和孫不思噗通就跪了,連成耀祖都驚的瞪大了眼睛,嘴裏叫著非是如此非是如此。倒是鄭寬無所事事,又不是他任上的事,不怕。
朱蘊泰哈哈大笑,指了指眾人道:“我當此處都是良民呢,沒想到啊,倒出了殺人越貨的賊寇,好,好得很。”
“王爺。”
李巡撫大叫,朱蘊泰啪一聲拍了桌子,堂外嘩啦衝進來十幾個頂盔貫甲的兵卒“哼,本王巡慰地方,為民除害也是應有之意,李大人你管的好地方啊。”
李巡撫蹬蹬瞪後退三步,扭頭看了看龐天蛟又瞅了眼朱蘊泰,不由得笑了起來,施禮道:“下官管教無方,治理無德,便請欽差大人處置吧。”
說吧,將官帽摘下遞與範知府,扭身來到了樓外,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變故發生的太快,眾人都傻了,不是針對鄭乾麽,怎麽眨眼之間李巡撫便倒了黴,這,這..。大家都看不懂了,唯有範知府嘀咚了一下,似有所悟,乖乖將官帽呈上,一句不發。
鄭乾張著大嘴,好半天才合上,扭頭看了眼龐天蛟,見他似笑非笑洋洋得意,心中頓時明白了,這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啊。想到此處,不僅火冒三丈,你們搞我可以,搞李巡撫也可以,娘的,拿我做筏子,當老子好欺負是不是。
“啊,那個,王爺,小人有”話未說完,朱蘊泰暴喝一聲,道:“來呀,把這個東西拿下,交於.。”看了眼範知府,又道:“交於卉州府看管。”
兵卒們抽刀上前,不由分說把鄭乾一圈打在了嘴上,押了下去。範知府抹了把頭上的冷汗,躬身道:“王爺有令,下官必定辦妥當,絕無紕漏。”
“好,好。”
朱蘊泰笑著點頭,範知府好似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渾身汗都濕透了,施禮後告辭而出。老王頭傻了,老孫頭也蒙了,倆老頭好半天才緩過來,對視一眼,噗通又跪下了。
“王爺明鑒,鄭乾實乃好人啊,於此行事乃迫不得已啊。”
兩人話未說完,朱蘊泰擺擺手,兵丁們上前,把倆人架了起來。
“你們年紀不小了,本王也不計較,好好回家過日子去吧,若要不識好歹,哼,軍法可不是兒戲。”
“王爺,王爺。”
倆老頭大叫,可兵丁們哪裏會理會,架起來就往外走。樓外各縣之人都驚呆了,不知發生了何故,巡撫大人除了官帽站在樓外,卉州府押著人離開,現在又扔出來倆老頭來,難道卞州有人要行刺?
一時之間猜測紛紛,流言四起。
中堂內,隻剩下了鄭寬和龐天蛟等人,成耀祖搖了搖頭,想要發聲,想來想去卻沒有實據說了也是白說,眼光偷偷四顧,不見永安郡王的影子,心急如焚。
“龐天蛟是吧,你不錯,聽說你是龐家子弟?”
朱蘊泰隨口又問起龐天蛟的家世來,這些東西剛剛範知府介紹時便以說過,此時再問,便又是不同景象。龐天蛟還懵懵不知,鄭寬連忙回應道:“王爺英明,此子為景隆朝龐老太師之五世孫,先帝時刑部尚書龐懷禮大人之重孫也。”
朱蘊泰點點頭,歎道:“老龐家出人才啊,嘿。”
龐天蛟不知這秦王打的什麽啞謎,愣愣不知該如何是好,鄭寬連忙拽了他袖子跪下,道:“不敢當王爺誇獎。”
“有何不敢,一是一二是二,本王向來喜歡直來直去,你回去後,就把這話照直了說。”
龐天蛟這時才似有所知,知道這話是說給家裏人聽的。
覲見到此便算結束,鄭寬帶著龐天蛟成耀祖和牛敢三人退出了樓內。朱蘊泰扭頭問卞齊,這鄭寬如何?卞齊抹了兩把頭上冷汗,笑道:“王爺威武,管他如何,能用便成。”
“哈哈哈哈,好,說的好。”
朱蘊泰哈哈大笑,起身出了樓內,往校場而去,身後一眾禁衛軍校尉簇擁而上,鐵甲相交嘩愣愣直響。卞齊連忙收拾了紙筆,咽了咽口水跟上。心中燃起旺盛之火,大丈夫建功立業便在此時。
撫慰那剩下百十來人不提,單說鄭乾,被兵卒押著交給了府衙的衙差,趙捕頭在外頭看見後大吃一驚,連忙上前詢問,鄭乾苦笑一聲,道:“摟草打兔子,原本以為是兔子,沒成想是草。”
“唉,小四,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笑話,到底怎麽回事?
趙賢良急不可耐,範知府這時走了過來,看了二人一眼,歎息一聲道:“小四啊,這回你可想好了,到底該如何說。”
“想好了。”
鄭乾脖子一耿,叫道:“照實了說,老天爺還沒瞎眼呢。”
“唉,你,你好自為之吧。”
範知府搖了搖頭,命人押他回府衙。
趙賢良還想求情,卻讓鄭乾給攔住了,讓他等在這裏招呼倆老頭,發生這樣的事,也不知道二人能不能挺住,先把他倆招呼好了,自己的事不是那麽簡單,不要著急,有空就給朱詢傳個消息,看他怎麽說。
趙賢良久曆衙門,慌亂之後也定了神,連巡撫大人都擄了帽子了,牽扯一定不小,在這兒糾纏於事無補,便點頭應下。
出了雲園,天已擦黑,緊趕慢趕回了城已經是半夜了。範知府這會可沒有好招待,把鄭乾投進了大牢,不過卻還念著舊情,給了單間待遇。
一進牢房,牢子叫喊來人嘍,牢內羈押的囚犯紛紛探頭出來觀瞧,鄭乾得意洋洋,朝著幽深的牢房揮了揮手叫道:“諸位好啊。”
裏頭一間牢房內,老虎正啃著雞腿,聽見這聲,覺得不對,衝到欄杆處一看,頓時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我滴娘,你咋也來了。”
欽差巡慰,秦王發威,鬧出好大一場故事,三府七縣瞬間便傳遍了。
巡撫李長安被摘了帽子停職待參,朝廷表彰的一個從五品的同知被下了大牢,起由便是賑災之時卞州縣有劫掠枉法之事。一時之間流言四起,一幹士紳官吏等等說什麽的都有。
不過有那明眼之人卻不這麽認為,此事太過蹊蹺,短短幾句話的功夫便有了這般下場,哪兒有這麽便宜的事,指不定裏頭有什麽內幕呢。
況且這是卞州縣發生的事,卉州知府卻屁事沒有,剛剛卸任的劉知縣更是一點也沒牽扯,單單把巡撫李長安給拉上了,說沒陰私誰信?
話歸話,說歸說,卻不耽誤朱蘊泰廣撒恩惠,宣布向朝廷上表保薦十幾名鄉賢俊傑,一時之間三府七縣高呼英明,感激涕零。
朱詢原本因為自己就是個閑散王爺,也不好在地方上露臉,臨覲見時便識趣的告退了,回院裏歇著。哪知到晚間時便得了確切的消息,頓時心急如焚,鄭乾被拿下獄,他這個自認未來的姐夫豈能作勢不理。
沒敢直闖行轅,耐著性子等到了半夜賞宴結束,這才匆匆來見朱蘊泰。
“大哥,鄭小四是冤枉的啊。”
駐蹕大院內,朱詢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月上中天了,才見朱蘊泰紅光滿麵的回來,一見麵朱詢噗通就跪下了,淚流滿麵。
朱蘊泰一見他這般模樣,眉頭大皺,恨不得一腳踹飛了他,回頭叫校尉解散,又讓卞齊先回去,明兒過來議事。卞齊施禮告退,臨走還不忘瞧一瞧朱詢,微微給他搖了搖頭。朱詢卻壓根視而不見,卞齊輕哼一聲出了院子。
等四周人都走光了,朱蘊泰指了指低頭抽泣的朱詢,一甩袖子去了花廳落座。
“大哥,那龐家是構陷的,大哥切不可上當啊。”
朱詢緊跟著進了花廳,不等朱蘊泰說話,便跪下來求情。朱蘊泰氣急而笑,反手問道:“你和那鄭小四不止是朋友吧?”
“這??。”
朱詢打了個冷顫,可為了救人還是把和鄭家的關係說了。朱蘊泰耐著性子聽他說完,眼光冷冽,哼道:“為了一個女人,你瞧你那點出息,哼,半點定力也無,怪不得你大哥輕而易舉掌控了相王府,你和你二哥一樣都是廢物。”
“我,我是廢物,求大哥成全。”
朱詢豁出去了,跪在地上緊挪幾步,來到朱蘊泰腳邊,一個頭就磕了下去。把個朱蘊泰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臉都成了豬肝色。
“悲哀,悲哀,老朱家出了你這樣的子孫,簡直是悲哀。”
朱蘊泰抬腳一腳將朱詢踹了個馬趴,站起身來就走,朱詢大叫一聲大哥,撲上來又抱腿。
朱蘊泰好懸沒其氣死,抬起腳來準備再踹,可又見他那可憐的模樣,倒是比當年勇敢了不少,想起當年舊事確實欺負他欺負的有點慘,那腳就落不下去了。
“起來。”
“我不起,大哥放了他吧。”
朱詢死抱著不放,朱蘊泰氣急而笑,道:“長進了啊,跟哪個婆娘學的這招?哦,可是那鄭家的小妞?”
“不是,你別冤枉她,她是個好姑娘。”
朱蘊泰差點沒暈過去,閉著眼睛定了定神,道:“起來說話。”
“大哥,你”“起來說話,聽不懂?”
朱蘊泰雙眼寒光爆射,一股殺氣彌漫而出,朱詢一個冷顫不由得放開了手。朱蘊泰冷哼一聲,抽出了腿,道:“此事事關朝政,不是你求情就能了的,鄭小四不過是個卒子,無關緊要。不過,要想脫罪,也要有拿的出的東西,否則,空口白牙,你讓我如何服眾?”
“大哥,你是說,讓他攀咬李大人?”
朱詢驚的魂不附體,原來這是針對李長安的套啊,鄭乾就是個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