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憑著流言認兄弟
鄭乾把龐應龍之事一說,獨山子一聽是他撇撇嘴道:“我說小四啊,這回不是我不幫你,那姓龐的酒色早已掏空了身子骨,能堅持到今天都已經是老天爺開恩了,讓我去給他醫治,沒用,沒用滴。”
獨山子很是搖了搖頭,就他那身子骨,藥石無效,就這麽養著說不定還能多活兩日,用了藥怕是要扛不住立時活不過三五天。
“啊,連藥都不能用了?”
鄭乾不信,獨山子把這裏頭的道道說了說,原來那龐應龍不僅精氣虧汙,而且還慢性中毒,不過也得虧這慢毒把內虛壓住了,若是一旦用藥補氣恐怕適得其反,毒性發作,內虛虧盡,兩下作用人怕是立時便死了,到時候可是脫不了幹係。
“唉,藥醫不死病啊,龐應龍命數如此徒之奈何。
獨山子搖頭歎息,眼瞧著掙錢的好買賣,他能不動心?不過無法罷了。鄭乾聽了心裏鬱悶之極,倒不是怕龐應龍做鬼來找他,而是實在可惜那上千畝的良田。
見買賣做不成了,老王頭嘿嘿一笑,把獨山子拉過來請他去內宅給瞧瞧,獨山子不明所以,鄭乾一看老王那潮蟲上頭的模樣,就知道他人老心不死,一準的想要配些藥的。
獨山子被拉走,鄭乾獨坐花廳,腦袋瓜子來回亂轉。藥石無效,毒發身亡,那一定是老龐家下的黑手,龐應龍應該也心知肚明所以才會半價賣田氣死老龐家。
“咦,那龐應龍並無子嗣,就算治不好他,若是能留下一支骨血香火傳遞下去,那,唉不行,要有早就有了,還能等到快死的時候?”
鄭乾自言自語,左右無法,拍拍腦袋打算作罷,卻正在這個時候,阿若領著鄭楚出門,鄭乾見了忙問何去?阿若笑道:“竹兒妹子老在宅子裏憋著也不好,這不去前頭荷塘裏撈魚去,晚上給你們燒魚吃。”
“嗯,竹兒這兩天可習慣了?”
鄭乾拿眼裏外裏看了一遍,比之來時氣色好了不少,身上的淤青散盡了,血脈流通無恙,這才放心下來。
鄭楚見他發問,小心翼翼的答道:“四哥,我習慣的。”
唉,可憐的娃兒呦。鄭乾見她還是有些見怯,無奈擺擺手道:“那就好,去玩吧,等過些日子讓你嫂子教你識字。”
阿若一聽臉紅著呸道:“別聽他瞎說。”
鄭楚卻道:“四哥,我識字的,我娘教過我的。”
一說到宋姨娘,鄭楚眼圈就紅了,阿若狠狠瞪了鄭乾一眼,拉起鄭楚快步往外走,嘴裏哼道:“別理他,四六不懂的玩意,他才不識字呢。”
鄭乾自覺失言,苦笑一聲正待分辨,忽然一個激靈,既然龐應龍要出氣,那不如給他添把火,編排些話本讓老龐家遺臭萬年,嘿嘿。
好家夥,真夠絕的,這種辦法也想的出來。
鄭乾自認得計心情大好,把朱詢拉進來,兩人一起吃下這一千二百畝,龐應龍同意就給他出氣。不同意,那邊拉倒,反正自家也沒什麽損失。
想的挺美,哼著斬顏良問文醜,鄭同學偷跑回內宅聽老王頭的牆根,果然老不正經的想的是那事,不僅如此還說羅氏年紀大了想要個保胎順產的方子。
老雜毛哪裏會這個,不過人是修煉的,多少懂一些,給他開了些補氣順理的藥方,能不能成不知道,隻能說看天意多一些把握罷了。
老王頭連連道謝,又不死心,還把羅氏給叫了過來,讓獨山子把了脈。老雜毛探了一番給了兩人個定心丸,說胯骨寬大氣血順暢,應該沒問題,多吃好的多活動增強體力則更好。
老王頭和羅氏一聽喜上眉梢。
待到晚間,阿若果然燒了魚來,一家子陪著獨山子吃了頓美餐。轉過天來,鄭乾便拉著他去了龐應龍的莊上。
到地方一看,好家夥,宅子裏小廝俊俏,丫鬟美貌,看來這老小子活的不虧了。龐應龍聽聞獨山子來了,大為歡喜,讓人扶著出來相見。
獨山子按著和鄭乾商量好的說了一通,意思是雖然藥石無效但可銀針渡穴保你多活個三五個月,隻是期間不得再有幸事了。
龐應龍一聽如墜冰窖,精氣神瞬間便消失無蹤了。
“老神仙,真的就沒辦法了麽?”
獨山子搖了搖頭,龐應龍泣道:“多活個三五個月又能如何?”
鄭乾瞧著心裏大讚,果真色膽包天,到死了還想著這事,該。
“龐老爺,雖然事不可違,不過這口氣咱還是要出的。”
“嗯?什麽意思?”
龐應龍一愣,就見鄭乾左右看了看,龐應龍把伺候的人全都趕了出去,鄭乾這才把計劃說了出來,龐應龍聽完沉默不語,好半天臉色漸漸冷酷起來。
“好,就聽你的,他們不仁別怪我不義,話本編好這一千二百畝就是你的,五千兩我也不要了,氣死他們。”
龐應龍說著話,臉色黢黑的可怕,鄭乾和獨山子對視一眼,心頭大顫,這是有多大怨氣啊。
和龐應龍又商量了一番,等著過了年,獨山子便來龐家莊上常住為他施針。賣地的銀子麽都不要了,全作為話本的刊行費用。
等兩人告辭出來,獨山子歎道:“人事天命,唉,這老小子雖說可憐可也享受了不少,這也算是公道。”
“誰說不是呢,不過老龐家可要雞飛蛋打了,操持這麽多年人家還恨得什麽似的。”
“這話說的,有因就有果,若非他們如此行事,龐應龍就算再不濟,調養好了也能多活個一二十年,你算算這得多大因果,雞飛蛋打算是好的。說不定還有災劫等著他們呢。”
鄭乾點點頭,老雜毛說的對,行事不能太過,有損陰德。
“唉,算了原本想著一千兩就把刊書的費用打發了,現在聽你這麽一說,還是五千兩全投進去吧。”
獨山子一聽,大叫道:“我說,我就這麽一說,你全投了,我吃啥,還有很多落難的小娘子等著我去渡呃消災的。”
獨山子說完,鄭乾哈哈大笑,手指頭指了指他,道:“露餡了吧,放心,一千兩少不了你的,足夠你解救百八十個小娘子了。”
“嘿,這還差不多,啊不,道友說笑了。”
獨山子假模假樣稽了一禮和鄭乾分別,鄭四爺心情大好:“明兒開演大戲,然後府城的出發,見欽差,錄話本,收地上京斬顏良啊,呀呀嘿。”
三天之期很快就過,終於到了劉縣令離任交接的好日子。
一大早,縣衙裏便人頭攢動,士紳大戶們齊聚為劉縣令送行。劉通一身官服站在大堂門口和眾人攀談,大家夥哪個不是演技高手,不要錢的馬屁接連送上。
劉通感歎一番歎道:“唉,三年清知縣,無甚功德,說實話愧對卞州百姓啊。”
眾人一聽連忙叫道:“大老爺是青天父母,何來無功,單說大水之災就活人無數,功德無量啊。”
“誒,慚愧慚愧,此乃本縣應做之事。”
劉通一臉悲戚連連擺手,士紳們齊聲勸說,直言天下間少有,大老爺不必自謙。人群中,鄭乾和王道昌相互對視一眼,心說功德有多少不知道,這清知縣怕是有的商量。
正紛亂之際,外頭衙差匆匆來報,說新任知縣鄭大人已經到了步馬街了。劉通一聽哈哈大笑,請眾人隨他出衙迎接。
來到衙門口,不多時便見前頭借口轉來一頂小轎,兩個隨從分列兩側,衙差在前帶路,晃晃悠悠來到了縣衙大門口。
“可是鄭寬,鄭大人?”
劉通叫了一句,那小轎落地,打裏頭出來個斜眉立眼,尖嘴猴腮的幹痩中年人,頷下三縷短須,未語先笑,看模樣便不討人喜歡。
“正是,正是,可是劉大人?”
鄭寬嘿嘿一笑,緊走幾步上前和劉通見禮。
“劉大人,實在是太客氣了,怎麽還整了這麽多人迎接,愧煞鄭某了。”
“誒,鄭大人何出此言,眾位鄉紳聞聽是鄭大人接任無不歡喜,早早前來聽訓也是人之常情啊。”
鄭寬斜著眼兩邊掃了一遍,看的眾人心裏直嘀咕,我的娘,這眼神不善啊。果然就聽鄭寬笑道:“早聽聞卞州富庶,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哈哈,劉大人你可是吃虧嘍。”
劉通大笑,道:“這不給鄭大人騰地方麽,鄭大人來此做父母想必卞州會更富“啊,承你吉言。”
鄭寬收回閃爍的目光,哈哈大笑,兩人好一番惺惺相惜,攜手步入衙內士紳。一眾士紳咽了咽口水,緩緩跟著進去。
鄭乾小聲對王道昌道:“老王,看來這新縣令不是善茬啊。”
“躲過了洪水,卻迎來了..唉。”
老王頭一聲長歎沒有再說下去,兩人心裏都明白,以後的日子怕是不大好過了。
縣令交接程序繁瑣,先是核對身份,然後交印交賬。不過默契早已達成,隻是走了個過場便一切辦完。然後便是,三班衙役六房主事前來拜見。
劉通一一介紹,鄭寬皮笑肉不笑的點頭應著,到了戶房郎主事時,多問了幾句本縣錢糧之事。郎主事偏博聞強記,把個卞州縣的家底詳細說了,鄭寬大喜,連連誇讚。
衙內的見完,便是一眾士紳上前拜見,鄭寬見著體胖富貴衣著華麗的便多問幾句籍貫家事,有的大大方方答了還點出背後的人物,有的則心驚膽戰哆哆嗦嗦回答一番,鄭寬看著十分不喜。
俗話說破家的知縣,滅門的知府,這一番動作下來,沒有三板斧就把一眾士紳給震了一把,心裏都在嘀咕看來這新任縣尊大老爺頗不好應付,不由得又想念起劉通的好來了。
覲見完畢,公事辦完,瞅著時辰也差不多了,劉通招呼大家太白樓去給鄭大人接風。太白樓此時早已準備好了,當然都是士紳們出的錢。
酒宴自不必說,馬屁迎奉不斷,劉通講些本地風土,鄭寬說些陳宦舊事,眾人做大開眼界狀。說著說著便又說道今次欽差巡慰之事,鄭寬得意洋洋的說出了一個另人振奮的消息。
“諸位,聽說這次的欽差身份非同小可,巡慰是一件,提拔選材也是一件,大家夥可做好準備了?”
嗯?眾人一聽還有這事?紛紛都拿眼去看劉通,劉知縣心裏大罵,老子還沒走呢,臉上卻不顯,笑著問道:“呦,鄭大人此說可當真?”
“當然,我來時便聽巡撫衙門傳出的消息,說是今年各地受災不一,有的應對有方,比如說咱們卞州縣。有的則搞得天怒人怨,朝廷有意巡慰之時破格提拔一些有能之士,非科舉正途的也可以。這可和捐官不同啊,正經的名列朝廷位官之列的,諸位家中的舉人們可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