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碗水端平
“不玨，這錢攢下來不容易，我們留著，以後做個小生意，或者攢著蓋房子也行，那小南屋又黑又濕，村裏的宅基地早就已經換下來了，都是家裏窮，這才一直沒動工蓋房子，沒有這百十塊錢做點小生意翻了本，蓋房子也容易，我可不舍得讓你一輩子都住在這陰暗潮濕的小南屋裏。”
可是莫北卻還是推辭著，果然像溫不玨想的那樣，莫北也是不舍得在自己的身體上花錢的，畢竟在這個時候的人們心裏，去醫院浪非得是什麽要人命的大病，那花錢可不是一星半點兒的。
有時候村裏年紀大的人病了，索性連醫院都不去，反正半截身子都已經入土了，就任由自生自滅，就是舍不得花那份錢。
可溫不玨的態度卻堅決得很，“不行，別的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可是這件事情沒得商量，怎麽了我第一天嫁進來，你就連這點麵子都不肯給我了？你剛剛不是還說家裏的錢都是我管嗎，既然是我管這錢的用途，就該是我說了算，咋啦？難道你隻是說說而已？”
溫不玨知道莫北的固執，所以故作生氣的把頭偏向了一邊。
果然，莫北一看，臉上頓時就急了，連忙去哄，“哎，你別生氣，好好好好，我去治，以後家裏的事情都聽你的，這樣還不行嗎？”
聽到莫北這麽說，溫不玨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可是我也告訴你，分家是早晚的事情，家裏那麽多債務，老四雖然還小，可是老三是已經成家了的，不能讓我們一家擔著。”
溫不玨趁著這個熱乎勁兒，繼續對著莫北說到。
莫北也看出來了，自己娶的這個媳婦還真不是個花架子，可是個有想法的人呢，分家他也是一直想著的，他立刻就點了點頭答應著。
“當然了，等我們有錢了，立刻就蓋房子搬出去，可是……”
說到債務的問題，莫北不是那種沒有擔當的人，他既然跟娘說了，自己會獨自擔下所有的債務，就不會反悔。
況且莫北從來不認為自己會沒有還債能力，他還年輕，渾身充滿了拚勁，而且他現在雖然生病，回村裏當了個教書先生，可是在外麵的這些年，他也積攢了不少的生活經驗，發家致富那是遲早的事情。
關於這些，這一世重生的溫不玨，也早就心如明鏡。
可是，我也是沒有那麽容易的要想發家致富，這所有的債務一下子都壓到莫北的身上的話，絕對還是會給兩個人造成不小的困擾。
前一世的時候，莫北也是因為這些，所以才會那麽拚命的幹，竟然連弟弟露出那麽明顯的跡象都沒有注意到，這才被騙的那麽慘。
所以溫不玨變清了清嗓子，“莫北，我知道你是有擔當的，但是，我們兩個過日子也總該有點基礎，家裏的事情我不求公平，但希望娘也能做到問心無愧，總不能這家一分，東西都給他們，債務都給我們，畢竟分家，可是要找村裏的長輩公正的，要是這樣就算我們不說，外麵的流言蜚語，也會讓娘和弟弟們不好看的。”
溫不玨轉而就切換了一個角度，對著莫北勸道。
別說，莫北一聽，還真覺得是那麽個道理。
莫北雖然是個有擔當的，但之前也是因為說是溫不玨是個不生養的，她為了維護溫不玨，才會願意擔下所有的債務的，現在溫不玨身體健康，沒什麽毛病，讓他擔下所有的債務，他嘴上不說，心裏多少有那麽些不痛快的。
經過溫不玨這麽一說，莫北倒是瞬間開竅了。
“還是媳婦兒說的對！”
莫北忍不住又對溫不玨高看了一眼，“那我明天就去跟娘說。”
不過，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先解決莫北的病。
“咳咳咳……”
看著莫北沒說一會兒話，就忍不住劇烈的咳嗽，溫不玨的心裏難受的厲害，連忙端了杯熱水給莫北。
“要不我們明天就去鎮上的醫院吧？”
看了看外麵漸漸黑下來的天色，溫不玨開口說道。
“明天也太急了吧，我這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再拖一拖無妨的，對了，大後天你還要回門，我們還是要準備些東西的呢。”
莫北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抬起頭來對溫不玨說道。
一說到回門，溫不玨的心裏就忍不住有些怪怪的。
這一世重生，溫不玨雖然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做人，可是對於他那個把自己給賣掉的父親溫不玨多少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到現在，溫不玨也不知道父親把自己賣掉的真正原因，難道真的是嫌自己在家呆的時間太長了，要把自己賣掉換酒喝？
虧得莫北是個好人，萬一莫北要是個壞的呢？
而且上一世，她嫁過來一年莫北可是就死掉了，從嫁過來開始溫不玨的心裏怨恨著父親，從來沒有回門去看過他，就連聽說他跟大姑打起來都無動於衷。
後來莫北死了，她回去找父親的時候才發現父親早就已經不在村子裏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有的人說他是逃荒去了，有的人說他是死在哪兒了。
現在想起來，溫不玨雖然心裏依舊不情不願的，但還是決定回門去看看自己的父親，不僅為了不上演上一世的悲劇，更是因為她心裏還有自己的打算。
“無妨，回門不是還要大後天嗎？明天我們就先去鎮上的醫院看看，說不定還能帶點禮品回來，讓我爹他也高興高興。”
溫不玨笑著對著莫北說道。
其實這個年代哪裏有什麽像樣的禮品，回門帶點桃酥，餅幹，水果罐頭就已經算得上是高檔禮品了。
這些還是城裏才有的東西，在這農村，有的人家帶幾斤地瓜幹之類的，也就糊弄過去了。
可莫北是個有心的，他既然花錢把溫不玨娶回來了，就是要一心一意對溫不玨好的，回門也要讓溫不玨臉上有光。
“這……媳婦說的對，好不容易回趟娘家，我們可不能太寒酸。”
就算莫北現在身上背著巨債，口袋裏也沒多少錢，但他還是這麽說道。
溫不玨的心裏一陣感動，她慢慢的覺得，自己隻要對別人好，別人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回報，如此一來跟前時就大不一樣了。
希望回去跟自己父親的關係也能有所緩和吧。
溫不玨這麽想著，兩個人還沒吃晚飯，剛剛跟婆婆鬧的不好看，也不好意思在去北屋吃飯了，莫北索性喊了莫小妹端了兩碗飯出來，兩個人就在南屋裏吃了。
東屋西屋，一個守寡，一個守活寡的嫂子也沒什麽動靜。
莫北囑咐了溫不玨，說莫母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不好相處，但其實也是個心軟的，她現在正在氣頭上，等明天早上再過去給她敬杯茶，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關於這一點，溫不玨心裏也是明白的很，上一世她就知道婆婆的這一點，可是，她從來都不肯低頭，所以她隻是笑了笑，就對著莫北點了點頭。
吃過飯天也不早了，這個時候村裏還是沒有通電的，點了一盞黑漆漆的煤油燈，不多會兒的功夫，兩個人便困了，和衣上床睡了。
新婚之夜，無論是莫北還是溫不玨都是羞澀的，借著月光，這一世的兩個人終於能夠心無阻隔的結合在一起，沒有強迫，也沒有怨恨。
第二天一大早，鎮上公社養的雞叫了三遍，溫不玨這才悠悠轉醒，睜開眼睛，伸手一摸，旁邊竟然已經沒了人，甚至連被窩都有些涼了。
溫不玨趕忙坐起身來，這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她就看見莫北端了碗走進來。
“醒了，吃點東西吧。”
莫北把手中的碗輕輕的放在屋子裏的小桌上，笑眯眯的看著溫不玨。
溫不玨掃了一眼碗裏的東西，隻看到黃橙橙的正氤氳著熱氣，竟然是一碗雞蛋水。
要知道昨天溫不玨還飛了家裏的六個雞蛋，怎麽今天莫北又向莫母雞蛋來？
要知道這雞蛋水可是好東西，家裏本來就窮，一般都是長輩養身子，才喝的，年輕的那是什麽都撈不著。
“你別看娘刀子嘴，但其實是豆腐心，昨天說雞蛋你也沒撈著多少，今天家裏的母雞剛下的蛋就讓我給你衝了雞蛋水端過來了。”
莫北卻走過來，幫溫不玨在身上加了件衣服，經過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莫北仿佛對溫不玨少了一絲那種陌生，更多了一分親昵。
溫不玨一聽，看著莫北老實的麵容，心裏突然升起一絲疑惑，這一次溫不玨竟然也不知道莫北說的到底是不是事實，難道是真的，這是婆婆特意讓莫北給自己衝的？
不管是誰，好歹是一番好意，溫不玨把雞蛋水喝下，莫北一邊在旁邊跟溫不玨絮絮叨叨，溫不玨才知道，莫北早起的這一會兒工夫，竟然跟母親把分家的事情都已經說好了。
家要分，債務也要分，他看了一眼這南屋的屋頂，歎了口氣，對，溫不玨說道。
“這屋子蓋的年頭也有些長了，原本就不結實，萬一再拖下去，出點什麽事可就不好了，我們現在就開始攢錢，爭取今年年底就能搬到新房子裏去，娘已經說了，過兩天你回門回來，就找村裏的村長給我們公正，保準一碗水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