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姜槐怎麼也沒想到,單池遠會大搖大擺地進了片場來。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過了大半個月。


  這些天,姜槐過得很是順利。


  或許是已經適應了角色,她替身的戲大多都是一兩條就能過,偶爾有些難度大的鏡頭,可能會被要求重來,但基本都很流暢。且這些天,她摸滾打爬,基本沒有再受過大傷,都是一些淤青和擦傷。


  倒是女主角南希近段時間氣場詭異,不僅籠罩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拍戲時也常走神,一場戲要NG許多次,不僅是與她對戲的演員,連導演都意見頗大,但終歸敢怒不敢言。


  南希心情不好,連給姜槐找茬都少,所以她過得很是舒心。


  直到她看見單池遠,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單池遠是與南希的經紀人蔣瑤一起,看著他們說話的樣子,好像還挺熟。


  姜槐想不通,為什麼南希的經紀人會和變態跟蹤狂談笑風生,對方看起來恢復得好,不像受過傷的樣子。


  他站在燈光下,嘴角微微勾起,帶著禮貌而疏離的笑,即便在片場這種星光熠熠的地方,他依舊是顯眼的。


  有那麼一瞬間,姜槐幾乎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直到他走到了自己面前。


  「你……」


  「那個晚上,謝謝你出手,還有送我去醫院。」


  姜槐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正兒八經地同自己道謝。若他像從前一樣咄咄逼人,或許她還輕鬆些,這會兒反倒讓她不自在起來,加上少年小野的話,多少對她有些影響。


  同時,她努力剋制自己不往他后腰打量,他看起來恢復得很好,看起來也不似有異常人。


  「不客氣。」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點點頭便要走,不想和他多接觸。


  單池遠卻長腿一跨,擋在她面前:「姜小姐,等等。」


  「還有什麼事?」


  「我想聘請你當保鏢。」


  姜槐先是震驚,而後是惱怒:「找保鏢請你去保鏢公司!我不可能會當你的保鏢!」他當她是什麼人,她怎麼可能做一個變態的保鏢。


  單池遠像是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不慌不忙繼續道:「我是要請你當南希的保鏢。」


  姜槐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什麼?你不是……」


  「我不是變態跟蹤狂。」單池遠看著她瞠目結舌的模樣,不介意放多一個大炸彈,「我是南希的舅舅。」


  姜槐「啊」了一聲,不敢相信,可是認真一看,他與南希的確有些許相似。她抬手虛空遮住他的嘴巴部分,一樣的桃花眼,一樣的高鼻樑,如出一轍。


  加上他剛剛與南希經紀人聊天,她不得不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可是,他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幾歲,怎麼會是南希的舅舅?還有,他為什麼會在片場外和南希起爭執?自己將他當成變態打了南希似乎也沒有說什麼。


  但是從頭到尾,南希也沒有承認他是變態跟蹤狂呀。


  姜槐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十分懊惱,自己做的都叫什麼事。


  雖然他不是變態跟蹤狂,但他還是個無良的律師,助紂為虐是實打實的事情。想到這裡,她底氣足了不少:「單先生,我還是那句話,找保鏢,請去保鏢公司。」


  單池遠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忽然拔高聲音:「之前你不是說,那孩子是自己摔傷的嗎?」


  如他所料,姜槐定住了腳步。


  「雖然判決已下,但我可以讓原告出諒解書,不申請執行。另外,你也可以繼續做你的武行,只需在南希拍戲時間保護她即可。」


  單池遠在內心默數到「三」的時候,姜槐終於轉過了頭。


  他微微勾起了嘴角,她可比南希好糊弄多了。


  在去影視基地前,單池遠去了一趟小乖家。


  這個案子是謝峋留給他的爛攤子之一,據說小乖是他們家的遠房親戚,出事後,哭到了謝峋家老爺子面前,謝峋無法,只能接下來,又不負責任地一走了之。臨走之前,給單池遠留了一張龍飛鳳舞的紙條,希望他能夠嚴懲這個黑心武館。


  他從不接這種小單子,看在謝峋的面子上勉為其難接了,因為原告一口咬定是加訓受的傷,他事情多得很,不想浪費時間,沒想到就恰恰在陰溝里翻了船。


  直到他去了小乖家,三言兩語就套出了孩子的話——他並非是加訓時受傷,而是自己貪玩,下課還在武館逗留,攀爬木樁而摔傷。


  「哦?」單池遠看了那對誠惶誠恐的夫妻,輕飄飄丟下最後一根稻草,「誣告和做偽證,除了罰款、司法拘留,情節嚴重還可能移交公安機關立案,你們知道嗎?」


  「單律師,我們……」女主人一聽,瞬間哀嚎出聲,慌亂地要拉住準備離開的單池遠。


  單池遠的步伐很大,在她的手觸碰到自己之前,已經閃身出了門。


  他打電話將謝峋破罵了一頓。


  謝峋知道單池遠底線在哪,老老實實挨了罵,又一個長途打給小乖父母,不知怎麼和那邊溝通,已經答應不申請執行判決書,還寫了諒解書。


  「老單,你就幫我這一次,那邊出了諒解書,不申請執行就沒問題了!他們怎麼說也是老爺子的親戚,要是真的鬧到法庭去,老爺子可要和我沒完……」謝峋好言相勸了許久,他才鬆口不追究。


  說到底,這事單池遠也有責任,他不應該聽信當事人是一面之詞。


  這些年來,他經手的案子無數,他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若從一開始知道這案子的貓膩,他壓根不會接。


  即便姜槐不答應做南希的保鏢,這份諒解書還是會送到她的手中。


  可是她啊,什麼表情都寫在了臉上,他三兩句話,她已經動搖了。


  「真的可以不申請執行?」她還是不相信。


  「可以。」


  「我們不用賠償五十萬元?」


  「是的。」


  姜槐還是覺得不放心:「可是因為這事,我們武館已經休業整頓。」


  「我處理。」


  「我還可以繼續做我自己的工作?」


  「可以。」


  「我具體要做什麼?」


  「我會給你找個公寓,給你一份南希的行程表,在她在拍戲和趕通告的結束后保護她,護送她回家。其餘時間,你可以自己安排。還有,她需要幫助的時候,你需要出現。對了,我還會每個月給你開工資。」單池遠說了個數字,並不少。


  他耐心地解答她的每個疑問,直到聽見她問:「為什麼找我?」


  他抬頭,她也在看他。


  她的眼睛圓滾滾的,濕漉漉,有些像小鹿,但掩蓋不住她的執著與堅韌。


  為什麼找她?

  她的身手固然好,卻還沒有到無可取代的地步。


  或許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她這樣的人。


  她的世界清澈透明,非黑即白,有著自己一套規則,完全不受外人影響。


  這樣的人,只要認準了一件事,便會義無反顧,絕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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