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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單池遠從來沒有來過這鬼地方。


  大學時期他參加過馬拉松,甩掉這幾個人對他來說並不是特別的困難的事,但他還拉著小野,更確切地說,他扯著小野的衣服。


  十六七歲的少年因為常年營養不良而有些孱弱,被單池遠拉著,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後的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他氣喘吁吁地想要拂開衣袖上的手:「你先走,他們找的是我……」


  「閉嘴。」對方意簡言賅地擠出兩個字,同時停住了腳步。


  雖然是自己讓他先走,可是當單池遠鬆開他的衣袖,小野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失落。


  只是單池遠沒有走。


  他挪了挪身體,將小野擋在了自己身後。


  小野一愣,回頭才發現,他們是跑到了死胡同。


  來者一行五人,兩人拿了摺疊刀,三人握著鋼管,見他們不跑了,為首的眼角淤青的男人不禁得意起來:「不是跑嗎?我叫你們跑啊……給錢不就了事,跑什麼跑!」


  「東西都被你們砸光了,哪來的錢……」小野忍不住朝他們吼,卻因悲憤而帶上了哭腔,讓他顯得十分怯弱。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其中臉上有疤的男人,吐了口濃痰,「別廢話了,那個男人開著豪車,有錢得很!揍一頓就老實了!」


  小野還想再說話,鋼管已經朝他們揮了過來。


  單池遠狠狠地將小野往後推,手卡在了刀疤男的手腕,一用力他手中的鋼管「噹啷」落地,再一用力,「咔嚓」一聲,刀疤男已經嗷嗷叫起來。


  叫老K剛剛就吃過單池遠的虧,挨了他好幾下暗招,這會兒見同伴受傷,二話不說,揚起手中的鋼管,狠狠地往他身上掄。


  單池遠沒有防備,硬扛了這一下,手完全脫力,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施暴者更多時候是想看到對方求饒,單池遠這樣無疑是挑釁,老K還想再來一下,手卻被人從背後反手一扭,還沒反應過來,人猛地騰空,猝不及防被來了一個過肩摔。


  這一招很是熟悉,單池遠眉頭狠狠一跳,望向來人。


  誰也沒料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幾人還愣在那裡,來人又一個擒拿手將拿刀子的人反手扭在背後,人高馬大的男人,叫得鼻涕眼淚一起流。


  「你們還不給我上!」


  「你們還不走!」


  姜槐和老K同時開口,單池遠知道姜槐的身手,小野手無縛雞之力,他又受了傷,正準備拉著他跑,卻聽到小野發出了慘烈的叫喊:「單律師!」


  單池遠後知後覺地回頭,看著背後的人猙獰的神色,低頭一看,刀子已經從他身體拔出,對方正準備給他第二下,手剛揚起,一隻腳已經將他連人帶刀一起踢飛。


  姜槐解決了最後一個,看著地上哀嚎的幾人,又看看后腰正汩汩冒著血的一臉茫然的單池遠,不可置通道:「你不疼嗎?」


  單池遠在小野凄厲的叫嚷中才發現自己受了傷,伸手摸了一把后腰,濕漉漉的一片。


  姜槐親眼看見刀子沒入他的身體又血淋淋地拔出,但這人,卻全然未覺。


  「你怎麼……小心……」


  他話音未落,姜槐已經轉過身,一個掃堂腿將正準備偷襲的刀疤男撂倒,不忘狠狠地在他肚子上踩了一腳。


  單池遠眉心又是一跳,不禁想,她之前對自己真是足夠手下留情。


  而此時,姜槐看著地上被又摔又壓的蜂蜜蛋糕,心裡很是難過,姜山知道他的蛋糕變成這樣,不知該有多失落。她忍不住抬頭瞪了一眼單池遠,真是個掃把星,每每見到他,都沒好事發生。


  小野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垂頭喪氣。


  他好幾次想與姜槐搭話,礙於她的低氣壓,不敢吱聲。


  在姜槐像神奇女俠一樣從天而降又將五人組揍了一遍之後,她提著那袋壓扁的蜂蜜蛋糕就準備走。


  是了,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估計附近已經有居民報了警,雖然是對方先找的麻煩,但是鬧進警局終歸不好。


  但單池遠一直沒有反應,小野正要回頭催促,他卻盯著自己的手中的血,面色慘白。


  「我有點暈……」


  話還沒說完,已經一頭栽倒。


  單池遠比他高了整整一個頭,看著瘦,卻十分有重量,小野扶不住他,看著暈過去的單池遠和滿地的血,想起從他身體里拔出的刀,忽然就哭了。


  「你別死呀……求求你,別死!」


  姜槐知道單池遠死不了,禍害遺千年。但看著這觸目驚心的場景,又看著這個不過十五六歲的羸弱少年,終究還是不忍心把他一個人丟下。


  「別哭了,他應該是暈血。」


  姜槐和小野一起將單池遠送到了醫院,他們兩人都沒受什麼傷,倒是單池遠除了后腰那一刀,還有好幾處軟組織挫傷和皮外傷,好在都沒有大礙。


  姜槐看著昏迷中面色蒼白的單池遠,十分愕然,被鋼管與刀所傷,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像是刀槍不入的鋼鐵人,才看了一眼血,就這麼暈倒了,也不知該說他堅強還是脆弱。


  她與小野面面相覷坐了好一會兒,她才覺得該說些什麼打破尷尬。


  「那些人……」


  「要債的。」小野像是已經想好了措辭,她剛問了個開頭,他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


  「律師不是應該很有錢嗎?」姜槐不解,他打了那麼多黑心官司,應該收了不少律師費才對。


  小野忙解釋:「不是,不是單律師的債主!是我……也不是!是我爸的。」小野像是覺得難以啟齒,可咬咬牙,還是道:「他犯事坐牢了,但之前欠了很多債,那些人天天來要債,我媽開了個小吃店,幾天被砸一次,哪裡還做得了生意還得了錢?單律師……單律師看不下去,揍了他們,誰知道他們那麼多人!」


  小野口中的單池遠,與姜槐所看見的,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人。她卻沒有打斷或追問,因為少年眼中有著悲傷和痛苦。她從來就不是喜歡追根究底的人,更何況那是別人的事。


  她更沒有寬慰。


  對於別人的不幸,倘若無法施以援手,再多的安慰都不如沉默。


  「吃蛋糕嗎?」姜槐把手中的袋子往小野的方向遞了過去,「雖然碎了,但還能吃。」怕他不相信似的,她拈了一小塊往嘴裡送。


  小野說完那番話,暗自窺視著姜槐的表情,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蛋糕散發出香甜的味道,他輕輕地咬了一口,鬆軟細密。


  姜槐拍了拍他的肩膀,趁著夜色,離開醫院。


  她不想再與單池遠有任何交集,她對這個人本身就無好感,他黑心又邪惡,卻披了一張能夠蠱惑人的面具,直覺告訴她,與他多呆一刻,危險就多一分。


  她也說不清,自己在那一刻為什麼會出手。或許就像她對單池遠所說的,換作是誰,她都會那麼做。


  只是,心裡的疑團更深。


  剛剛單池遠檢查的時候,她一直站在一旁,醫生面無異色,說明了單池遠與常人無異。


  可是,磚頭和刀子給他身體帶來傷害的時候,他為什麼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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