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拆穿

  正快速思忖著，方臉黑漢迎上來打斷那村民講述，神情嫌惡，像趕蒼蠅一樣擺擺手：“你們別來打擾真人作法！這是我們自己地界的事，你們外地過路的別摻和進來！”


  寧子成心頭微沉。


  剛剛“女妖”在籠子裏掙紮嘶吼的模樣盡收眼底，哪有妖怪這般弱小任人宰割的？

  這大漢又不分青紅皂白一個勁催促他離開，八成心虛！


  看來，他今兒是遇上了一樁聚眾殺人現場，凶手還是有恃無恐的那種！

  寧子成打了個哈哈，“這位老兄，別那麽暴躁嘛，我就是個普通路人，從小到大還沒見過真正的妖呢，就想看個新鮮。”說著便要下車。


  大抵曆練不足的緣故，倆書生不擅長掩飾的視線直直越過人群落向祭台上眾人矚目的籠子。


  “看什麽看？沒聽見老子說話？滾滾滾！”


  方臉黑漢方才就聽到他們提到玄天師，再看倆書生打扮，已然猜出二人身份，愈發警惕，堅決不讓這幾人靠近，伸手攔住不讓他下。


  “不行！我們這個法事很講究，期間不能有外地人打擾，誰知道你們身上有沒有帶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他越攔寧子成越覺得自己猜對了，哪裏肯走。


  “哎呀，老兄你可別胡說，我們都是男子漢大丈夫，身上有的是浩然正氣，不瞞你說，弟弟我那什麽還在呢，能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敢纏上來？兩位，你們應該也是如此吧？”


  兩個書生恰好都未成親，一心苦讀求功名，還想考個好名次娶個高門貴女少奮鬥十年呢，便都愣愣點頭。


  這番不大正經的對話很快引來村民們圍觀，連正在祭台上表演瞎舞劍的天山真人動作都滯了滯。


  寧子成繼續吊兒郎當嚷嚷：“所以說嘛，讓我們看看怎麽了？我們又不怕死，你怕什麽？我看你們那道長挺厲害的，那妖怪毫無反抗之力，簡直還比不上個普通弱女子呢。這麽弱的妖，有啥好怕的？你們說是不是？”


  他嚷嚷得痛快，卻招來許多道不善的眼神注視，方臉黑漢臉色黑得簡直能擰出墨汁，身後還有其他人慢慢圍過來。


  一個書生隱約察覺氣氛不對，目露警惕之色，往車廂裏縮了縮。


  另一個還懵著，下意識接話：“可不是嘛？要不說那是妖怪，我還當是你們村哪家人做了什麽壞事要被沉河呢。”


  這時，趕車的馬兒忽然嘶鳴兩聲，竟自己撒腿狂奔向前，另一匹馬隻比它慢了半拍，也跟著不受控製地往前跑。


  車內三人猝不及防跌回車廂後部，後腦勺紛紛跟硬邦邦的車壁進行了一次親密接觸，車旁的兩個村民也差點被波及撞到。


  倆書生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麽，寧子成卻是心知肚明，八成是剛剛那幾人做了什麽手腳，使馬兒受驚奔走。同時，他也百分百確定這場捉妖儀式有鬼。


  看著慌不擇路離開的馬車，方臉黑漢得意一笑，正要扭頭走人，臉色突然僵硬。


  那兩匹本該發狂至少一柱香的馬兒居然在短短時間內被製住！


  寧子成讚了車夫和護衛一句，跳下馬車，一邊往回走一邊大喊：“這位道長，我想知道，你說這籠子裏裝著的是妖，有什麽證據？我們隻是普通過路人，為何不敢讓我們旁觀，難道是你們做賊心虛？”


  又苦口婆心對村民們喊話：“父老鄉親們，你們仔細想想，你們真的有十足把握說籠子裏那個女子是妖嗎？你們見過她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她是殺了人還是放了火？再退一步說，如果她是妖，現在她都虛弱得能讓你們捉住，為什麽她還能維持住人形？你們就不覺得奇怪嗎？”


  李絮終於看清了寧子成，心中大喜過望。


  她不再奮力掙紮，而是趁眾人注意力都被寧子成引開，悄悄故技重施，在祭台地麵寫字。


  這土台夯得很結實，不過，還得感謝辣手摧花的臭道士，方才踩下時弄傷了她的一根手指，這會兒血還沒幹，加上在泥地裏滾了一圈濕漉漉的，正好用來當墨汁用。


  天山真人、方姝等人臉色沉肅，看向寧子成的眼神十分不善。


  當地村民的牆頭草屬性再次展現出來，開始順著寧子成的思路交頭接耳議論。


  寧子成耳聰目明，步步靠近，聽得很清楚。


  這裏大部分人都是附近村民，今日之前他們都沒見過“女妖”出現，大部分人也不認識這個道士和宿州城來的信眾。要說發生了什麽神異事件，大抵隻是村裏誰家丟了雞死了鴨孩子晚上哇哇哭而已，甚至沒有一個人傷亡。


  他馬上提出質疑，“也就是說，你們沒有一個人親眼看到女妖作祟，那些雞鴨都是突然死掉或失蹤的？”


  這時，卻有個村民弱弱辯解：“這是因為它昨晚才逃到此處，還沒來得及害人。聽說，宿州城已經有好幾個人被害了，畜生也死了好多。最近暴雨不停都是因為妖孽出世，前陣子的天雷降下來也是為了劈它。”


  倆書生漸漸聽出門道了，壯著膽子跟上來：“胡說！我們三天前才從宿州離開，那會兒城裏並沒人無故傷亡，也沒有什麽妖怪傳聞。你們是聽誰說宿州有人被妖怪害死的？”


  村民們茫然四顧，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最後齊齊看向天山真人和跟隨他從宿州來的幾人。


  這時，村長兒子咬咬牙，終於決定站出來，將他方才發現“女妖”疑似要在地上寫字跟他們溝通的事道出。


  眾人半信半疑看向籠中的李絮，寧子成趁熱打鐵：“那敢情好，既然她不能說話、會寫字，那咱們給她一個機會。死囚殺頭前都有機會辯白呢，雖說人妖殊途，可咱們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


  方才他不敢貿然行動是因為，這兒人生地不熟，自己又勢單力孤的，玄石等人還在數裏開外，一時半會過不來，這邊加起來總共隻有五人二馬，對方卻有二三十人，且全是青壯年男子，手中還不乏棍棒等武器，混戰起來絕對是他這邊吃虧。


  試探之下發現，原來對方也不是鐵板一塊，估計大部分人都被蒙在鼓裏，即將無知無覺成為殺人凶手。


  如今他喊破真相，就能將大部分人爭取到自己這邊，至少能暫時保持中立，這樣一來救人難度就大大降低了。


  不料，祭台上的天山真人收起劍，不慌不忙道：“貧道說她是妖，自然有證據。爾等肉眼凡胎，看不出妖怪真身很正常。你們若想看，貧道也不是沒有法子。不過，你們可想好了，這妖至少有上百年的道行，妖氣對凡人來說可是很毒的，稍有不慎你們吸入妖氣就可能失去神誌，更別提鬆綁讓她寫字。女妖最擅長蠱惑人心，指不定要編什麽故事騙人……”


  寧子成似笑非笑：“道長說這麽多，莫非是故意恐嚇我等，要混淆視聽？你有什麽能顯形的手段就使出來！各位父老鄉親害怕的話，可以躲遠點嘛。反正這位道長法力高強，肯定能護住大家的。”


  村民們齊刷刷退開，讓出個十丈寬的圓圈。


  “那就如你們所願！”


  天山真人冷笑一聲，掏出羅盤撥弄一番，向眾人展示這羅盤無法怎麽放都會指向李絮後，又拿出一個葫蘆，表示自己雖然暫時不能讓活的妖物現行，但這獨門秘方藥水可以讓妖物身上的妖氣顯露出來。


  藥水潑在李絮身上，一瞬間，那身白衣就變了顏色。


  被潑濕的地方化作墨一般的烏黑，還散發出古怪的惡臭，隱隱可見黑氣彌漫！

  眾人嘩然大驚，本來搖擺不定的心又重新落向相信李絮是妖的那一頭。


  李絮無聲冷笑，果然對方是有備而來。


  她是不是還該慶幸，葫蘆裏的藥水除了能讓白布變色、發出臭味外倒沒有腐蝕皮肉的效果？


  也不知是製藥的人道德水平較高，亦或是技術太差？

  “你們都看見了吧，那就是妖氣！小心不要吸進去，不然，你們這麽多人貧道一人可救不過來！”


  天山真人滿意揮手，抬頭看一眼天色：“好了，時辰已到，不能再拖了。法事已成，出來九個人送這妖孽祭河神吧。”